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簡初隨梁景行回到別墅,陳姨已經做好一桌豐盛的飯菜迎接他們。

  在北江生活了這麼多年,簡初已經習慣了這裡的口味,這次去南城這麼多天,她在飲食上其實很不習慣,難得回來又吃上自己喜歡的飯菜,她破天荒地吃了兩碗。

  梁景行自然是看出來了,坐她對面睇她兩眼,「南城的飯菜吃不習慣?」

  簡初放下碗筷,心滿意足地嗯一聲。

  梁景行挑了下眉,也放下了碗筷,「把工作室遷回來,來得及。」

  簡初:「……」

  她默了默,起身上樓,「我洗個澡。」

  熱水從高處灑落,水蒸氣瀰漫開來,漸漸氤氳了整個淋浴間。

  外面的門突然被推開,簡初聽到動靜,循著聲源轉頭看過去,見梁景行從水霧瀰漫中朝她走來。

  簡初本能地抬手抱住自己,「喂,你……」

  「別擋了,哪兒沒看過?」梁景行停在距她幾步之遙的位置,抬手解著襯衫上的紐扣,嘴角噙著笑,眼神更是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像猛獸盯著自己即將到嘴的獵物。

  簡初被他的眼神和話語羞得無處藏匿,只得掬了捧水潑向他,「流氓!」

  梁景行稍稍偏頭躲了下,水還是撒了一半在他身上,他低笑了聲,褪下襯衫,隨手扔到旁邊的洗手台上,笑著提步走向她,「為了不讓你吃虧,我這不也給你看嚒。」

  他伸手去拉她手,簡初下意識往後退,梁景行動作一頓,抬眸凝視著她。

  簡初眼神閃躲,「我,我不要。」

  「不要?」梁景行擰了擰眉頭。

  從前哪次,只要他想,她不是熱情配合他的?甚至反客為主,主動得不行,她現在說不要?

  機場那一幕閃過腦海,梁景行眸光沉了沉,抓著她的手強勢地將她扯到身前來,咬牙切齒地問:「怎麼?在外面吃飽了,就不想要我了?」

  其實早在回別墅的路上,他就想問她了,為什麼會和王錚那個傢伙一起出現在機場?

  「梁景行!」他太大力了,地上又滑,簡初一個沒站穩,撲到了他的身上去,「你別胡說八道!」

  「那你現在在給我鬧哪樣?」梁景行捏著她下巴,將她臉抬起來,咄咄逼人的注視著她的眼睛。

  她從前對他那麼熱情,而最近都在故意冷落他,反差那麼大,他不會感覺不到。

  上次他從澳門連夜飛到南城去找她,她也不願讓他碰,現在想來,她似乎從那個時候就開始有意躲著他了。

  盛怒之下,梁景行不管不顧地捏著她下巴,低頭咬上她的唇,簡初想要掙扎,哪裡拼得過他的力氣,沒幾下被他抵到了牆上。

  「梁景行!」簡初委屈得幾乎要哭出來,「你拿我當解決需求的工具嗎?」

  梁景行埋在她頸間的動作一頓,喘著粗氣,理智被她這句話拉回來了一點。

  「你想要,我就必須給。」簡初用盡全力推了他一把,心裡悶了幾年的委屈不吐不快,「我又不是你老婆,沒有滿足你需要的義務。」

  她紅著眼繞過他,順手扯了條毛巾出去。

  梁景行撐著牆壁,轉頭沉默地看著她,胸膛壓抑地起伏著。

  這一晚,兩人第一次躺在同一張床上卻什麼都沒做,連擁抱都沒有,只是各睡各的。

  早上醒來,旁邊的位置已經空了,簡初翻身起床,洗漱好後換上外出的衣服,拎了包下樓。

  從旋轉樓梯下去,看見窗外的泳池裡撲騰起水花,梁景行游到岸邊,從水裡鑽出來,甩了甩一頭濕發。

  在清晨陽光的沐浴下,荷爾蒙爆棚。

  男色誤人,不能多看。

  簡初強迫自己收回視線,來到餐廳。

  她吃完早餐便準備回學校,剛走到客廳,遇到游泳回來的梁景行。

  在涼水裡遊了幾圈,卸了昨晚的火和一身沒處使的勁,梁景行這會兒已經神清氣爽許多。

  「我送你?」他裹著浴袍,拿毛巾擦著頭髮問。

  他昨天下午在機場承諾過的,今天送她回學校。

  「不用了。」簡初從包里掏出車鑰匙,從他身邊走過,「我自己開車過去。」

  來到車庫,簡初剛坐進車裡,放下包,又聽到包里的手機好像震動了一下。

  她拉開包包拉鏈,將手機取出來,見溫寧給她發來消息:【回學校了嗎?】

  簡初低頭戳了戳屏幕:【昨晚回別墅了,現在過去,中午一起吃飯?】

  溫寧:【好。】

  兩人約好後,簡初放下手機,啟動車子,驅車前往學校。

  她先回了趟宿舍,中午跟溫寧一起去吃食堂。

  馬上畢業了,食堂的飯菜是吃一頓少一頓。

  「你怎麼會想到要跟他分手?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兩人在校道上匯合,溫寧問起她和梁景行的事。

  「我跟他,反正走不到最後,不會有結果的。」簡初拉著她的手,「長痛不如短痛。」

  她已經陪在梁景行身邊將近五年了,可他還沒玩夠,還要玩多久呢?一年兩年三年?五年十年?甚至一輩子?誰知道。

  青春短暫,她又有多少個五年陪他呢?

  而且如果哪天他對她膩了,要換一個人,她要怎麼辦?

  「怎麼走不到最後?這些年他對你不是挺好的嗎?你們的關係也都一直很穩定,不是嗎?」溫寧著實不理解她這個決定。

  簡初自嘲地笑了下,「是夠穩定的,穩定到一點進展都沒有。」

  她花了五年才明白,愛情才是她這輩子都得不到的頂級奢侈品。

  「他只是需要一個女人陪著。」簡初微微垂下眼,「至於這個女人是不是我,不重要。」

  溫寧哎一聲,替她嘆口氣,「可你如果離開他,那你以後的生活……」

  可就不似現在錦衣玉食了。

  畢竟像梁景行這樣身份地位的男人,想再遇到一個,也難。

  做朋友的當然希望她過得好。

  「我知道。」簡初轉過頭,無所謂地朝她笑笑,「以後靠自己就是。」

  「你行的。」見她已經下定決心,溫寧也只能表示支持,「你那麼優秀。」

  畢業論文答辯結束當晚,幾個關係要好的同班同學約著要到外面放鬆一下,以犒勞連日為論文折磨、擔憂的自己。

  王錚組的局,簡初在微信上收到他發來的地址時,眉頭蹙了蹙:【訂的夜不寐?】

  王錚:【是有什麼問題嗎?】

  簡初從宿舍樓走出來,眼睫抖了抖,思忖片刻,淡淡地回了句:【沒問題。】

  應該不會那麼巧遇到他。

  【一起過去嗎?】

  【我開車了。】

  【那我帶他們過去。】

  【好。】

  她收起手機,往校外走去。

  非教職工的車子不能進校,簡初的車子一般都停在學校門口旁邊那塊空地上的臨時車位。

  她剛來到車旁,手機響了起來。

  天上落下幾滴水,快要下雨了,簡初掃眼來電顯示,拉開車門坐進去,接通了放耳邊。

  「論文答辯結束了?」梁景行問。

  簡初嗯一聲,將車鑰匙插上。

  「那今晚該回家了。」梁景行提醒她。

  這兩天簡初都待在學校里,等明天畢業典禮結束後,她就直接飛南城了,準備那時候正式跟他提分手。

  他那別墅,她自然不會再回去了,「我今晚約了同學,不回去。」

  說完,她掛了電話,放下手機,啟動車子。

  **

  夜不寐是北江最大的夜場,著名的銷金窟,繁華且熱鬧。

  簡初輕車熟路來到這裡,剛進場,眼尖的經理就認出她來,笑容滿面地迎上去,恭敬地稱呼她一聲「初姐。」同時,殷勤的目光不忘往她身後落。

  「他沒來。」簡初好心告訴他,經理誒一聲。

  這地方她再熟悉不過,不用人領路,便自動朝預定的卡座走去,「今晚約了一幫同學,不用跟。」

  「誒,好。」經理恭敬地跟她鞠了個躬,「有事您隨時吩咐。」

  梁氏主營休閒娛樂產業,現在各大城市排得上名號的餐廳、酒店、會所等等,多多少少都跟梁氏有所關聯,更不用說北江是梁氏的大本營,旗下產業更是遍地開花。

  而現下這家酒吧,毫無疑問就是梁氏旗下的。

  想當初,簡初和梁景行認識,正是在這家酒吧里。

  那年夏天,她為自己能夠繼續上學籌集學費,打聽了一圈,聽說來酒吧掙錢快,又比進廠什麼的多,於是她就找了整個城市生意最紅火的酒吧,然後應聘當了一名服務生。

  可她上班才沒幾天,被一個客人給盯上了。

  那個客人是個富二代,總帶著一群豬朋狗友過來喝酒,那天,他借著續酒的名義將她叫到卡座里,大概是喝高了,酒壯慫人膽,直接就上手摸她。

  她意識到不對,想走,結果他的同伴趁她不注意將她絆倒,整個人摔進了沙發。

  那個富二代就這樣壓上來,趁機占她便宜。

  簡初那會兒才十八歲而已,被嚇得拼命掙扎,大哭。

  梁景行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

  他那會兒剛留學歸國,接手梁氏不久,本是到「夜不寐」視察,結果讓他撞見這樣一幕,那個時候的他也才剛二十出頭,年輕氣盛,直接推開了隨行的保鏢,自己親身上陣。

  以一敵五,將那幾個紈絝子弟打得落花流水。

  那一刻,梁景行的出現對於簡初來說,猶如神祇降臨,拯救了她的世界。

  可那些人既是紈絝子弟,一個個自然也都是睚眥必報、記仇的主,但是打聽一圈,發現梁景行竟是梁氏的太子爺,哪兒還敢動他的念頭?只好把這筆帳記在毫無背景的簡初身上。

  簡初差點死在那些人手上,還是梁景行再次對她施以援手。

  她那會兒受了傷,梁景行將她接到家裡去修養,本來養好傷是要送她回去的,但她那個時候已經沒有家了。

  母親死了,家暴殺死妻子的父親被判了七年,進了監獄,所有親朋好友、曾經的同學老師對她避如蛇蠍,罵她是殺人犯的女兒。

  梁景行大概對她這個無家可歸的女孩兒動了惻隱之心,於是將她留了下來。

  同年冬天,梁景行帶她去會所參加一個派對,去到之後,她才知道那天是他的生日,派對結束,她問他想要什麼禮物,想要補送一個給他。

  作為壽星的梁景行,當晚喝了不少酒,也不知道是醉了,還是故意開玩笑逗她,說想要她。

  那個時候,簡初已經暗暗對這個男人萌生出了一點別樣的情愫,而且一直不知道要怎麼回報他對自己的幫助,所以……沒錯,她同意了。

  她把自己當成禮物送給了他。

  兩個人就這樣開始得順理成章又不清不楚,到現在回過頭來看,確實好像更像是一場心照不宣的交換。

  他在她身上解決需求,她仰仗他衣食無憂。

  其實最初的時候,簡初不是沒有想過,只要梁景行對她足夠好,愛不愛她、跟不跟她結婚這些都沒所謂,她也以為自己可以做到足夠理性,可偏偏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愈發泥足深陷無法自拔。

  假使簡初沒有愛上他的話,也許,兩個人還能維持這樣的狀態走一段。但感情不由人控制,她越愛他,就越不甘心於再這樣不清不楚,沒名沒分。

  簡初來到卡座,先到的幾個已經點了酒水和果盤,服務生正送上來。

  王錚開了瓶啤酒遞給她,簡初接過,仰頭喝了一口。

  趙明亮走過來,坐在她旁邊的扶手上,笑嘻嘻地問她,「簡初,我也跟王錚過去南城幫你做事怎麼樣?」

  趙明亮之前跟王錚在同一家公司實習,而且是王錚推薦過去的,現在王錚走了,他一個人待那又覺得沒意思。

  「好啊。」正是用人之際,簡初自然不會拒絕他的投靠,舉起啤酒瓶,跟他的碰了一下,「歡迎。」

  「那就這樣說好了。」趙明亮開開心心地仰頭喝了一大口酒。

  這時,一樓通往二樓的金屬樓梯上,宮凌邊往上走,雙眼邊像雷達似的物色美女,視線從某個卡座掃過,喲一聲,「那不是初姐嗎?」

  走在他前面的男人聞聲回頭,順著他目光過去。

  「跟一群小狼崽子在一起,左邊一個,右邊一個。」

  梁景行擰了擰眉頭,長腿邁上最後一級台階,從口袋掏出手機來。

  桌上的手機屏幕倏然亮起,簡初垂眸掃了一眼。

  「梁景行」三個字赫然出現在眼前。

  正要起身走開的趙明亮無意瞥見,停在那,盯著這名字看。

  簡初伸手在屏幕上劃了下,將來電掛斷了。

  她喝了口酒,緊接著,手機屏幕閃過一條微信:

  【玩兒得挺開心?】

  簡初眼神一閃,條件反射地轉過頭,往後面二樓的位置望去。

  那裡是梁景行的專用卡座。

  此時的他正站在欄杆邊,身上一如既往穿著黑色的襯衫和西褲,手肘撐在金屬護欄上,微微俯身盯著她這裡。

  酒吧斑斕的燈光從他身上一閃而過,神秘又危險,像盤踞洞穴的狼,正盯著獵物伺機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