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在家等了沒幾天,果然接到了皇帝旨意。
北魏、北周來勢洶洶,此次南朝迎戰,便以老將何安為統帥,游擊將軍宴弘光為副將,另又有若干名將領隨從,令點兵二十萬,於淮河北岸嚴陣以待。
事態緊急,劉徹無暇再去兒女情長,囑咐兩個弟弟幾句,又差人往黎家送信,自己則帶著一眾心腹扈從往軍營中去。
出發當日,皇帝親自送眾將領至城門口,舉杯相敬,祝願大軍此去旗開得勝,榮耀歸來。
劉徹捏了個感激涕零為君死的表情出來,還假模假樣的流了幾滴眼淚,轉過頭去,便神情一肅,震聲道:「出發!」
長江後浪推前浪,老將何安早聽聞宴弘光聲名,此時見了真人,特意令人傳到跟前考校,結束後稱讚不已:「現在是你們年輕人的時代了啊,放手去做吧!」
劉徹恭敬的向他行個軍禮,謝過之後,回到軍帳中對著北朝兩國軍營凝神苦思。
北魏與北周雖同屬北朝,此次聯合出軍,卻也是各懷心思。
原因無他,率先進攻那一方必然要遭受南朝最為猛烈的攻擊,北魏與北周唯恐損毀自身,這些時日都只是小打小鬧,卻不肯顯露真正實力,這才叫這場南征變得拖沓起來。
再則,擊退南朝士卒之後,利益如何劃分,又成了另一個問題。
說的簡單點,就是雙方都是只想吃肉、不想幹活,如此一來,就這麼僵持住了。
外力襄助終究是外力,同自己本身所有的本領到底不同。
劉徹並不曾急於向親友團求助,自己坐在軍帳內對著北朝地圖和駐紮情況端詳良久,細細思忖破敵之法。
強攻強打?
這是最次的辦法。
北朝本就是胡人立國,民風悍勇,南朝近年來多受文風侵染,軍事懈怠,硬碰硬的話一定是要吃虧的,士卒必然損失慘重,即便是僥倖大勝,卻也失了民望。
如同上次那樣出兵奇襲?
也不妥。
北齊便是輸在此事上,前車之鑑近在眼前,北魏北周如何會重蹈覆轍?
且北齊戰敗,皆因統帥年輕,貪功冒進,此次北魏、北周的統帥卻皆是老將,心思沉穩,統帥軍隊多年,又如何會犯這樣的錯誤。
或許可以效仿當年始皇滅趙之法,重金收買北魏、北周國中權臣,以為策應,在敵人內部進行攻破?
這想法剛冒出來,劉徹自己就苦笑著否決了。
當年嬴政滅趙,令人重金遊說、賄賂郭開,那是建立在秦國為諸國最強的前提下的,郭開眼見著趙國沒什麼指望了,這才肯倒戈相向,現在南朝自己立不起來,軍力衰退,人家咬一口都來不及,憑什麼被你收買退軍?
一個弄不好就成了抱薪救火,跟當年不斷割讓城池給秦國的六國一樣,割的越多,死的越早。
且這種主意,也不是他區區一個從五品游擊將軍能拿的。
劉徹摸著下巴在軍帳里轉了幾圈,卻都想不出什麼法子,空間裡老夥計們眼見他愁的頭禿,卻幸災樂禍的嬉笑起來。
朱元璋道:「彘兒,需要場外支援嗎?」
劉徹一怔:「你有辦法?」
李世民正跟高祖、嬴政一起鬥地主,聞言頭都沒回,不以為然道:「這不是看一眼就能想出來的嗎——三帶一!」
高祖說:「彘兒跟我們不一樣,他不是天才啊,管上!」
嬴政慢條斯理的丟出去兩個王,微微一笑,把手裡最後剩下的那張牌推了出去。
李世民:「……」
高祖:「……」
馬德,輸了!
該死的佩奇,都怪你!
劉徹試探著伸出了jio:「哪位兄弟能給我一點提示?」
李世民:「滾!」
高祖:「廢物沒資格呆在這個群里!」
劉徹憤怒道:「人身攻擊就過分了吧,你們打牌輸了怪我嗎?還不是因為你們自己太菜!」
只有朱元璋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憐愛的吐出來一個字:「水。」
水?
沒錯,水!
劉徹霎時間豁然開朗,真有種撥開雲霧見青天的感覺,轉過身去,雙目湛湛的對著北魏、北周兩國的軍帳處看了半日,很快便定了主意,召集麾下幾名親信道:「爾等可識得什麼能言善辯之輩?此外,還需得有些膽識才是。」
幾名親信面面相覷,不知他為何忽然問起這個,然而思忖幾瞬之後,從前做過遊俠的一人便道:「瞿光啟瞿先生有大才,亦不乏膽識,所居之地倒是離此不遠,只是……」
劉徹道:「只是什麼?」
另一名親信道:「瞿光啟的姑祖母乃是英宗皇帝生母,其兄長曾為大將軍,在瞿太后攝政時一度權傾朝野,後來此人謀逆造反,罪在不赦,雖因瞿太后緣故不曾族誅,但瞿家後世子孫卻自此再無出仕之人。」
劉徹不以為然道:「我只是盼有一人助我成事罷了,又不是要舉薦他為官,此人現在何處?速速去請!」
「罷了,」話剛說出口,他便改了主意,事關重大,萬一這個瞿光啟名不副實,只怕後邊計劃要糟,便說:「我親自走一趟,去顛一顛此人成色。」
瞿光啟所居之地離此不遠,劉徹去向何安回稟一聲,輕裝簡行往瞿家去。
昔年瞿太后在時,瞿家何等顯赫,僅次於皇家而已,然而時移世易,鞍馬冷落,舊時王謝堂前燕,也飛入了尋常百姓家。
劉徹到了瞿家門前,翻身下馬親去叫門,裡邊走出來個小童,見他衣著不俗,不敢怠慢,行個禮後,恭敬道:「敢問尊駕名姓?」
劉徹道:「在下游擊將軍宴弘光,今日有急事前來造訪貴府,瞿光啟瞿先生可在家?」
話音剛落,就聽院中傳來男人疑惑的聲音:「是誰來了?」
那小童回過身去,答道:「先生,他說是游擊將軍宴弘光。」
「啊,原是宴將軍親至,快快請進。」
小童讓開道路,劉徹跨過門檻走入府中,便見院子裡兩片空地都被開墾出來,只是因為時節所限,光禿禿一片。
石階上擺著白菜蘿蔔,院中另有挖開了一半的長方體菜窖,大概他來此之前,瞿光啟正同那小童一起挖菜窖,為冬季儲存白菜蘿蔔做準備。
瞿光啟年約四十,中等身量,大抵是這些年過得不甚如意,兩鬢已然微霜,只是神情豁達,面色自若,似乎並不覺得昔年鼎盛高門落拓至此有多羞愧窘然。
劉徹見狀,心中也不禁生出幾分讚賞,與他行個平輩禮節,便被瞿光啟請去屋中敘話。
瞿家日子過得清貧,從屋裡邊的陳設也能看得出來,笸籮里擺著針線,案上隔著幾本翻開一半的書籍,劉徹瞥見內室里簾幕動了一下,料想大抵是瞿家妻兒在那兒。
他不急著說出來意,瞿光啟也不問,去院子裡切了半截蘿蔔遞給他,兩人相對而坐,隨意談起當今時事來。
那親信說的不錯,瞿光啟果真非池中物,胸中自有才氣萬千,可惜竟不得施展。
劉徹這套皮囊雖還年輕,里子卻是個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妖怪,瞿光啟言辭之間起初還有些隨意,很快便認真起來,正襟危坐,一問一答,極為鄭重。
內間裡最開始還有小兒低語之聲,被婦人低聲呵斥了幾次,也隨之安寂下來。
只有劉徹空間裡的老夥計們一點也不安分,一邊打牌,一邊嬉笑著說:「彘兒啊,別咔嚓咔嚓了,蘿蔔吃多了容易放屁,可別說我們沒提醒你。」
「……」劉徹:「滾!」
一根蘿蔔,兩人整整吃了一個時辰,最後劉徹向他鄭重一拜,瞿光啟還禮,就此辭別家人,與劉徹一道往軍營中去。
劉徹來時便帶有金銀,此時便令人取來置於案上,瞿光啟並不推辭,其妻幫他收拾了行囊,低聲叮囑:「路上小心,多加保重。」
瞿光啟朗聲而笑,說:「放心吧,等我回來!」
等出了門,與劉徹一道坐在馬上奔赴軍營時,他方才嘆道:「我妻賢淑,若非嫁給了我,也不必吃那麼多苦。」
他的姑祖母曾為太后,祖父更是一代權臣,年幼時也曾享過人間富貴,難得此時竟能安貧樂道。
劉徹在心裡推算著他年歲,詢問道:「瞿先生與夫人的婚事是早先定下的?」
「正是,」瞿光啟道:「當年宮變之後,瞿家傾覆,我不願拖累她,便上門退親,她卻執意不肯,跟我過了這麼多年苦日子……」
劉徹頷首道:「瞿夫人貞烈女子,著實可敬。」
瞿光啟道:「只是不知道我能否一鳴驚人,為她爭一份富貴。」
劉徹便笑道:「此事若成,富嘛,肯定是沒問題的,至於貴,便該看天意如何了。」
瞿光啟輕笑,回首瞥見侍從們相隔一段距離跟著,聽不見己方二人言談,方才道:「我觀將軍乃當世英雄,非池中物,今日能贈我以富,來日未嘗不可贈我以貴。」
劉徹但笑不語。
……
既得了人手,劉徹再不遲疑,籌謀一月、回過何安之後,便親自率領一支騎兵出發北上,繞過北魏哨兵,往西北方向山巒所在之處去了。
北朝兩國防備著他率軍偷襲,但哨兵巡遊之處終究有限,何曾想到他雖率眾北上,卻不曾靠近北魏軍營,而是往更北更遠的地方去了?
淮河一線多水,近日天氣回暖,又多降雨,河水暴漲,洶湧難平。
北周先於北魏南下,軍帳所在之地甚高,可避水災,北魏晚來一步,便吃了些虧,紮寨之處地勢低凹,軍事上先吃了一個暗虧。
北魏統帥也曾派人前去協商,希望北周能往旁邊退一退,讓出點位置叫自家安營紮寨,北周統帥想也不想就噴回去了。
放你娘的屁!
我們的營帳難道是不用人手、直接在地上長出來的?
十幾萬大軍定了位置,又忽然叫我們挪開,人吃馬嚼的得耗費多少,你想過沒有?
真當我們是聖母,佛光普照大地?
也是因此,南征還未正式開始,北朝兩國心裡邊便生出幾分齟齬來。
劉徹聽細作回稟,便動了心思,找了個機靈點的心腹,叫他率領一支小隊,偷偷換上北魏軍服搶了北周的一輛運送補給的車,不等北周反應過來,再換上他們的軍服找幾個落單的北魏士卒殺了。
事情不算大,但是兩國本就不算愉快的合作中間到底是摻上了沙子,上層將領知道事情不得鬧大,然而底層卻顧不得那麼多。
且雙方雖各自紮寨,但為了彼此照應,終究離得不遠,為了保存實力,兩國都不想率先攻打南朝,磨磨蹭蹭的住在一起,矛盾與摩擦難免增多,又有細作摻雜其中煽風點火,局勢也稍有失控之態。
如此過了半月,雨水漸多,劉徹覺得北朝軍營那兒鋪墊的差不多了,這才有他親自率軍北上,引雨後暴漲的河水淹北魏軍帳之事。
與此同時,瞿光啟乘坐一艘小船,孤身進入北周軍帳之中。
近來時常有雨,北魏將士聽多了雨聲,漸漸不覺稀奇,然而這一夜的水聲似乎格外響亮,也分外刺耳。
身經百戰的北魏統帥心中忽的生出幾分不詳,起身到軍帳外查看,便見北方河水像是脫韁烈馬一般滾滾而來,再一想己方軍帳所在,如遭雷擊,當下厲聲斷喝:「擊鼓鳴號,全軍往北周軍帳所在處暫行躲避!」
畢竟是為征討南朝而暫時建立起的塑料盟友,北魏統帥滿以為北周不會吝嗇於給予己方一個安身之地,不想等士兵們張皇失措的趕到對方軍營之時,卻見對方嚴陣以待,向昨日盟友亮出了獠牙。
正值冬夜,許多北魏士卒為躲避洪水奔逃之時甚至沒有帶上武器、穿好冬衣,倉皇逃竄之時,又如何能與早有準備的北周士兵抗衡?
是夜北魏大敗,十五萬將士倉皇逃竄,存活者竟不足五萬之數。
北周與南朝聯合壓上,將其拆皮剝骨、吞食乾淨,大肆劫掠北魏邊境之後,又趕在其主力部隊救援之前打著飽隔兒撤回各自國內。
北魏拓跋氏縱橫北方已久,勢力隱有壓制北齊、北周之態,數十年來少有如此慘烈的大敗,損失大軍不下十萬,元氣大傷。
被一直壓著打的南朝打斷了一條腿,北魏國內深以為恥,但是相較而言,北周這種背棄盟友的二五仔行為更加可恨!
北魏皇帝聞訊大怒,當即便遞了國書往北周去,滿紙MMP,北周臉皮也厚,國書收下,還厚顏無恥的回了封信。
大哥對不住,大哥不好意思,哪天你再想打南朝了,兄弟還去幫幫場子。
發生這種事情,大家都不想的。
我們本來是想厲聲呵斥南朝使節的,但是他描述的前景實在是太好了,兄弟一個沒忍住,就在大哥身上咬了口……
嘿嘿嘿,真香!
北魏皇帝:「……」
二五仔我艹尼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