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今年春節的時候,梁景行帶簡初去郊外放煙花。

  漫天煙火下,梁景行倚坐在他那台黑色跑車的引擎蓋上,狀似隨意地問她,今年有什麼願望。

  簡初當時告訴過他,想要拿下亞洲原創設計大賽的冠軍,然後畢業後開一家屬於自己的工作室,還有……

  她突然止住,梁景行轉頭問她,「還有什麼?」

  還有想要嫁給你!但是這種話說出來,就有逼婚的嫌疑了,她想要的是他心甘情願娶她,所以她笑了笑,跟他打了個馬虎眼,「我願望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梁景行抬手摸摸她的頭,「都會實現的。」

  冠軍已經拿到了,現在梁景行又送辦公樓給她,無異於在為她開工作室助力。

  所以這個禮物,可以說是送到簡初的心坎里了。

  為了表示對梁景行的感謝,簡初舀起一勺蛋糕遞到他嘴邊,主動給他餵食。

  梁景行嘴角牽笑,放下手中的咖啡,張嘴吃掉蛋糕的同時,深邃的眼眸盯著她,仿佛吃的是她。

  「你能不能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簡初小聲抗議,又低頭舀了一勺蛋糕,送進自己嘴裡。

  即便跟他在一起那麼多年,她還是招架不住,太欲太勾人了。

  梁景行也不知道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笑問:「哪種眼神?」

  簡初抬眸睨他一眼,默不作聲繼續挖著蛋糕吃。

  以免他得意忘形,她才不會告訴他,他只一個眼神就能讓她淪陷。

  吃完下午茶,簡初有些犯困,起身到裡面的休息室睡覺。

  但梁景行卻不能像她那麼悠閒,秘書遞了很多文件進來給他簽。全都是急件,三個小時前,就該簽的。

  這事不能怪秘書,畢竟每次簡初只要一來辦公室,沒有梁景行允許,是不敢有人敢進來貿然打擾的。

  只因先前有一次,梁景行壓著簡初在辦公桌上狠狠疼愛,秘書打電話進來,兩人太激烈不小心把電話接通了,曖昧的聲音傳進了電話里,簡初覺得丟臉,再不肯跟梁景行繼續,惱羞成怒地跑了。

  梁景行不上不下地沒有得到紓解,渾身燥得慌,自是會找罪魁禍首出氣,從那之後,再也沒有人敢在簡初來找梁景行後,擅自做主敲門進辦公室或者打電話進來。

  欲求不滿的梁總有多可怕,她們可不想體會第二次。

  這不,導致三個小時前該簽的文件,全部堆積到了現在。

  梁景行見簡初進裡面去休息,讓秘書將文件抱到會議室去,他到那處理,以免吵到這姑奶奶。

  畢竟她一旦睡不好,脾氣就會格外差,最後還得他來哄。

  休息室里放有一張床,簡初撲進去後,幾乎秒睡著。

  鬧鐘什麼的都忘記調了,後來是被手機來電吵醒的。

  她摸到手機,迷迷糊糊接起,「餵?」

  「網上的消息我看到了,你也不要太難過了。」聽筒里傳來好友溫柔的安慰。

  簡初閉著眼,舒展了一下腰肢,「誤會一場。」

  「嗯?弄清楚了?」

  「嗯。」

  「那就好。」溫寧替她鬆了口氣,「那今晚請你吃飯,慶祝你拿了冠軍。」

  簡初笑了下,睜開眼,「我請你。」

  溫寧:「都行。」

  她和溫寧兩個人都是中央美院的學生,也都是今年畢業,不過她學的是服裝設計,溫寧學的則是繪畫,兩個人在不同的學院,其實並沒有什麼交集,之所以認識,還是因為梁景行的緣故。

  梁景行的表弟賀之洲,是溫寧現在的丈夫,三年前,賀之洲來學校找溫寧,帶她參加了梁景行他們組的局,簡初也在,互相介紹認識後,才發現是同一個學校的。

  後來交換了聯繫方式,偶爾又在學校和一些社交場合上碰到,慢慢地就發展成了好朋友。

  兩年前,溫寧和賀之洲那場婚禮,婚紗禮服採用的還是簡初的設計。

  那套婚紗禮服其實本來是簡初為自己和梁景行設計的,畫稿無意間被溫寧撞見,喜歡得不得了,那時候簡初已經跟梁景行在一起三年了,連正式女朋友的頭銜都沒有混到一個,嫁給他更是遙遙無期,所以她就忍痛割愛送給了自己的好朋友。

  當然,溫寧並不知道這點,而且為了表示對她的感謝,還打了一筆巨款給她,算是給她的勞動報酬。

  兩人約好吃飯時間地點後,簡初掛了電話,下床到洗手間洗漱整理一番。

  臉上的妝已經褪盡,露出素淨的臉蛋來,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彎腰拘了捧水洗洗臉。

  扯了張洗臉巾印印臉上的水,她到外面拿了件外套披上,慢悠悠離開辦公室。

  經過辦公桌時,看見桌上的平板,她順手拿走。

  現在沒時間,晚上回去再好好研究一下那幾個辦公地址。

  從辦公室出來,恰好遇到簽完文件從會議室回來的梁景行,兩人在走廊上碰到。

  「去哪?」梁景行問她。

  簡初:「先回去放下行李,晚上約了溫寧吃飯。」

  沒有了妝容的遮蓋,連日籌備比賽的疲態盡顯,梁景行看到她眼底兩抹淺淺的青黑,揉揉她的臉,「讓阿馳送你。」

  「嗯。」簡初點點頭,朝電梯走去。

  半小時後,黑色SUV來到一幢獨棟別墅前。

  她和梁景行在一起後不久,兩人就搬進了這棟別墅,住到現在快五年了。雖然在外人眼中,這裡不過是梁景行用來豢養她的金絲籠,但對她來說,這裡一直承載著她對於「家」的夢想,她多麼希望,這裡可以成為她和梁景行的家,而不只是一棟房子而已。

  車子平穩剎停,簡初拿著手機和平板從后座下來。

  阿馳到後備箱將她的三個行李箱搬下來,簡初過去拎了個小的,帶頭往別墅裡面走。

  門前小路鋪著一層鵝卵石,行李箱滾輪摩擦在上面,發出咕嚕嚕的聲音。

  家中保姆聞聲從窗戶探出頭來,「哎呀,簡初小姐回來了。」

  簡初抬頭笑應了下,「陳姨。」

  陳姨立即開門出來,從她手裡接過行李箱,「回來怎麼不跟我說?我也好提前給你準備豐盛點的晚餐。」

  梁景行每天都有應酬,極少在家裡吃飯,阿姨是簡初過來後才專門給她請的。

  簡初跟梁景行相處了多久,就跟阿姨相處了多久,也因此,兩人說話不怎麼見外。

  簡初笑說:「今晚到外面吃。」

  「哦,行。」陳姨笑著點點頭。

  司機和阿姨幫忙把行李箱搬上樓,簡初將其中一個打開,把冠軍獎盃從裡面取出來。

  她和梁景行住同一間臥室,但各自有自己的書房,她捧著獎盃和證書放到自己的書房去。

  陳姨倒了杯水過來給她,看她書架上又多了獎盃和證書,欽羨道:「我女兒要是也像簡初小姐這麼優秀就好了。」

  簡初將獎盃和證書擺好,笑說:「您可別再誇我,再誇我我要上天了。」

  陳姨將水杯遞給她,看著滿書架的書籍和獎盃還有證書,發自肺腑地說:「真的,但凡有你一半優秀,我都滿足了。」

  從書房出來,簡初回到臥室。

  跟溫寧約飯的時間差不多到了,她身上的衣服在休息室睡得有些皺亂,出門前,她又進衣帽間重新給自己挑了一條C牌最新款春季連衣裙,然後簡單補了下妝,帶上車鑰匙,到地下車庫去取車。

  車庫裡停了三十幾台車,不同品牌,各種顏色的不同車型。靠近車庫出口的那台紅色特斯拉,是簡初常開的那台。

  這是她二十歲那年,剛考下駕照,梁景行送給她的獎勵。後來梁景行也沒少送她車子,但是她開習慣了這台,其他的很少碰。

  車庫門自動感應打開,簡初將車子緩緩開出去。

  此時夕陽已西下,紅色跑車乘著晚霞一路往學校開。

  溫寧住在學校里,她得先過去接她。

  夕陽的餘輝褪盡,暮色漸濃,道路兩旁的路燈逐漸亮起,前方中央美院幾個大字隨著距離的拉近,不斷在眼前放大。

  溫寧已經等在校門口,她將車子剎停,把人接上車後,調轉方向疾馳而去。

  路上,溫寧關心了下樑景行和那個十八線女明星的緋聞是怎麼回事,簡初大致跟她講了講,吃飯的地方距離學校不算遠,二十分鐘的車程就到了。

  兩人從車上下來,往電梯去。

  站在門前等了一小會兒,電梯到了,金屬門往兩邊敞開,一個穿著優雅套裝的女人,踩著高跟鞋從裡面走出來。

  簡初模糊認出來,這人好像是江雯?

  江雯是誰?三年前差點嫁給梁景行的女人。

  江家和梁家有許多生意上的往來,為了鞏固關係,合作共贏,很早之前就有讓孫輩們聯姻的打算。

  梁景行和江雯年齡相仿,近些年又恰好到了適婚年齡,兩家長輩便有意撮合,時不時給兩人製造相處的機會。

  那會兒簡初已經喜歡上樑景行了,一想到他要跟別人結婚,她沒少為此傷心難過,還暗暗吃醋較勁,跟他冷戰。後來,因為梁景行單方面不同意,這段讓兩家期盼已久的聯姻才宣告無疾而終。

  不過江雯那邊就不同了,她想要嫁給梁景行的意願很強烈,也因此一度認為是簡初壞了她的好事。

  此刻兩人在這裡碰上,也算是冤家路窄了。

  江雯有意忽略簡初的存在,笑著跟溫寧打了聲招呼。

  溫寧禮貌性點點頭,拉著簡初進電梯。

  「她來做什麼?」電梯關上以後,溫寧壓著嗓子小聲問。

  簡初搖了搖頭,「不知道。」

  溫寧轉頭看她事不關己的樣子,「你也不好奇?」

  「好奇什麼?」

  「你就不怕她是來北江跟你搶梁景行的?」溫寧嘖一聲,「她這些年也一直沒結婚,聽說是為了等梁景行改變主意呢。」

  江雯跟溫寧一樣,是南城人,事業重心也在南城,確實較少出現在北江,簡初最近兩年都沒見過她,上次見面還是在溫寧的婚禮上,所以適才才只是「模糊」認得她。

  今天又突然出現在北江,確實容易讓人聯想到跟梁景行有關。

  餐廳在三樓,一會兒的功夫,電梯就到了。

  簡初拉著溫寧的手,邊踱步出去邊說:「她要搶得走,那是她的本事。再說了,搶得走的男人,我才不稀罕。」

  嘴上這麼說,內心其實又隱隱有些擔憂。

  如果江雯真是為梁景行而來怎麼辦?簡初斂了斂眉。

  兩人到餐廳選了位置坐下,簡初手機震動了一下,有簡訊進來。

  先前比賽的冠軍獎金到了,銀行發來進帳通知,十萬塊。

  簡初莞爾,抬頭接過服務生送上來的菜單,轉給溫寧,豪氣地說:「想吃什麼,隨便點。」

  溫寧見她開心,笑問:「獎金到了?」

  「對啊。」簡初捧著手機,美滋滋地說。

  雖然梁景行有給過一張怎麼都刷不完的卡給她,相比之下十萬塊不算什麼,但這是她憑自己本事掙的錢,意義不一樣。

  吃完飯,簡初買了單,見溫寧低頭在那認認真真戳手機,笑問:「幹嘛?你老公找你?」

  溫寧一頭長髮垂順,挽起耳邊髮絲,說:「不是,我打個車。」

  「打什麼車?」簡初將手機塞進手包里,取出車鑰匙來,「我送你。」

  溫寧抬頭沖她笑,「一會兒梁總該催你回去了。」

  「催我回去幹什麼?」簡初捋捋自己的一頭大波浪,從椅子上站起來,朝她伸出手。

  溫寧笑著牽上她的手,站起來跟她一同往外走,「你這次出去比賽,一去就是半個月,梁總指不定多想你,你說催你回去幹什麼?」

  畢竟是已婚人士,對男女那點事,清楚得很,語氣越說越曖昧。

  簡初卻是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

  畢竟在一起五年了,她對梁景行了解得很,他這人,典型的拔diao無情,對她,頂多是生理上的想念,而白天在辦公室的時候,他已經得到了滿足,這會兒才不會想她。

  她跟他的關係,不過如此。

  但簡初也懶得跟好友抱怨,扯著她走出餐廳,「少廢話,網約車有風險,我送你。」

  回學校的路上,車子行至中途,車內的輕音樂被手機鈴聲代替。

  簡初上車後,手機就自動連上了車載藍牙,她掃眼屏幕上的來電提示。

  溫寧也跟著抬眸望了一眼,看著屏幕上熟悉的名字,笑說:「你看,我說什麼來著。」

  簡初眨了眨眼,有些難以置信。

  梁景行,還真會想她了?

  她嘴角輕不可察地揚了下,點下接通。

  「餵?」

  「你今天從我辦公室離開的時候,是不是拿錯平板了?」

  簡初:「……」

  所以說什麼想她,怎麼可能呢?

  梁景行辦公室有兩塊平板,一塊公用一塊私用,同個牌子同個型號,外形看起來一模一樣,簡初因此不小心拿錯了也有可能。

  「哦。」簡初淡淡地回應,「我放我那間書房了,你自己回去換一下。」

  梁景行嗯了一聲。

  簡初抿抿唇,不悅地打了把方向盤,「沒什麼事我就掛了。」

  副駕駛的溫寧都替那頭的梁景行捏了把汗,摸摸鼻子。

  「別玩太晚。」在簡初掛斷通話前,梁景行叮囑了一句,「早點回來。」

  也就是順口的關心,誰稀罕?

  簡初心裡驀然升騰起一股強烈的反叛情緒,「我今晚不回去了。」

  說完,不管他意見如何,直接掛斷了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