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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翔第一次有了快感,這讓他惶恐不已。他克制著自己身體的反應,卻愈發抵抗不住一波波洶湧而至的感覺。

  晏明修也變得反常,喘息聲特別重,就好像在壓抑什麼。

  周翔啞聲道:「夠了……你喝多了吧。」

  晏明修充耳不聞,繼續變換著角度撞擊著,他是第一次開始有了想要挖掘這個身體的欲望,而這感覺,竟然那麼地好,就好像他身下壓著的,就是他朝思暮想的人!

  這個時候,他怎麼可能停下來。

  他不管是自己喝多了產生了幻覺,還是別的什麼,他只想牢牢抓著現在的感覺,他已經太久、太久沒有體會過這樣的滿足了。

  倆人都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忘我,他們腦海里除了欲望,已經不剩下什麼,甚至和他們肌膚相貼的人究竟是誰,都變得不重要了。

  周翔有種即將溺斃的感覺,他死死抓著床單,承受著那種已經闊別身體很久的快感。那一瞬間,他分不清自己究竟被裝在哪個軀殼裡,究竟這是前世還是今生,這種熟悉的感覺,貫穿了他所有的記憶,讓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或者說,究竟是哪一個軀殼,在這個時刻,已經不重要了。

  晏明修喝了酒,睡得非常沉,周翔醒來之後悄悄離去,他也絲毫沒有察覺。

  周翔裹著大衣往回走。他租的房子離這裡很近,走路二十分鐘就能到,只是他忘了自己剛剛縱慾一夜,現在腿肚子直打顫,每走一步,都在提醒著昨晚上發生了什麼。

  太瘋狂了……如果不是他尚且還有一絲理智,他早以為自己回到了當初。

  不知道眼明細有沒有發現異樣,希望他喝多了,今天醒過來就忘乾淨了,否則,他真的不知道如何解釋倆人身體那種幾乎完美的契合度。

  這未免太諷刺了,現在想來,晏明修遲遲不和他攤牌,肯定是因為倆人做愛比較爽,而他那時候對晏明修念念不忘,或許也跟這點脫不了干係,男人就是這麼回事兒罷了。

  周翔懶得再去想之後的事了,他每天都被一堆問題困擾著,幾乎沒有放鬆的時候,有時候心裡的東西積壓得多了,他反而想讓那些東西去他媽的都滾蛋,還他一個清淨,哪怕只是暫時的。

  周翔回家洗了個澡,倒頭就睡上了。醒來之後正是中午,他陪陳英去醫院做透析,然後倆人去買菜,做飯,看電視,度過了祥和的一天。

  隔天早上,周翔穿了一身全黑的衣服出門了。

  他在路上買了花、酒和煙,然後叫了車去郊區的一個墓地。

  他父母去世的時候,國家對墓地管得還不嚴,安葬費都是他們單位出的,不像現在這樣,想埋都花不起錢。

  走過長長的墓園,經過一排排肅穆的墓碑,他走到了他父母合葬的地方,這裡他永遠都不會忘記。

  看著墓碑上熟悉而又遙遠的兩張臉,周翔席地坐了下來。

  他本來以為這麼多年,他早已經平靜了,可是這些日子經歷了太多事,他一肚子的憋屈無處訴說,坐在他父母面前,心裡就格外地難受了起來。

  「爸,媽,我來看你們了。我這樣子你可能認不出來,但我是周翔,我真是周翔,我是你們的兒子,不管我長什麼樣兒……」周翔說到最後,已經哽咽,他突然有了想痛哭一場的衝動。

  81、最新更新

  「爸,媽,對不起,我沒保護好你們給我的身體。我也不知道怎麼解釋,我本來已經死了,卻在這個人身上醒過來了。其實死了也沒什麼,我可以去和你們團聚了,但是既然還活著,哪怕是用別人的身體,我也想好好活著,我知道你們肯定也希望我能好好活著……」

  周翔一邊喝酒,一邊斷斷續續地說著一些毫無邏輯的話,他有太多的秘密憋在心裡,至今沒法跟人傾訴,現在他只想當著自己父母的面兒,把那些壓得他喘不過氣來的話都倒個乾乾淨淨。

  他渾然忘了時間,忘了自己身在何方。

  直到他聽到背後傳來一陣腳步聲,他剛想回頭,便聽背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那聲音顫抖,充滿了驚疑,「阿翔?」

  周翔的身體僵住了。

  蔡威看著眼前席地而坐,包裹在黑色風衣里的背影,心臟幾乎要跳出來,巨大的期待和焦慮逼得他幾乎想逃。

  他轉過臉,看了蘭溪戎一樣,蘭溪戎卻沒有看他,那雙通紅的眼睛一直盯著那個背影,嘴唇發白,毫無血色。

  周翔以前從來沒想過,轉過身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居然需要如此大的毅力。

  他用他所剩無幾的力氣,迫使自己轉過了身,他看到了他熟悉的兩個人,蔡威和蘭溪戎,那一瞬間,他只覺得鼻腔湧上一股酸意,眼前很快就模糊了。

  蔡威的表情由驚懼、狂喜、再到猙獰,短短不過一秒鐘的時間,他整個人已經撲了上來,把周翔按倒在地,嘴裡大吼著「周翔」,拳頭已經招呼到了周翔臉上。

  周翔和蔡威認識十多年,他記得倆人從前就打過一次架,那是倆人剛認識的時候,甚至他連原因都不記得了,打完之後,他們一伙人就去喝酒了,然後,他和蔡威就成了好兄弟。

  當那沉重的拳頭落到他臉上的時候,他想,蔡威的拳頭有這麼重嗎?

  蔡威的眼淚和鼻涕都流了下來,瘋了一樣揍著周翔,嘴裡含糊不清地罵著,「我他媽打死你這個混蛋,你這個畜生,你王八蛋!周翔我操你媽——」打到最後蔡威已經沒有力氣了,倆人抱著腦袋哭了起來。

  蘭溪戎半跪在地上,想把他們拉開,手卻使不上勁兒,最後也跟著哭了出來。

  清晨的公墓里一個人影都沒有,森冷陰沉的空氣充斥著這塊土地的每一個角落,三個男人抱在一起痛哭的情景,詭異而滲人,然而防備決堤之後,情緒的洪流卻根本想擋也擋不住。

  經過一場瘋狂的情緒的宣洩,三人疲憊不堪地坐在一個咖啡廳的包廂里,他們有很多話想說,卻不知道從哪兒開口。

  周翔也不知道今天說了多少句「對不起」,總之他嗓子已經啞了。

  蔡威沉聲說,「要不是今天當著你爸媽的面,我就活活打死你。」

  周翔低著頭,沒說話。

  蘭溪戎深深嘆了口氣,「我們冷靜一下吧,說說……說說究竟怎麼回事,我到現在還是……還是沒法相信。」

  儘管他和蔡威已經商量過無數種可能,但最終卻發現,最讓他們無法置信的哪一種,反而有最高的可能性,所以他們來驗證了,沒想到,真的如他們所猜想的那樣。

  一時之間,狂喜和狂怒同時交匯在心頭,還有那對未知事物的敬畏和感嘆,也讓他始終無法調整好情緒。

  今天發生的所有事,都像做夢一樣。

  翔哥沒死,卻活在別人的身體裡!

  周翔喝了口水,啞聲道:「我……從頭說吧。」他回憶起自己作為真正的「自己」時,在雨夜中迷路時的惶恐不安,「我們進山之後,下起了暴雨,暴雨造成山體滑坡,我們隊伍里二十多個人被衝散了,我迷路了,急得在山裡亂轉,手電也沒電了,我就掉下了山崖,這些……我想你們大概都知道了。」

  「你出事的地方在哪裡,我們拍搜救隊找了一個多月,都沒找到你的……」

  周翔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已經完全沒有方向了。反正,當時我昏了過去,醒來之後,就是在醫院,以這個身體、這個身份醒來,然後,我才知道時間已經過去了整整兩年。」

  蔡威長吁一口氣,痛苦地抱住了頭,「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當時……我們早在醫院就見到了,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周翔!」

  蘭溪戎也忿然,「翔哥,你難道不相信我們?你為什麼要瞞著我們。」

  周翔啞聲道:「威哥,我說不出口,你們會相信嗎?你們會相信這種事嗎?」

  蔡威和蘭溪戎同時沉默了。

  如果周翔真的一開始就告訴他們,他們會相信嗎?恐怕答案是否定的。如果不是有太多的證據,讓他們從開始的懷疑到深度懷疑,再到朦朧地接受,在心裡上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恐怕任何一個普通人都無法相信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

  哪怕在親自驗證了這件事的現在,他們心中都還有疑問,都還在懷疑,都還覺得不敢置信。

  如果換成這件事發生在自己身上,恐怕他們也無法對別人說出來,

  蘭溪戎嘆道:「威哥,咱們別說這個了,你打也打了……最重要的是,翔哥還活著。」他眼圈一紅,差點又哭出來。

  蔡威抹了把臉,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明明有很多話想說,此時卻不知道該說什麼,這是三人此時共同的想法。

  蔡威叫了很多酒,他們放開一切顧慮盡情地喝了起來。三個人喝得爛醉如泥,這期間他們做了什麼事,說了什麼話,都已經完全沒有意識了。

  他們三人就擠在這個簡陋的小包廂的沙發上,昏睡了一夜。

  那天周翔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來的,陳英說是他的同事送他回來的,他一聽那人的外貌描述,應該是阿六。他給阿六去了個電話,果然是蔡威把阿六幾個人叫去,把他們三個一一送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