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車窗外,綿綿細雨繼續落著。

  喻夏心一慌，垂著腦袋，不敢抬頭。

  她緊張得手心出汗。

  心跳愈發劇烈，仿佛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車輛的聲音和細小的雨聲交織在一起。

  此刻。

  喻夏卻什麼都聽不見了。

  她抓著校服的下擺,一雙小手攥得緊緊的。

  喻夏沒說話。

  陸燃垂眸,視線落在她弧度美好的側臉上。她的皮膚乾淨白皙,漂亮極了。

  他彎了彎唇。

  陸燃壓低了聲音,言語裡帶著難得的認真：「回答我啊。」

  喻夏不敢直視陸燃的眼睛。

  她的側臉已經紅透了。

  外表安安靜靜,心裡兵荒馬亂。

  又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他。

  陸燃一眨不眨地看著喻夏,他眼尾微挑。

  喻夏咬了咬唇：「我……」

  她的聲線細細小小的。

  提示的聲音突然響起。

  到站了。

  公車漸漸停了下來，幾個乘客三三兩兩地下車。

  喻夏沒跟陸燃說話,她站起身,往後門的方向走。

  陸燃隨即抬頭,盯著她的背影。

  喻夏察覺到那道視線一直在注視著她。

  她沒有回頭,徑直離開了。

  喻夏走下車，從書包里拿出雨傘。她撐著傘,雨水輕輕敲打著傘面。

  身後響起聲音，公車漸漸駛離。

  陸燃沒有追上來。

  喻夏鬆了口氣。

  她撐傘站在雨里,伸出手來,摸了摸臉頰。

  涼風習習，泛紅的臉頰燙得厲害。

  儘管已經下了車,喻夏的心還是跳得很快。

  伴隨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喻夏回到了家裡。

  她正好撞見剛回家的媽媽。

  趙苓：「七七，生日會玩的開心嗎？」

  喻夏嗯了一聲，很快，她的腦海中又浮現出生日會上陸燃的舉動。

  她沒有多說，沉默地回了房間。

  喻夏洗好澡躺在床上時,雨勢已經漸漸大了。

  她關了燈，房間陷入一片黑暗。

  喻夏想安安靜靜地入睡。

  但是，喻夏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

  她睜開眼睛，理清楚紛亂的思緒。

  喻夏盯著天花板，開始十分認真地思考著一個問題。

  她喜歡陸燃嗎？

  喻夏的眼前閃過一幕又一幕。

  陸燃總是不聽話，不交作業，不寫卷子。

  他還會打架，翹課。

  雖然之前陸燃都答應她，以後會聽她的話了。

  喻夏還想起。

  陸燃跑了很遠去給她買止痛藥。

  還有他在運動會上的告白。

  陪她罰站，哄她開心……

  不知不覺，喻夏已經記住那麼多事了。

  而這些事情，都和陸燃有關。

  喻夏反反覆覆地回想著。

  她越想卻越糊塗了。

  哎呀好煩啊。到底什麼才是喜歡呢？

  喻夏怎麼想也想不明白。

  她翻過身去，把腦袋埋進枕頭裡。

  聽見窗外大雨在下。

  她的心啊，就像外面的風聲雨聲一樣亂。

  ……

  陸燃斜斜地靠在床上。

  他拿著手機，手指輕觸屏幕，點開聯繫人。

  陸燃的手指停在一個號碼上，他猶豫了一會。

  備註是，小班長。

  陸燃望著手機屏幕發呆，他怔怔地看著那串數字。

  點開，退出。

  點開，退出。

  不知道重複了多少次。

  陸燃沒有撥打她的電話，連條簡訊也沒發。

  窗外落著雨，空氣有些潮濕。

  陸燃忽的想起了那個落荒而逃的背影。

  他的唇邊浮起一抹笑意。

  跑什麼呢？

  她驚慌失措的樣子，比一隻兔子還膽小。

  ……

  周末結束了。

  喻夏到了學校。

  陸燃已經到了，低著頭玩手機。

  喻夏腳步一頓，想起了陸燃的那句話。

  她的耳根又不由得熱了起來。

  喻夏深吸了一口氣，慢吞吞地坐到位置上。

  她拿出書，頭垂得低低的。

  過了一會，上課鈴響了。

  直到下課，陸燃都沒有找喻夏講話。

  他們安靜極了。

  喻夏低頭看書，陸燃有意無意地瞥了她一眼。

  他想讓喻夏冷靜一下，想清楚自己的真實想法。

  到時候，他會問喻夏那個答案。

  陸燃收回了視線。

  下午最後一節是體育課。大家走出了教室。

  男生們動作快，走到了前頭。

  陸燃站在男生堆里，手插著兜，漫不經心地走著。

  董嘉和他們在陸燃旁邊，陸燃有時會懶懶地應一聲。

  林之言和陳璇拉著喻夏走到了後面，幾人慢吞吞地走著。

  林之言語氣歡快：「董嘉和生日會的時候，大家都過得很開心啊。」

  「董嘉和可得意了，說要不是因為他，大家哪會有這麼愉快的周末。」陳璇接話道。

  林之言和陳璇聊著天，喻夏有些心不在焉的。

  視線不由得看向前面那個高大的身影。

  唉。

  陸燃問她的那句話，她要怎麼回答呢。

  喻夏有點苦惱。

  這時，陸燃忽然回過頭來。

  視線看向喻夏這一處。

  喻夏沒來得及收回視線。

  恰好對上了陸燃漆黑的眼睛。

  喻夏怔住了，表情呆呆的。

  就像一隻做錯了事被抓包的小貓。

  陸燃看見了，唇角微勾。

  喻夏回過神來，連忙低下了頭。

  到了操場集中後，體育老師發話：「大家先慢跑兩圈，然後再練習羽毛球。」

  女生們乖乖地前往操場。

  走到操場，喻夏抬眼看去，班裡幾個男生已經在踢足球了。

  陸燃就在其中。

  喻夏移開視線，準備跑步。

  這時。

  一個足球滾了過來。

  恰好停在了喻夏的旁邊。

  喻夏下意識低頭看。

  一個高大的身影覆了上來，陰影落在地面上。

  陸燃彎腰，手觸碰到足球。

  離開前。

  陸燃偏了偏頭，看了喻夏一眼。

  他眼角微挑，目光深淺不明。

  陸燃沒說話。

  他懶散地抱起足球，慢悠悠地離開了。

  不遠處響起孟子誠的嬉笑聲：「燃哥，快點啊，在那磨蹭什麼呢？」

  他早就看到了喻夏，故意這麼說。

  喻夏和林之言她們跑步，跑完步後，幾人準備去練習羽毛球。

  林之言先和陳璇練習，喻夏站在一旁。

  喻夏的目光垂在地上，心思完全沒有在練習羽毛球上。

  她站在那裡，絲毫沒有察覺，身後有腳步聲傳來。

  陸燃走到喻夏身後，彎腰，在喻夏耳邊落下一句。

  低啞的聲音帶著笑意。

  「想什麼呢？」

  喻夏正想著事。

  聽見聲音，她心一緊，猛地抬頭，身子往後仰。

  撞到了一個寬闊的胸膛。

  陸燃「嘶」了一聲。

  散漫又無奈的聲音響起。

  「喻夏，你力氣不小啊。」

  喻夏聽到這道熟悉的聲線，她往後退了幾步。

  轉身看向後面的人。

  是陸燃。

  陸燃抬手揉了揉肩膀，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喻夏看了看陸燃的神情，以為他被自己撞疼了。

  她小聲地問，聲音細細的：「你沒事吧？」

  陸燃緩緩放下手，黑眸盯著喻夏。

  他眉一挑，聲音低了幾分：「有事。」

  喻夏皺了皺眉，心裡有些擔憂。

  她正要上前，卻看見了陸燃眼底的促狹之意。

  陸燃是騙她的。

  喻夏止了步子。

  她把頭別到一邊，不再看陸燃。

  陸燃知道被看穿了，毫不在意地勾了勾唇。

  他低頭打量著喻夏，反問了一句。

  「小班長，你沒事吧。」

  「一直站在這，發什麼呆呢。」

  陸燃明知道喻夏是因為他的話才這樣，卻故意調侃。

  喻夏支支吾吾地說：「沒……沒什麼。」

  陸燃往前走了幾步，低頭看她。

  他挑了挑眉：「真沒有？」

  喻夏下意識垂頭，輕輕說道：「沒有。」

  陸燃笑了，不再逗她：「好了，我們去練球。」

  陸燃往前走，走出幾步，轉身，看向後面。

  喻夏還站在原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陸燃無奈：「走啊，小班長。」

  喻夏這才回過神來，原來她又在發呆了。

  一看到陸燃，她就想起了那日他的話。

  她的心思又亂了。

  喻夏晃了晃腦袋，讓自己不再想那些事情。

  她抬腳跟了上去。

  走到一個空的場地，兩人停了步子。

  陸燃看著喻夏：「開始了。」

  喻夏點頭：「嗯。」

  陸燃把球一拋，舉起球拍，羽毛球向喻夏飛去。

  喻夏看著羽毛球，拿起了球拍。

  她伸手去接。

  羽毛球划過空中，落在喻夏前面的地上。

  喻夏沒接到。

  喻夏撿起球。

  陸燃沒說話，他繼續揮拍。

  然後，羽毛球擦過球拍，直直落向地面。

  喻夏還是沒接到球。

  接連幾次，都是如此。

  喻夏垂著頭，有些喪氣。

  陸燃靜靜看著，吐出幾個字：「再試一次。」

  羽毛球飛過，又一次落地。

  喻夏沒接到球。

  喻夏垂下了腦袋，怔怔地看著地面。

  今天她是怎麼了。

  好像怎麼都沒法集中注意力。

  喻夏嘆了一口氣。她彎下腰，準備去撿球。

  羽毛球就在不遠處。

  喻夏伸手。

  這時，一隻修長的手伸了過來。

  先她一步，握住了羽毛球。

  喻夏怔住，抬頭看去。

  陸燃站在那裡，一隻手握著羽毛球拍。

  另一隻手上，羽毛球靜靜地躺在那裡。

  喻夏直起身子，看著陸燃。

  她輕聲細語地開口，語氣有些懊惱。

  「我今天打得不好。」

  一個球都沒接到。

  半晌。

  陸燃淡淡地說了一句。

  「小班長，不是說好要全力以赴的嗎？」

  喻夏愣愣地看陸燃。

  陸燃無奈地笑了。

  他上前幾步，與喻夏的距離更近了些。

  陸燃抬起手，在喻夏的小腦袋上揉了揉。

  烏黑的髮絲觸摸著他的手掌。

  陸燃收起了漫不經心的神色，語氣認真起來。

  「我這麼用心地教你，你可不能讓我失望啊。」

  喻夏看著陸燃。

  是啊，她明明說過，凡事都要盡力完成，這樣才不會後悔。

  喻夏彎了彎唇，嗯了一聲。

  陸燃輕嘆了一聲。

  「七七，先別想了，我們認真練球。」

  喻夏抬眼看陸燃。

  兩人視線相交。

  陸燃看著喻夏的眼神，帶著深意。

  他們兩人都清楚，喻夏今天為什麼失神。

  喻夏深吸了一口氣，說：「好。」

  不管怎麼樣，先把羽毛球練好。

  其餘的事情，到時候再說吧。

  陸燃拿著羽毛球拍，走到對面。

  他抬起球拍，又一次發球。

  這一回。

  喻夏接到了球。

  陸燃嘴角微彎：「時間還早，我們再練一會。」

  喻夏點頭：「好。」

  接下來，兩人沒再說話，專心練球。

  喻夏把其他事情拋到腦後，全神貫注地練習。

  ……

  體育課結束後，喻夏陪著林之言去超市。

  超市裡面人不多，幾個穿校服的學生在收銀台排隊。

  剛運動過，林之言準備買瓶冷飲。

  她們在裡面挑選著。

  這時。

  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有一群男生進了超市。

  孟子誠的聲線極好辨認：「熱死了。」

  董嘉和看到她們兩個：「好巧啊，小班長。」

  「是吧，燃哥？」

  陸燃唇邊掛著懶洋洋的笑，沒說話。

  喻夏沉默，沒往男生那邊看。

  陸燃走過來，俯下身，彎腰，當著她的面，拿起一杯草莓酸奶。

  喻夏的身體一僵，裝作沒看到的樣子。

  陸燃輕笑一聲。

  他的視線瞥過來，看了喻夏一眼。

  喻夏沒回頭。

  陸燃勾了勾唇角，落下一句：「走了。」

  他的聲音一貫的慵懶。

  似乎是對男生說，又似乎是對她說的。

  那群男生的動作快，林之言去排隊的時候，他們已經離開了。

  喻夏和林之言加快腳步，往教學樓走。

  上樓梯的時候，林之言一直在聊八卦。

  喻夏一邊認真聽著，一邊邁著步子。

  林之言突然停下腳步，不出聲了。

  喻夏緩慢地抬起頭來，往上看去。

  陸燃懶懶地站在樓梯口，看著她們。

  他的目光盯著喻夏，話卻是對林之言說的。

  「小班長借我一下。」

  林之言沒搞清楚狀況，但她也大概知道，陸燃估計有什麼事情。

  她點了點頭，加快步子。

  喻夏有點懵，她小聲喊著：「之言……」

  還沒等喻夏講完，林之言早就跑遠了。

  陸燃的眼神直勾勾的。

  他走到喻夏面前，渾身透著一股漫不經心的痞氣。

  陸燃微微俯身，他的聲音低沉，敲打著她的耳邊。

  「給你的。」

  草莓酸奶貼在喻夏的手背，觸感冰涼。

  她沒接，另一隻手緊張得顫抖，又開始抓緊校服下擺。

  樓梯悄寂無聲。

  他們待在學校里，這裡卻像是一個隱秘的角落。

  心照不宣地守著同一個秘密。

  陽光落下來。

  細碎的陽光映亮喻夏的臉，馬尾軟軟地垂在那裡。

  喻夏看著地面上的陽光，她的聲音很小：「快要上課了。」

  下節是數學課，如果不回去上課，老師會發脾氣的。

  陸燃的黑髮有些濕了，喉間一聲低低的笑。

  他垂下眼眸，認真看著喻夏。

  「我知道啊。」

  「問你一個問題就走。」

  秋天的校園、充滿陽光的樓梯、寂靜無聲的角落。

  簌簌的秋風帶來了一陣花的清香。

  陸燃歪了歪頭，溫熱的氣息靠近她：「想明白了沒？」

  喻夏沒講話。

  她的心神亂得很，偏偏半天也說不上來。

  陸燃突然輕輕叫了她的名字：「喻夏。」

  他彎唇，低聲地問了句：「你知不知道什麼是喜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