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手機接連震動，簡初對著鏡子補好妝，闔上口紅蓋子，抿了下唇，隨手撿起手機點開。

  群里，被不斷跳出的新消息刷屏：

  【終於來到決賽了！激動！】

  【你們猜，今年的冠軍會是誰？】

  【甭管是誰，反正前三名有兩名都是我們班的人，就沖這點就值得驕傲。】

  不愧是當班長的，王錚此話一出，引來後面大片附和的文字。

  這時，休息室的門被敲響，緊接著被人從外面推開，工作人員探頭進來，提醒參賽選手到台前去，等候決賽結果的公布。

  簡初抬頭望去，應聲好，將手機塞回包里，從椅子上站起來。

  另兩位選手也都一同起身往外走。

  從休息室到台前，需要經過一條長長的走廊，三人跟在工作人員身後，愈發清晰地聽到主持人的聲音透過牆壁傳過來：

  「這裡是第9屆亞洲原創時裝設計大賽現場，歡迎大家來到決賽之夜暨頒獎晚會……」

  當聽到「歡迎進入決賽的三位選手」，眼前的門打開，簡初踩著高跟鞋，步調從容地帶頭走了出去。

  台下觀眾掌聲四起，簡初勾唇淺笑，抬手招了招。

  她經常參加比賽，雖然這次是有史以來規格最高的一次，全程電視網絡直播，但她颱風依舊很穩。

  舞台側面，預留了三個位置，簡初按工作人員事先交代的，走過去坐下。

  楊樂思跟在她後面，坐下前，暗暗和另一位男選手換了位置。

  三人坐定，側門再次打開，由組委會、專家和國內外知名品牌總監組成的專業評審團入場。

  在主持人的介紹下，觀眾們再次鼓掌，三位選手也都跟著熱烈拍手。

  一切準備就緒後，頒獎嘉賓被邀上台。

  「經專業評審團和現場以及網絡觀眾投票，本屆原創服裝設計大賽季軍是……」

  當聽到季軍不是自己的名字，簡初和楊樂思皆暗暗鬆了一口氣。

  只是這樣一來，冠軍又到底會花落誰家呢？簡初和楊樂思似有所感，同時轉頭望向彼此。

  坐在中間的男選手已經上台領獎，兩人目光毫無阻隔的撞到一起，一瞬間，電光火石。

  兩人是同班同學，但自從一起報名參加了這個比賽後，關係就變得日益微妙，像現在，連坐都不願挨坐在一起。

  「那麼，我們本屆的亞軍是……」

  當「楊樂思」兩個字落下，名字的主人表情明顯一怔，不過失落的表情轉瞬即逝，她很快又努力地揚起嘴角，起身跟身後的觀眾招手。

  簡初嘴角彎笑，用力地給她拍掌。

  這場比賽，最終還是她奪得桂冠！

  上台領了獎，說完獲獎感言後，三人被主持人安排和組委會、評審團還有頒獎嘉賓一起合影。

  比賽圓滿結束，直播關閉，簡初捧著獎盃和證書從舞台下去，她穿著高跟鞋，步伐小心，旁邊走過來一位男士，伸手扶了她一把。

  「恭喜師妹。」

  簡初走下台階，抬頭看他，莞爾一笑，「謝謝師兄。」

  「今天太晚了，等過幾天我去北江，請你吃飯，好好談談簽約的事。」

  衛斯理是此次比賽評審團成員之一，也是國內著名服裝品牌的創意總監，他這次過來除了受組委會邀請，也是想要挖掘有潛力的新人為公司注入新鮮血液。

  「好啊。」簡初笑著答應。

  「那不打擾你了，微信聯繫。」

  「好。」

  衛斯理走後，又有幾家企業代表過來，向簡初拋出了橄欖枝。

  回到休息室，她手裡多出來幾張名片。相比之下，亞軍和季軍就不如冠軍搶手了，她進來的時候，男選手已經離開，楊樂思也差不多收拾好自己的東西。

  簡初隨手將名片塞進包里，感覺手機又在震動，她掏出來看了一眼，班級群里，都在恭喜她拿了冠軍。

  「砰！」

  門被人用力拽開，砸在牆上發出一聲巨響。

  簡初被嚇一跳，轉頭看到楊樂思摔門離去。

  她呼出一口氣，心想，跟她的關係看來又要進一步惡化了。

  剛開學那會兒兩個人關係挺好的，又分配在同一個宿舍，還經常一起上下課、去食堂，後來總在賽場上遇到，關係就一步步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可她也不能為了多個朋友，故意輸給她吧？馬上就要畢業了，即將面臨未來何去何從的問題，今天這場比賽，對她來說也同樣重要。

  簡初收回視線，往群里發了個最大額紅包。

  附言：【謝謝大家。】

  楊樂思走出會場，看見衛斯理就在前面不遠處，她連忙點了點手機，取消網約車的訂單，快走幾步過去。

  「師兄。」她笑吟吟地湊過去喊了一聲。

  正準備上車的衛斯理轉過頭，扶著車門，笑問：「回酒店？」

  楊樂思點點頭，「嗯。」

  「一起吧。」都住在組委會安排的同一家酒店，衛斯理紳士地側過身，讓女孩先上。

  「那就不跟師兄客氣了。」楊樂思笑眯眯地彎腰鑽進去。

  衛斯理扶了下鼻樑上的眼鏡，回頭往會場出口望，「簡初呢？」

  楊樂思嘴角笑意微斂，順著他目光往外望了下，說：「沒看見她，走了吧。」

  衛斯理點點頭，也跟著彎腰坐進車裡，拉上車門。

  車子疾馳而去，融入夜色。

  **

  等收拾好東西，網上預約的車子也到了，簡初拎上手提包，離開了休息室。

  三月的海城，正值倒春寒，夜風攜裹著涼意，簡初從會館出來，迎著冷風掖緊了下外套，坐進路邊停靠的轎車。

  從休息室到這，手機陸陸續續有震動，她關上車門，坐定，點開微信。

  班級群已經安靜下來，幾個同學朋友給她單獨發了消息，最上面，被她置頂的那個人問她：【明天什麼時候回來？】

  簡初眼睫眨了眨，低頭回復了一句：【上午十點的航班。】

  【我讓阿馳去接你。】

  【好。】

  之後，聊天框再無動靜。

  簡初盯著有些出神。

  她不知道別的情侶聊天模式是怎樣的，反正應該不會是她和梁景行這樣的吧？簡明扼要得像是公事公辦，完全沒有正常情侶該有的親昵。

  也是，這個男人，只有在床上的時候，才會哄她幾句，喊她寶貝。

  **

  回到酒店，已是深夜十一點。

  簡初敷上面膜，放鬆地在按摩浴缸里泡了個澡，然後陷進柔軟的大床里。

  為期半個月的賽程正式宣告結束，次日上午，簡初搭乘飛機從海城飛回北江。

  北江氣溫比海城更低，機場出來一陣寒風刺骨，好在阿馳很快找到她，將她接上車。

  簡初坐進寬敞的SUV后座，隨手打開包將手機掏出來。

  一開機，就有不少消息推送進來，簡初垂眸掃了一眼，其中一條吸引了她的注意。

  #十八線柳荷竟搭上樑氏總裁#

  她微蹙了下眉，點開這條推送進去查看詳情。

  明明車內比車外溫暖許多，可看著手機裡面的內容，她的身體感覺更冷了。

  阿馳幫她放好行李，從車尾繞到前面駕駛位，拉開車門坐進來，恭敬地問，「簡初小姐，先回別墅，還是回學校？」

  「梁景行現在在哪兒？」

  敢對那人直呼其名的，也就只有簡初了，阿馳老實回答：「集團。」

  「那就去集團。」

  「好的。」

  阿馳並未多問，接收到她的指令後，便熟稔地啟動車子。

  一個多小時後，梁氏集團。

  轎車剎停在路邊，簡初從車上下來，眼前一座輝煌的建築矗立在眼前。

  即便是在北江這樣寸土寸金的CBD中心，梁氏集團仍擁有一整座獨立的高級寫字樓，其財富雄厚程度可見一斑。

  簡初有這裡的通行指紋，下車後不用登記，步伐生風地踩著高跟鞋，徑直朝電梯走去。

  前台三位小姑娘見她來勢洶洶，不由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她這個時候過來做什麼？」

  「捉/奸唄。」

  「剛比完賽回來就碰上這事，也是夠心酸的。」

  服裝設計大賽全程在網絡和電視上直播，她們自然是在上面看到了簡初。

  「你們說她會怎麼鬧？」

  「她敢鬧嗎？」

  「也是，跟了梁總那麼多年，也沒個名分，她自己大概也知道，也就是男人閒時的消遣而已，哪兒有底氣鬧。」

  「可不是，脾氣鬧過了惹惱了梁總，說不定就被拋棄了，她這會兒應該琢磨著怎麼討他歡心，把他牢牢抓住呢。」

  前台小姑娘的紛紛議論，落不到簡初的耳朵里，她驗證指紋，乘總裁專用電梯直接上了頂層。

  總裁辦的秘書見到她，恭敬地起身問好，「簡初小姐您來了。」

  「你們梁總呢？」簡初儘可能按捺著性子，維持著平和的語氣問。

  秘書：「梁總和覃總他們幾位高管正在裡面開會。」

  簡初往緊閉的辦公室門上瞧了一眼，也不知道是真在裡面開會呢，還是正抱著那個十八線小明星在裡面卿卿我我。

  「是嘛。」簡初冷笑了下，自動移步到旁邊的會客區，撩了下頸間的長髮，在沙發上坐下，「那好，我就在這裡等他。」

  總裁辦秘書公務繁忙，沒時間當吃瓜群眾，還不知道網絡上鬧得沸沸揚揚的緋聞。但能進入總裁辦的人，哪個不是察言觀色的好手？見簡初交疊起兩條長腿，抱著胳膊，一副盡力維持風度又隨時都可能火山噴發的隱忍模樣，哪兒真敢讓她等？

  一旦讓她等得不耐煩了，隨便跟梁總鬧一鬧，梁總不高興了，免不了要遷怒於她們。

  這就叫，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為了保住自己的魚命，秘書為她送上一杯咖啡後，斗膽往裡面撥了通內線電話。

  得到允許後，秘書笑著上前來通報，「簡初小姐，梁總有請。」

  簡初抿了一口咖啡，只覺得苦澀，放下杯子，起身朝那間緊閉的辦公室走去。

  秘書為她推開門，她踩著高跟鞋走進去，幾個高管正起身往外走。

  簡初跟了梁景行近五年，這些高管自然都認識她，但並不怎麼拿她當回事，見了面也不打招呼，掠過她往外走。

  畢竟他們誰沒有年輕過？年輕時哪個沒養過幾個鶯鶯燕燕？鶯鶯燕燕又不是老婆，沒什麼分量。既然簡初跟了梁景行快五年都還沒個名分，這輩子大概率也沒有當梁太太的命了，他們不必將她放在眼裡。

  簡初早就從他們眼裡看到過對自己的輕視，也不屑跟他們這群自視甚高的人打交道，高昂著頭往裡面走，對他們視而不見。

  一群人出去，秘書幫忙將門重新關上。

  梁景行正坐在辦公桌後批閱文件，剛簽完一份闔上，又扯過另一份翻開，狀似忙個不停。

  「這麼迫不及待過來找我？」他低頭翻著文件，似有意無意地停頓，唇角輕勾，語氣變得儘是玩味，「幾天不見，想我了？」

  這次雖然出行半個月，但是前幾天，梁景行也去過海城，兩人見過一面，所以實際上也就三天沒見而已。

  三天不見，就寂寞難耐找別的女人了，呵，男人！

  簡初大步上前，點開手機扔到他面前，「這就是你給我準備的禮物？」

  出發去海城比賽前，梁景行承諾過她會送她禮物，贏了當獎勵，輸了當安慰。

  她是怎麼都沒想到，會是這樣的一份「大禮」。

  手機砸在桌面上發出不輕不重的聲響，梁景行抬眸往手機屏幕上掃了一眼。

  無需多給眼神，標題一行碩大的字體就能弄清來龍去脈。

  梁景行收回視線，行雲流水的筆鋒在紙張上滑過，留下一道遒勁有力的字跡。

  他再次闔上文件，噠的一聲蓋上手中的簽字筆，終於有空抬眸，深邃的眼睛正視著簡初，「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