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曹操上線17

  曹操入城之初,便得了皇太后衣帶詔,手握大義,順理成章率軍入城,把控長安局面。閱讀М

  皇帝畢竟只是新君,入主長安為時尚短,一不能號令禁軍如臂指使,二不能將南北兩軍盡數收為己用,先前所作所為看似轟轟烈烈,但實際上只是紙糊的老虎,不堪一擊。

  曹操下令麾下士卒掌控長安各處城門要道,召集昌國大長公主、淮王等一干宗室之人,旋即又請朝中一應老牌勛貴相聚,出示了皇太后所予的衣帶詔,令先頭部隊勸止禁軍,入駐皇城,護持皇太后及先帝一干太妃們的平安。

  先前皇帝發動之初,便下令心腹傳召這些人入宮,意欲殺之而後快,只是眾人警覺,不曾受騙,現下曹操再度遣人去請,倒也連帶著受了些無妄之災,對方個個閉門不出,最後還是將曹操下令任家子弟親自去請,才使得對方安心出門。

  因為皇帝前段時間的亂政,無論老牌勛貴、亦或者是宗室中人,都已經出離憤怒,現在眼見著己方還沒有聯合起來將他廢黜,他卻喪心病狂想要發兵抄家,個頂個兒恨得咬牙切齒,皇帝這會兒要是真在眼前,備不住也能被他們一人一口給吃了。

  洞察先機、老謀深算的沒有上當,但也有敬奉皇命被人帶走,緊接著被砍了腦袋的,都是一條船上的人,尤其那些死去的人本身就是皇帝身上不可抹煞的罪惡,這時候不管有沒有交情,所有人俱是哀嘆不已,涕淚連連,一痛國失棟樑,二恨皇帝無道。

  昌國大長公主跟皇帝的私仇最深,這時候哭的也最厲害:「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他是以先帝嗣子身份過繼的,登基之後卻妄圖追尊生父生母,卻將先帝置於何地?皇太后是他的嫡母,他竟敢陰謀殺害,又殘殺朝中棟樑數人,縱容外戚禍亂朝綱,先祖啊,這等無道昏君,人人得而誅之,豈可位尊九五!」

  其餘人紛紛附和:「到底只是尋常宗室出身,沒接受過正經的皇族教養!」

  「還有皇后,本朝何時有過這樣荒唐的皇后,又何時有過這樣骯髒的外戚之家!」

  「皇帝連嫡母都敢痛下殺手,休說是天子,便是連人子也做不得的!」

  眾人七嘴八舌議論半晌,不約而同的統一了想法——皇帝留不得了!

  可是之後要怎麼辦?

  讓皇帝的皇子繼位,又或者說是重新在宗室當中選一個過繼過去?

  沒有人說起這件事。

  即便是想到了,也沒人願意率先開口。

  出頭的椽子先爛,誰還不明白這個道理呢。

  皇城被徹底拿下,皇帝及其后妃悉數被控制住之後,曹操帶領眾人入宮拜見皇太后。

  皇太后早早換掉身上衣衫,改著翟衣,頭戴鳳冠,滿面凜然,待見了曹操,眼神閃爍幾下,迅速轉為動容與劫後餘生的感慨:「魏公不負國朝啊!」

  曹操一掀衣擺,跪地叩首道:「幸得上天庇佑,永年幸不辱命!」

  皇太后忍不住抽泣起來,她一哭,其餘人也緊跟著開始垂淚。

  皇太后便說起今日之事來:「哀家當日選中皇帝繼位,便是看中他秉性仁善,哪曾想竟有今日之禍,錯非傅美人深明大義,窺破內中蹊蹺前來通風報信,只怕哀家已經成了刀下亡魂!」

  講到此處,她語帶哽咽,難以為繼:「可憐那孩子中途被人發現,身中箭傷,掙扎著將消息告知哀家後,便撒手人寰了!」

  「啊!」眾人齊齊一驚,再說起小傅氏,語氣中便格外添了幾分褒讚與哀憐。

  「傅美人雖為女子,其氣魄不遜鬚眉!」

  「想當初,她的姐姐便是為了救護皇后而死,雖然皇后……但她姐姐的忠烈卻不容置疑,一門雙巾幗,難得,難得啊!」

  曹操亦是長嘆一聲:「傅美人如此忠貞,甚至因此殞命,即便是為了安撫天下仁人志士的心,也應該予以追封,嘉表其德啊!」

  眾人紛紛附和,深以為然,只有皇太后捏著帕子揩了揩眼淚,視線在他身上一掃,眼底不易察覺的閃過一抹怨恨。

  終日打雁的卻被啄了眼,說來也真是可笑,枉費她一番籌謀,最後竟給他人做了嫁衣!

  小傅氏已死的消息是從皇太后嘴裡說出來的,皇太后得知皇帝發動宮變、緊閉宮門,送出衣帶詔,也是因為小傅氏大義凜然通風報信,一切一切都是皇太后親自背書,如果某一天這個小傅氏再度冒出來,死而復生……

  那皇太后在宗室和勛貴們面前所說的一切都會被推翻,她會直接從受害者變成幕後黑手,真到了那個時候,別說她是先帝的皇后,即便她是先帝的生母,憤怒的宗室和勛貴們也有的是法子對付她!

  皇太后心下冷笑,又覺怨憤,順從眾人之意以皇太后的身份傳召文武百官、申明當今天子不孝不悌不仁不義數項大罪,敬告太廟,將其廢黜。

  當下新君未立,朝臣群龍無首,而魏公既有雅量,又有聲望,兼之麾下士卒正把控長安,理所應當的主持大局,再有皇太后親口點名,這理所應當之上,便又多了一層名正言順。

  曹操推辭再三,終於還是在眾人力勸之下應允,猶豫之後,又奏請以皇太后的兄長曹國公和昌國大長公主的兒子黔國公與幾位重臣為輔,共同暫理朝政,尤其曹國公年長,更應該敬奉在前才是。

  皇太后聽他字字句句將自己兄長捧在前邊,心下不覺快意,唯有膽寒。

  她是曹家最大的依仗,而她受制於任永年,就算自己的兄長真的作為輔臣之首,又能如何?

  若日後二人翻臉,他仍舊是風光霽月的魏公,而今日曹家得勢、兄長為輔臣之首主政的故事,卻會成為曹家的催命符!

  你看,太后暗中促成了那場陰謀,然後為她的兄長攫取權力,情理分明,一目了然!

  然而事到如今,她幾乎已經被迫站到了風口浪尖,想要急流勇退,已經是不可能了。

  皇帝被廢,在本朝還是頭一遭,然而當大義名分與實權百官都站在了同一邊時,廢帝詔書以最快的速度獲得了通過。

  緊隨其後的便是新帝人選的商議。

  起初倒也有人提議冊立廢帝之子,只是一句話就被頂過去了:「若立廢帝之子,那廢帝便是新帝之父,那這皇帝豈不是廢了個寂寞?」

  還有人說:「若在廢帝之子中選一人為新帝,舍皇長子其誰,皇長子是江家的外甥,江家的血脈……」

  所有人都沉默了。

  江家的血脈有毒啊,這誰不知道呢!

  像廢帝一個人就夠可怕了,更要命的是皇長子身上還流著一半江皇后的血……惹不起惹不起!

  最後還是皇太后拍板決定,在宗室之中過繼新君,人選一個個數下來,最終選定了太宗皇帝之子的梁王六歲的嫡孫,將其過繼於先帝名下,擇吉日入宮,舉行登基大典。

  因為新君是過繼於先帝名下的緣故,皇太后以嫡母的身份順理成章的教養新君,而與此同時,輔政大臣的揀選也被提上日程。

  最終的結果不言而喻。

  曹操大獲全勝。

  ……

  皇后躺在塌上,只覺身上軟綿綿的,使不上一絲力氣,心口仿佛是壓了萬斤巨石,悶悶的喘不過氣來。

  她夢見了弟弟江光濟,夢裡他依稀是少年時候意氣風發的模樣,騎著馬跑到自己面前,說他要靠自己的雙手建功立業,光宗耀祖。

  然而再一轉眼,他已經是一個面容憔悴而萎靡的中年男子,滿身是血的倒在地上,艱難的向她伸手:「姐姐救我!」

  皇后自噩夢之中驚醒,情不自禁的發出一聲慘叫,小江氏守在旁邊,又是難過、又是傷懷:「姐姐,你好些了嗎?」

  說完,她下意識想傳召太醫前來診脈,再一回神,才想起鳳儀宮已經被禁軍接管,嚴禁閒人外出,而姐姐這皇后之位到底還能坐多久,怕都是未知之數。

  小江氏黯然的低下去,強忍著沒有哭出聲來。

  皇后躺在塌上,目光怔怔的看著頭頂繁複而華美的織金帳子,那是她奔赴長安時盼了又盼的人間富貴,驀然回首,才發現竟只是大夢一場。

  怎麼會這樣呢。

  她心想:我到底是哪裡做錯了,竟生生走到了這樣不堪的境地?

  再去想夢中之事,皇后若有所覺。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想榮華富貴沒錯,想錦衣玉食也沒錯,但前提是用自己的能力去拼搏爭取,而不是將自家的榮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為了給弟弟娶一個名門貴女,讓妹妹嫁一個如意郎君,她不惜辜負大傅氏的救命之恩,讓她的妹妹做妾,甚至於不惜臉面,意圖拆散任家和鄧家的婚約。

  再後來,一錯再錯……

  說到底,都是咎由自取。

  皇后無力的躺在塌上,眼淚不受控制的湧出,順著眼角,慢慢劃入鬢邊,消失不見。

  意思逐漸模糊,身體各處傳來的痛苦愈發濃烈,她恍惚間驚痛的想,我死了,我的兒女該怎麼辦?

  陛下怕是要被廢掉了,他們原是天之驕子、金枝玉葉,現在陡然跌落凡塵,又會有怎樣不堪的命運?

  皇后病中形容衰減,曾經圓潤的手掌枯瘦宛如雞爪,她死死的抓著被角不願鬆手,就像從前緊抓住的榮華富貴、母家昌盛。

  面前恍惚浮現出一個人影,是個三十上下的婦人,容貌並不十分漂亮,倒有些溫厚可親。

  皇后眯起眼來看了半晌,才驚覺這原來是大傅氏!

  「弟妹……」

  她聲音虛弱,依依不捨:「你怎麼來了,我是要死了嗎?」

  「是啊,王妃娘娘,」大傅氏仍舊以舊時稱呼喚她,神情含笑,隱約帶著幾分怨毒:「你要死了!」

  皇后黯然道:「你,你怨我嗎?」

  「怨?是恨!」

  大傅氏的面容陡然猙獰起來:「我為救你而死,可你是怎麼回報我的?你讓我嫡親的妹妹給你弟弟做妾,你漠視我娘家敗落,你一心為你弟弟娶高門貴女為妻,卻不知又將我的孩子放在何處?!」

  皇后竭力辯解:「我沒有!我和光濟對你的孩子還不夠好嗎?為了他們,甚至都影響到了光濟娶繼妻……」

  「對他們好?你所謂的對他們好,就是借著你們姐弟二人的嘴,讓他們還沒有在長安露面,就被人指指點點,出言譏誚?」

  大傅氏冷笑一聲:「王妃娘娘,我不求你恩賜他們爵位,更不求你給予他們多少殊榮,我要的很簡單,給哥兒找個好先生,讓他讀書騎射,將來能有出息,給姑娘找個靠得住的嬤嬤,叫她讀書識字,知書達理,嫁給門當戶對的人家,可你們口口聲聲緬懷我,一次次將他們推上風口浪尖,卻漠視他們在後院荒廢時間,不務正業,你還敢說是為他們好?!」

  皇后為之語滯,難以分辯。

  大傅氏便幽幽笑了起來:「因果循環,報應不爽,王妃娘娘為了自己的兒女費盡心機,不知道作了多少孽,日後只怕也都盡數要報應在一雙兒女身上了!」

  皇后霎時間變了臉色:「滿口胡言,還不住嘴?!」

  「是不是我胡言亂語,王妃娘娘心知肚明。」

  大傅氏眸光譏誚:「王爺被廢掉了,皇長子便是新帝的眼中釘肉中刺,他豈會有善終?至於大公主,廢帝之女,誰會要她,誰又敢要她?你所求之物便如流沙,抓的越緊,丟的越快——」

  說到最後,她快意大笑,消失無蹤:「報應,報應啊!哈哈哈哈哈!!!」

  皇后想到大傅氏所說的那些畫面,但覺五臟劇痛,身體不受控制的開始顫抖,戰慄不已。

  小江氏見姐姐先是自言自語,緊接著怕冷似的卷緊了被子,正覺惶惶之際,忽然間皇后脖子直深,雙目大瞪,連喊了三聲「不」,一口血自喉舌湧出。

  她著實吃了一驚,眼淚同時湧出,顫抖著手去探其鼻息,卻發現皇后業已氣絕身亡。

  「姐姐!」鳳儀宮內傳來小江氏撕心裂肺的痛呼聲!

  ……

  這一仗皇帝敗了。

  而失敗的結果,就是他成了過街老鼠,任人宰割。

  回想當初進入長安的時候,他是何等的躊躇滿志,可是現在……

  怎麼竟淪落到了這步光景!

  大殿之內沒有旁人,只皇帝孤身一人坐在龍椅上,面帶憂懼、戀戀不捨的撫摸著上邊精細雕琢的龍形紋樣。

  「朕輸了,朕怎麼會輸……」

  不遠處劉徹雙手環胸,興高采烈的看人倒霉:「哇,他終於要被廢了,喜大普奔!」

  皇帝們也在邊上圍觀,李世民說:「自作自受,咎由自取。」

  高祖道:「路是自己走出來的,與人無尤。」

  朱元璋:「這種人居然都能走狗屎運當皇帝,老朱真他娘的不服氣啊!」

  朱棣:「不服氣加一!」

  嬴政蹙著眉頭,嫌惡不已:「他髒了『皇帝』二字。」

  皇帝猝然轉頭,便見殿中不知何時多了一群表情很討厭在看熱鬧的人,他臉色大變,驚慌不已:「你們是什麼人?竟敢如此對朕不敬!」

  朱棣驚了一下:「他居然看得見我們!」

  朱元璋好奇不已:「那我們能打他嗎?」

  皇帝們饒有興趣的看了過去。

  皇帝:「????」

  「當然不能!」

  皇帝大怒道:「你們究竟是誰,有什麼資格對朕指手畫腳?!」

  劉徹嘖嘖道:「好蠢,要是我的話,肯定不會傻乎乎的剛登基就追封生身父母,得罪皇太后。」

  高祖嘖嘖道:「好蠢,要是我的話,看勛貴再不順眼,得勢之前也得先跟他們虛與委蛇,執掌大權之後再將其逐一剪除。」

  李世民嘖嘖道:「好蠢,要是我的話,肯定先抓朝政,再取實權,聯姻聯姻,同等資源換置才叫聯姻,不然就叫扶貧,人家憑什麼歡天喜地的折損自家兒女幫你?瘋了?」

  嬴政搖頭道:「志大才疏,心比天高,豎子不堪與謀。」說完,不耐煩再見這人,一轉身返回到空間中去。

  從頭到腳被批判了一通的皇帝:「……」

  朱元璋興致勃勃道:「他能看見我們啊——我能試著給他扒扒皮嗎?」

  朱棣滿臉憨厚:「爹,我給你打下手!」

  皇帝:「?????」

  這倆人是誰,為什麼一輪到他們,畫風立馬就變了?!

  然而他畢竟是人,先天懼怕陰詭之事,面上憤怒,心下到底是懼怕的,戰戰兢兢、哆哆嗦嗦的蜷到龍椅上,滿臉防備的看著朱家父子。

  皇帝們哈哈大笑,朱元璋原也只是說了嚇唬他的,見狀拍了拍兒子肩膀,哈哈笑著招呼眾皇帝:「走了走了,這個鳥有什麼好看的!」

  劉徹沒急著走,若有所思,李世民瞧見,便意味深長道:「彘兒,招小弟嗎?替你當食物鏈底層的那種。」

  皇帝:「????」

  劉徹瞥他一眼,倒真是問了皇帝一句:「你可以來給我提鞋嗎?」

  皇帝:「????」

  有被冒犯到!

  然而沒等他出聲,劉徹便搖了搖頭,顧影自憐道:「算了,你不配。走了走了!」

  皇帝:「……」

  皇帝:「?????」

  禮貌嗎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