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秦王掃六合,虎視何雄哉4

  李信、章邯在咸陽徹查太后與宮妃聯合向皇帝下假死藥之事,同時奉旨絞殺所有膽敢冒犯皇帝的不法之人。閱讀М

  皇帝及隨從東巡之人則暫停行程,扣押審訊胡亥、趙高、李斯等人之後,嬴政有條不紊的簽發命令、統籌軍隊,著手清繳朝堂之上親附李斯、趙高之人,又令虎賁營將東巡隨行之人徹徹底底的過了一遍篩子,力求不留一條漏網之魚。

  這些事情說來繁瑣,真正做時卻是手到擒來,嬴政御極數十年之久,既不乏心腹,更不乏手腕,對於自己的實力也有著絕對的信心。

  他是秦始皇帝,一聲令下,天下莫敢不從。

  退一萬步講,就算是胡亥在趙高的籌謀之下做了二世皇帝,在咸陽受百官朝貢,只要嬴政出現在咸陽城頭,他自信沒有人會選擇站在胡亥那一邊。

  十三歲為秦王,統治這個國家長達三十六年,嬴政帶領這個國家橫掃天下、踏平六國,他的意志與威儀早就深深的鐫刻在每一個秦人心頭,對於秦人來說,他不僅僅是人間帝皇,更是昊天上帝賜予大秦的神祗!

  人怎麼會有弒神這樣大逆不道的想法?!

  嬴政傳召同行大臣前來議事,一應安排妥當之後,又傳了章邯前來,令他攜帶自己旨意返回咸陽,配合李信料理秦宮之內的逆臣。

  將一切處理完,已經是兩個時辰之後的事情了,親信早早帶了太醫在外等候,見皇帝料理完一干政務,方才近前,恭敬而關切道:「陛下,太醫此時正在外等候……」

  略微頓了頓,又小聲補充:「臣帶了兩名太醫前來。」

  嬴政眼底閃過一絲滿意,微微頷首,言簡意賅道:「傳。」

  被太后推薦過去、先前時常侍奉皇帝湯藥脈案的太醫已經被拖出去剮了,為了殺雞儆猴,還是當著所有同行太醫的面兒剮的。

  雖然這刑罰實在酷烈,但講良心話,卻也沾不上醫鬧的邊兒。

  太醫瞞著皇帝給他下藥,下的還是假死藥這種未經檢疫的東西,這不是馬不停蹄的地府里沖嗎?

  太醫令甚至隱約猜到了那名太醫的想法——上官,你活夠了嗎?反正我是活夠了!

  太醫令:艹!

  這時候被帶來給皇帝診脈,酷暑天氣里,兩名太醫卻覺後背發涼,冷汗就跟不要錢似的,順著額頭一個勁兒的往下淌,眼觀鼻鼻觀心,又惶惶不已,滿心悲涼。

  鬼知道那假死藥到底有些什麼成分,會不會已經對皇帝的身體造成了無法逆轉的不良影響!

  皇帝今年四十有九,相對於這個時代的芸芸眾生而言,已經算是高齡了,常年勞累於案牘之間,又服食丹藥、渴求長生,太醫們雖也時常委婉勸說,但是又不敢過分深勸。

  讓皇帝放權,把政務交付到皇子和大臣們手裡,別那麼累?

  還是說讓皇帝別吃丹藥了,安安心心等死?

  用九族通訊錄來發誓,要真是敢這麼跟陛下說話,陛下駕鶴西去之前,肯定把太醫的戶口本和通訊錄一波兒送走!

  兩個太醫滿嘴苦澀,畢恭畢敬的垂著頭,入內行禮之後,又小心翼翼近前請脈。

  太醫令當先,年輕些的太醫在後,診脈之後二人神色都有些怔然,難以置信的對視一眼,大喜過望:「臣恭賀陛下!」

  嬴政面不改色:「何喜之有?」

  太醫令微微抬眼,笑容滿面,喜不自勝:「陛下脈象剛勁有力,五臟調和,一掃前日沉疴,身強體健,不遜於青年男子!」

  嬴政眉頭微動,「哦」了一聲,又側目去看另一名太醫。

  那太醫慌忙頓首:「太醫令所言甚是,陛下大安矣!」

  嬴政自假死之中醒來之後,也發覺了自己身體上的變化。

  此前他雖然也到過別的世界,有過別的身體,但都是半路魂魄上身,唯有這具身體是屬於他的,血肉交融過近五十年之久,他了解臨終前的自己是什麼狀態,所以也更加能夠體會到死而復生之後的不同。

  這具身體讓他想起了年輕時候的自己,就好像神話里說的返老還童一樣,無論精神又或者是體魄,都回到了壯年時候的樣子。

  這大抵便是來到這方世界之後所得到的優待吧。

  於嬴政而言,這是莫大喜事。

  強健的體魄意味著壽命和精力的雙重增加,意味著他有足夠的時間調整這艘巨輪的行進方向,度過了這一關,就算他明天就暴斃而死,也比留胡亥、趙高禍禍他一生的心血來的要好!

  嬴政眸子裡閃過一抹欣然,吩咐嘉賞兩名太醫,擺擺手將人打發走之後,又傳了右相馮去疾與幾名近身親信前來:「朕馬上便要離營前往上郡,此間諸事,便交付到右相與蒙毅手中,朕留有手書一封,待到蒙毅自會稽折返,爾等遞交與他便是。」

  營中剛剛生了一場劇變,胡亥、趙高悉數授首,馮去疾是老臣,深諳皇帝秉性,再想到不久之前章邯帶了若干虎賁衛離營西去,料想咸陽城內馬上便會迎來一場腥風血雨。

  他暗嘆口氣,由衷勸道:「臣也知陛下掛心於皇長子,然而胡亥之亂初平,六國餘孽虎視眈眈,又有匈奴作祟,陛下此時前往上郡,只怕不妥!」

  其餘幾名親信也是欲言又止。

  「爾等不必再勸,朕意已決!」

  嬴政想的很清楚。

  趙高假借他的名義令扶蘇就死,此事乃是絕密,事成之前,趙高不敢泄露,而蒙恬掌控上郡數十萬軍隊,扶蘇又是皇長子,前去頒旨之人也必定不敢大張旗鼓的張揚,消息外泄的可能性小之又小,六國餘孽得知此事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

  再則,就算他們真的知道了,又有何懼?

  荊軻刺秦,高漸離襲殺,博浪沙一擊,六國餘孽什麼時候安分過?

  又有何懼!

  嬴政唇邊露出一絲冷笑:「錯非事態緊急,耽擱不得,朕必定下令御駕北至上郡,朕不僅要去,還要大張旗鼓的去!」

  馮去疾無奈道:「陛下……」

  嬴政輕蔑道:「朕五次東巡,哪一次不是布告天下?六國餘孽若是有膽,只管來便是了!」

  皇帝的性格說的好聽點是剛直頭鐵,說的不好聽就是剛愎自用,馮去疾見他已經定了主意,便知曉自己是勸不動了,輕嘆口氣,應聲道:「喏。」

  又詢問道:「陛下北上,營中諸事又當如何處置?」

  嬴政臉上閃過一絲冷意:「便照趙高前幾日的做法來,日常進貢飯食,隔簾奏事,至於一應政務,便由右相與蒙毅等人共同商討決定。」

  皇帝東巡數次,早就建立起一套高效而迅速的處理機制,現下簡單吩咐幾句,交接結束,嬴政便在虎賁營中揀選五百精瑞,更換常服,揚鞭北上。

  有些話馮去疾不敢說,親信不敢說,也只有空間裡皇帝們能說上幾句。

  高祖便道:「其實你沒必要自己趕過去的,事關重大,趙高派去的人怕也是提心弔膽,行進必然不甚迅速,你派遣一行輕騎,完全能趕上的。」

  天氣酷熱,馬蹄踩在馳道上達達作響,掀起一陣熱浪撲到臉上,惹得人心也跟著燥了起來。

  嬴政道:「朕想親自去見見扶蘇,聽聽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他握住馬鞭的手逐漸捏緊,眸子裡帶著恨鐵不成鋼的憤怒,下頜咬得很緊:「朕讓他往上郡去同蒙恬一道抵禦匈奴、修築長城——上郡有三十萬強軍啊!他居然真就老老實實的自盡了!」

  大秦帝國的崩塌與皇長子扶蘇的自盡而死,是始皇心頭癒合不了的傷疤,皇帝們聽得一默,良久之後,方才低聲開始議論。

  「太過於仁善了,可守成,不可開拓。」

  「未免稍顯懦弱。」

  「年輕人腦子沒轉過彎兒來啊!」

  只有朱棣看看左右,再小心翼翼的看一眼老爹,小聲道:「我倒有些不同的看法。」

  皇帝們一起看了過去,嬴政也分了一絲心神過去。

  「雖說都是皇帝,可是有一點,我跟你們不一樣。」

  朱棣苦笑道:「你們都是皇帝,且都是名垂千古、多少年出不了一個的強權皇帝,你們沒有被一個近乎無所不能、強大到近乎可怕的老子壓制過,所以你們根本不能站在兒子的角度考慮問題。」

  他看一眼旁邊若有所思的朱元璋,嘆氣道:「可是我能理解。」

  「始皇,」朱棣道:「站在你的角度,你想不明白扶蘇的想法,可是站在我的角度,我覺得扶蘇很委屈,也很冤枉。」

  他娓娓道來:「他有一個強大到近乎神祗的父親,性情冷厲,不容違逆,唯我獨尊,因為政見上的不同,他被父親發配到了上郡,某一天,他接到了父親的旨意,指責他不孝不悌,賜他自盡。聖旨是真的,璽印沒有作假,傳旨的內侍是父親身邊的人,離京之前,父親說對他很失望……」

  「擺在他面前的有兩條路。一,接旨自盡,二,不接旨,起兵造反。上一世他選了第一條,可是說句真心話,在他眼裡,第一條跟第二條有區別嗎?起兵造反,對上父親,他有勝算嗎?」

  「聽話自盡了,起碼還能得個順字;起兵造反,被父親打敗,向所有人證明了自己的不臣不孝之心後,灰溜溜的押解到咸陽去——你們真不覺得這比直接自盡死了還要難堪嗎?」

  皇帝們聽得若有所思。

  嬴政亦是變了臉色,幾瞬之後,又惱怒道:「他居然以為朕會賜死他!蠢貨!愚不可及!」

  朱棣從容應對:「賜死的聖旨已經到了他的面前,驗看之後,聖旨的確是真的,那麼擺在他面前的也是兩個選擇。一,父親真心想讓他死,他可以選擇聽從,或者不從。」

  嬴政濃眉緊皺。

  然後朱棣繼續說了下去:「二,他近乎無所不能的父親翻車了,被政變了也好,被殺了也好,他父親失去了對於中樞朝廷的掌控力,被人攛掇了大權。」

  嬴政:「……」

  朱棣意味深長道:「他錯在太相信你的能力了。」

  嬴政:「……」

  朱棣無奈的攤了攤手:「誰能想到他近乎無所不能的父親真的陰溝裡翻船了呢。」

  嬴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