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安全抵達了青城。
到了青城,已經是黃昏了。日光沉了下來,餘暉籠罩著青城。
陸燃和喻夏各自回了家。
裴卿知道陸燃腳受傷了,她處理完手上的工作,立即坐飛機回國。
裴卿走進陸宅,沈姨恰好走了出來,她問了一句:「阿燃呢。」
沈姨:「少爺在房裡。」
裴卿提腳往陸燃房間走去。
裴卿手裡拎著好幾個袋子,這是她專門為陸燃買的補品,聽別人說,這些補品對腳傷的恢復很有效果。
到了房間門口,裴卿停了步子。她推開門,看了過去,開口:「阿燃。」
陸燃靠在床邊,漫不經心地玩手機。
聽到裴卿的聲音,他抬起頭,緩慢地瞥了裴卿一眼,眼底沒什麼情緒。
裴卿拉著椅子,在陸燃床邊坐下,問道:「腳傷怎麼樣了?」
陸燃淡淡道:「會好的。」
語氣很平靜,這兩人看上去不像母子,更像是陌生人。
裴卿沉默了。
她一門心思在工作上,這麼多年,一直忽視了陸燃。
她大部分時間都在國外,和陸燃見面的機會都很少。
裴卿斂下情緒,笑了一下,拿著那幾個袋子,說:「這是我給你買的補品,對你的腳傷有好處。」
陸燃嗯了一聲,低頭玩手機。
兩人無話,氣氛也有些尷尬,裴卿結束了這段對話:「阿燃,你好好休息吧。」
陸燃沒理她,視線一直落在手機屏幕上。
裴卿離開,關上了門。房間陷入一片寂靜。
陸燃垂著眼,漆黑的眸底情緒不明。
他嗤笑了一聲。
聲音落在房間,帶著一絲諷刺。
柔和的燈光安靜落下,陸燃的身影沉默孤寂,被暗淡的光線包圍。
晚上。
陸燃和裴卿坐在客廳吃飯。
裴卿準備了骨頭湯,她盛了一碗,放到陸燃面前:「你腿傷了,多喝這個。」
陸燃沒有說話。
裴卿不知道和陸燃講什麼,她只能找了一個話題:「你這次期末考試考了年級第一,我知道你一直很努力。」
裴卿想了想,繼續說:「還有,你腳受傷了,以後還是少打籃球吧,畢竟高三了……」
這時。
陸燃忽然放下筷子,筷子碰到碗沿,發出沉悶的聲響。
落在寂靜的客廳,清晰極了。
陸燃抬眼看向裴卿,嘴角嘲諷地勾著:「你知道我到底喜歡什麼嗎?」
他的聲線低沉冷淡,緩緩地響起。
裴卿怔住,她沒有說話。
「我想做什麼,我關心什麼,你根本不了解。」陸燃的眼神冷冷淡淡,聲音也沒什麼波動。
裴卿望著陸燃,心底湧起悔意。
她和陸燃的關係這麼僵,她也想改變,可是,她不知道該怎麼挽回。
不管怎麼樣,陸燃和她始終隔著一段很遠的距離。
陸燃淡漠地落下一句:「我吃完了。」
話音剛落,陸燃已經站起身,離開了客廳。
客廳寂靜。
裴卿坐在那裡,背影沉默。
……
喻夏剛洗完澡出來,放在桌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喻夏看見手機屏幕,抿嘴笑了笑。
是陸燃打來的。
「陸燃。」喻夏按下通話鍵,輕聲地叫了一句。
陸燃只覺得心頭一松,原本淡然的眼底也浮起輕微的笑意。
「嗯,你剛才在做什麼?」
喻夏回答:「我剛洗完澡。」
雖然微不可察,但是喻夏卻聽出了陸燃的聲音有些發緊。
「你不開心?」
喻夏細小的聲音里藏著一絲擔憂。
陸燃沉默了片刻:「家裡有些事情。」
陸燃沒有明說,但是喻夏很快明白了。
喻夏想了想:「要不要我給你唱首歌?」
手機那頭安靜了幾秒,突然傳來陸燃低低的笑聲。
「哪首?那首你向我告白的歌嗎?」
喻夏語氣認真:「你喜歡我就唱。」
陸燃握著手機的手指緊了緊:「你做什麼我都喜歡。」
幾秒後,喻夏乾淨清澈的聲音響起。
陸燃心裡的空落瞬間被填滿了。
他把手機緊貼著耳側,不想聽漏一句。
唱完後,喻夏急著問:「你心情變好了嗎?」
陸燃嘴角勾起:「當然。」
喻夏明顯察覺到陸燃的聲音變得輕快了不少。
兩人聊了幾句後,就掛了電話。
電話掛斷後,喻夏就開始認真寫起了作業。
一時之間,房間裡靜得出奇,只有喻夏沙沙的寫字聲。
喻夏的房門緊閉,把房間的燈光全部關在了裡面。
喻夏正全神貫注著,突然外頭傳來砰的一聲響。
她嚇了一跳,手上的動作一頓。
作業本上瞬間被劃出一條黑線。
門外的人似乎以為家裡沒人,聲音根本沒有收斂。
喻夏心中一緊,她聽見母親趙苓的聲音響起。
「你什麼意思,這麼久不回家,連女兒都不在乎了。」
咣當聲響起,應該是有什麼東西被砸碎了。
喻父的聲音和平時判若兩人:「我一直在給家裡拿錢,這還不夠嗎?」
趙苓氣極了:「那個女人都已經給我打電話了。」
「喻夏還小,你這麼做人家父親,不羞愧嗎?」
喻父不耐煩:「我在外面的事情不用你管,這事你少跟女兒講。」
喻父一直在大廳里踱著步,他的語氣聽上去像是醉酒了。
「我已經仁至義盡了,我工作這麼辛苦,你還給我添亂。」
喻夏小心翼翼地從位置上下來,她輕聲按掉了燈的開關。
喻夏穿著拖鞋踩在地毯上,卻覺得渾身涼透了。
她靠近門邊,安靜地蹲下身子。
隔著一扇門,她似乎和外面隔出兩個世界。
外面的爭吵聲仍在繼續,趙苓不想讓喻父在喻夏快高考的時候鬧出這樣的事。
但是喻父咄咄逼人,避開話題。
趙苓的聲音已經能聽出絕望。
「我不管其他的,反正你不能影響到喻夏。」
趙苓下了最後通牒:「你在外面這麼胡來我不管,對我來說,喻夏才最重要。」
喻夏蜷著小小的身子,臉靠在冰冷的門上。
她很想出去說一句,自己其實沒關係的。
但她卻沒有勇氣。
這樣的爭吵已經發生過很多次了。
父母以為這件事始終瞞著喻夏,但是喻夏早已知情。
剛開始喻夏只覺得天都要塌了,現在已經有些麻木。
黑暗中,她眨了眨眼睛,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哭。
外面的爭吵聲逐漸歇了,大門處傳來開門關門的聲音。
兩人應該是各自離開了。
喻夏縮成一團,把臉埋在了膝蓋上。
這次,真的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不知蹲了多久,喻夏的腿都發麻了。
她也沒開燈,摸黑走到了課桌前,拿起了手機。
她打開了門。
外面乾乾淨淨,應該是趙苓怕喻夏發現,已經收拾好了。
喻夏經過客廳,她穿上鞋子,打開了門。
一開門,冰冷的風瞬間灌入,吹得發梢都變冷了。
喻夏似乎毫無察覺,徑直走出了房門。
……
喻夏離開家以後,外面的天空黑漆漆的,仿佛帶著一股森然之氣。
無論她走到哪裡,心中的那種煩悶一直揮散不去,像是有細細密密的小蟲,鑽進五臟六腑,難受得慌。
喻夏拿出手機,給陸燃打了一個電話。
「陸燃。」喻夏抽了抽鼻子,寒風裡,她的聲音有些模糊不清。
陸燃眯了眯眼睛:「你在哪兒?」
喻夏的聲音不大,仿佛要飄散在風裡:「小區裡面的公園裡。」
「我去找你,等我。」陸燃落下一句話,就立即趕了過來。
現在是八點鐘左右,時間還不晚。
喻夏坐在長椅上,裹著一條厚厚的圍巾。深冬時分,怎麼防寒都還是冷得厲害。
喻夏瑟縮地環著手臂,把腦袋埋進圍巾裡面。
過了一會。
喻夏的餘光看到,面前出現一雙黑色的球鞋。熟悉的令她安心的人。
喻夏緩緩地抬起頭來,對上陸燃的視線。
陸燃的手中拿著一杯熱可可,知道喻夏怕冷,他進來的時候在超市里買的。
「很冷吧?」陸燃把那杯熱可可遞了過來。
喻夏接過杯子,她低頭抿了一口,熱可可從喉嚨里流進去,一股熱意瞬間蔓延開來。
她周身的寒意頓時驅散了幾分,因為陸燃來了,她心裡一直緊繃的那根弦也鬆了。
喻夏沒忍住,眼眶紅通通的。怎麼會那麼難受啊,多日積壓的委屈,無處可解的煩悶,一時之間都朝著她洶湧而來了。
在陸燃面前,她把自己的委屈都哭了出來。
「陸燃。」喻夏捧著那杯熱可可,低頭看著腳上的鞋子,心裡也一抽一抽的。
陸燃放緩聲線,沉沉的:「嗯?」
喻夏很單純,不明白大人的世界,也不知道人心的複雜。明明她那麼聽話,但他們為什麼要變呢。
她不解,低聲喃喃道:「你說,為什麼世界上的事這麼容易改變呢?」
這個世界,謊言比真實更多,更不用說人的心了。
生活在親情淡薄的環境裡,陸燃從小就比別人更早明白這些道理。
陸燃沒有正面回答喻夏的問題,他頓了幾秒,開口道:「我家的小未婚妻不要再哭鼻子了。」
「我跟你保證,我會永遠在你身邊。」他一字一句地說,語氣異常篤定。
喻夏怔了一怔,不知怎的,她下意識伸出手,輕輕地說著:「拉勾。」
在路燈的照射下,潔白的手指纖細,像是覆上一層淺淺淡淡的光。
陸燃勾了勾唇,緩聲悠長地肯定了這件事:「那你以後記得別跑。」
反正你去哪,我就會跟到哪。
陸燃壓低聲線,吐出了幾個字,低啞的聲音中帶著只對她展露的柔情。
「這是訂婚信物。」
陸燃俯身看著喻夏,逐漸靠近過來,呼吸輕拂著,好似細小的羽毛溫柔地撫過她的臉頰。
他唇邊浮起一抹笑意,緩緩低頭,一個吻輕輕地落在喻夏的額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