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朱元璋重返大明後27

  扒皮揎草這刑罰本是由大明朝的開國皇帝朱元璋所創,朱祁鎮一直有所耳聞,私下裡還悄悄跟侍從們說太祖皇帝可真是夠奇思妙想的,這麼嚴峻的刑罰都想得出來。閱讀

  彼時他面帶笑意,神情戲謔,卻不曾想這刑罰居然有用到自己身上的這一日。

  痛啊!

  真的好痛!

  深入骨髓,觸及靈魂的那種痛!!!

  朱祁鎮曾經在寬衣入睡前起身如廁,腳趾不慎撞到床柱,當時便倒抽一口冷氣,跌坐床上痛呼不之,可那點子疼痛跟被剝皮萱草的痛楚比起來,真真是九牛一毛!

  刑罰持續了整整三天,朱祁鎮也痛苦了整整三天,剛挨第一刀的時候,他哭天喊地、哀嚎不止,行刑人卻絲毫不為所動,朱祁錕更沒有分毫回頭是岸的意思。

  他破口大罵,種種污言穢語滔滔不絕,又詛咒不止,諸如事後化作厲鬼也要取朱祁錕性命,以及朱祁錕行如此有傷天和之酷刑,死後必定墮入阿鼻地獄,永世不得超生云云。

  沒有人理會他,只有行刑人鋒銳的刀尖帶著一星寒光跳躍,讓人汗毛倒豎,毛骨悚然。

  朱祁鎮又哀嚎著求饒,連聲說自己再也不敢了,以後只求做個富貴宗室,不敢與皇帝爭鋒,說完,還打起了親情牌——我與皇帝,兄弟也,骨肉至親,同為仁宗皇帝之孫……

  怒罵,詛咒,求饒,各種法子都用了,卻沒能改變他的結局,到最後朱祁鎮不吭聲了,不是因為死了心,而是因為嗓子在持續的叫嚷聲中迅速沙啞下去,喉頭充血,人也在巨大的疼痛與折磨中陷入暈厥。

  三天之後,朱祁鎮在痛苦中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人死之後,痛苦全消,靈魂輕飄飄的從身體中浮了出來。

  朱祁鎮的意識逐漸回籠,精神深處卻仿佛殘存著遭受刑罰之後的餘韻,朱祁鎮原地呆了好一會兒,才發覺身邊不知何時竟多了兩個黑衣鬼差,見他回神,聲音沉沉道:「醒了?走吧,亡魂不得在人間停留,該前往地府了。」

  我死了嗎?

  朱祁鎮低頭去看自己手掌,卻見那右手近乎透明,視線從中穿越過去,能隱約窺見底下自己血肉模糊、幾乎不成人形的屍身。

  「我死了啊!既做了鬼,此時不去報仇,更待何時?!」

  朱祁鎮悽厲大叫,轉身朝皇宮所在飄去。

  他死前遭受到極大的折磨,幾乎成了一灘肉泥,連帶著魂魄也不十分結實,不想一時急怒,怨毒翻湧,竟生生逼出來幾分魄力,如凌風飛行一般,直逼紫禁城而去。

  兩個鬼差嚇了一跳:「朱祁鎮,休得放肆!」忙近前攔他。

  朱祁鎮心中怨毒之心更甚,頭也不回,只有陰風陣陣將他聲音送到那兩名鬼差耳朵里:「朱祁錕行非人之事,地府漠視不管,現在又為何要阻止我報仇?他害我性命,讓我死的這般悽慘,抽搐了三日才咽氣,我饒他不得!」

  御風而行速度極快,轉眼間的功夫便飛入宮城,直往奉天殿去。

  朱祁錕這時候正坐在御書房中批閱奏書,神情專注,不怒而威,朱祁鎮沖將上去,隱約聽得身後鬼差驚慌大呼,不禁狂笑出聲,得意萬分。

  朱祁錕,你沒想到自己會有今天吧?!

  朱祁鎮還沒笑完,朱祁錕似乎心頭所覺,抬起頭來,神光湛湛,氣度威嚴,燦然剛烈如一輪烈日,光芒萬丈。

  朱祁鎮裸露在外的肌膚傳來一陣針扎般的疼痛,又像是在被烈火灼燒,渾身的骨頭仿佛都要散架,恍惚間有種回到了被剝皮萱草時候的痛苦。

  朱祁鎮發出一聲悽厲慘叫,下一瞬便覺光線消失,卻是那兩個鬼差衝上前來,取出一件黑色法袍,將他罩得嚴嚴實實。

  「你這蠢人,竟以為我們攔你是怕皇帝出事,卻不知我二人是怕魂飛魄散,不好回去交差!」

  朱祁鎮被那法袍籠罩住,疼痛得到緩解,但肌膚上卻仍然有種被螞蟻咬過之後的酸麻,駭然回過神來,就聽外邊那兩名鬼差驚呼出聲:「不好,你我的魂體開始損傷,快快離開此處!」

  一直跑出去幾百里,方才心有餘悸道:「果真不愧是真龍天子,鬼邪不侵,只是靠近些許而已,也並無惡意,竟也這般厲害!」

  另一名鬼差道:「畢竟是聖明天子,承載了億萬黎庶的願念啊,至剛至陽,邪祟觸之即死。」

  朱祁鎮頹然坐在黑袍里,聽二鬼差敘話,但覺失落與惘然潮水般湧來,心中傷懷惱怒,不禁潸然淚下:「他朱祁錕是天子,可朕也是天子,憑什麼他就能壓我一頭?他不過是藩王小宗,朕才是嫡系正統啊!」

  「你怎麼能跟他比?」

  那鬼差聽朱祁鎮說罷,卻嘻嘻笑了,不能點破天機,便與同僚道:「我忘了,他現在還不知道呢!」

  另一名鬼差不懷好意道:「再等個幾十年,地府怕就有熱鬧看了,哈哈哈哈!」

  朱祁鎮聽得狐疑,暫時停了眼淚:「你們在說什麼?是在說跟朕有關的事情嗎?!」

  鬼差打個哈哈:「跟你沒關係,嘻嘻嘻。」

  另一名鬼差似乎想到了什麼,笑出聲來:「聽說有人開了賭局,賭他下去之後會打多久,怎麼打!」

  朱祁鎮覺得他們一定有件大事瞞著自己,怫然不悅:「你們在笑什麼?」

  鬼差敷衍他:「我老婆要生孩子啦!」

  另一名鬼差也敷衍他:「我老婆也要生孩子啦!」

  朱祁鎮:「……」

  朱祁鎮悻悻的低下頭去,靜等著往地府去。

  那兩名鬼差安靜了半路,快要抵達酆都的時候,忽的又笑了起來。

  「你說等他下來,那一家子知道了真相,那該多有意思?」

  朱祁鎮:「喂!」

  「噫,那畫面太美,我不敢想像!」

  朱祁鎮大力的拍著腿:「喂!!!」

  那二人恍若未聞,又哈哈大笑起來。

  朱祁鎮:「你們真的夠了,我忍著你們很久了!」

  鬼差:「我老婆生孩子了!」

  朱祁鎮忍無可忍:「你們明明就是在笑我!你們都沒停過!!!」

  鬼差冷哼一聲,一腳將他踹到了大明已故皇帝們的府上:「走你的吧!」

  朱祁鎮摔了個狗吃屎,捂著屁股從地上爬起來,就見面前落下一大片陰影,抬頭一看,三個男人面色不善,把他圍得嚴嚴實實。

  宮廷畫師的水準挺好,他一眼就認出來那是誰了,太爺爺,爺爺,還是自己辭世多年的親爹。

  朱祁鎮一把抱住了朱瞻基的大腿,聲淚俱下:「父皇!朱祁錕殺我!!!」

  他委屈兮兮的哭訴:「他太狠心了,他扒了我的皮!我痛了整整三天才咽氣,父皇,你得為我做主啊!」

  朱瞻基笑的陰森,捏著他的耳朵把他拽起來,一指府門前紅彤彤、小山那麼多的爆竹皮,問:「看見了嗎?」

  朱祁鎮歪著頭往前湊,儘量減輕痛苦:「看見了,可是這跟朱祁錕殺我有什麼關係啊,父皇?」

  朱瞻基:「朱祁錕扒了你多久的皮,我們就在地下放了多久爆竹!扒皮?扒得好!可惜他扒的時間太短,庫房裡還有八大車爆竹沒放完!!!」

  朱祁鎮:「……」

  「爹,你是我親爹嗎?!」

  朱祁鎮遭受重創,淚珠子啪嗒啪嗒的往外掉:「就算你是野生的爹,也不能這麼對你兒子啊!」

  朱瞻基一腳把他踹到地上去:「滾你媽的蛋!」

  老子在位的時候,雖說也愛鬥蛐蛐兒,但是國事處理的沒毛病,老爺子親口誇了的,你個鱉孫踏馬的都幹了些什麼?!

  你在上邊為非作歹,倒是痛快,你老子都快被打糊了!!!

  他一把揪住朱祁鎮的衣領:「誰讓你那麼信任王振的?誰讓你給王振那麼大權柄的?喜寧欺負張輔、你老子留給你的託孤之臣,你連個屁都不放?!」

  朱祁鎮眼見親爹面目猙獰,下意識扭頭想尋求援助——我的媽,爺爺和太爺爺的表情比我爹還可怕!!!

  他開始慌了:「父皇,孩兒知道錯了,我……」

  朱瞻基壓根不聽他解釋,連珠炮般問道:「誰讓你去御駕親征的?你自己幾斤幾兩,你竟不知道?!遭逢大敗,你不殺王振,竟還信他?被瓦剌俘虜的大明天子——」

  他一巴掌一巴掌的拍在自己臉上:「你爹在底下看著,都替你臊得慌!」

  我的天,地府里連這些事都知道?!

  朱祁鎮又驚又怕,不敢狡辯。

  朱瞻基卻是余怒未消,方才說的那些只是幫他擰開了氣門芯罷了,大頭還在後邊:「朱祁鎮,這些暫且擱置不談,你來告訴我,你身為大明天子,為何要幫瓦剌叫門?!」

  朱祁鎮心頭一個哆嗦,戰戰兢兢,不敢吭聲。

  朱瞻基還要再問,朱棣卻聽得不耐,一聲厲喝:「還同他囉嗦什麼?!無非是貪生怕死罷了!我朱棣縱橫天下久矣,竟有這等不肖的子孫!」

  「怕死,怕被折磨是嗎?活著的時候只有一條命,死了可不怕,老子讓你受個夠!」

  朱棣轉過頭去,厲聲問徐皇后:「油鍋燒熱了沒有?!」

  徐皇后與張皇后看著面前熱氣騰騰的巨大油鍋,齊聲道:「已經滾了!」

  朱棣大手一揮:「辦他!」

  朱祁鎮發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叫:「父皇,救命!祖父,救命!太爺爺……」

  嗚嗚嗚算了不求了,求了也沒用!

  朱祁鎮被炸了七天,綁起來燒了七天,朱棣親自鑽研著扒了幾次皮,正想著再玩個新花樣的時候,孫太后下去了。

  雙眼尤且帶著血絲,脖頸一圈兒發青,有些淤腫,她是上吊死的。

  朱瞻基這時候正坐在門口削竹子,朱棣在一邊指揮他:「削的尖銳一點,不然扎進肉里怎麼會疼?」

  又有些失落的嘆口氣:「要是老爺子在這兒就好了,他老人家愛幹這個,研究出來的酷刑也多,保管叫朱祁鎮那小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說到此處,朱棣不覺打個冷戰:「還是算了,他要是在這兒,指定得罵我,虧得有我的好重孫祁錕扳回一局,不然……」

  正唏噓時,孫太后哭著撲了上來:「陛下!」

  兒子慘死,自己被逼自盡,這時候見了生前對自己百般寵愛的皇帝,孫太后悲從中來,有無數的委屈和憤恨想要傾訴。

  朱瞻基在地底下挨夠了打,眼見著他們娘倆一個接一個的騷操作,那點兒情誼早就煙消雲散了。

  孫太后的眼淚剛流下來,他便面露不耐,厲聲道:「你是怎麼教的朱祁鎮?!母親在的時候,什麼事都沒有,她老人家去了之後,便一味的縱容,以至釀成大禍,使我無顏面前先祖!」

  朱瞻基毫不留情道:「早知如此,便不該廢掉胡後,立你為皇后,朕當初真是豬油蒙心,昏了腦袋!」

  孫太后在人間時遭受到朱祁錕夫妻倆的逼迫和折磨,卻沒想到到了地府之後沒得到丈夫的寬慰和安撫,而是得了一通冷語,眼淚旋即由憤慨化為委屈和難以置信:「陛下,你怎麼能這麼對我?難道當初……」

  「夠了!」

  朱瞻基一聲厲喝,打斷了她接下來的話:「沒愛過!不約!救我娘!愛待就去燒火待會兒炸朱祁鎮,不愛待就給我有多遠滾多遠!!!」

  孫太后:「……」

  嗚嗚嗚嗚!

  男人果然都是狗,靠不住的!

  ……

  朱元璋在人間做了三十一年天子,五十歲那年感染風寒病倒了。

  他心有所感,召了皇太子前來,神色肅然,叮囑過政務之後,轉向神情憔悴,哭的雙眼腫起的藺皇后時,神情方才溫和起來,語氣輕快道:「老婆子,我怕是要走啦!」

  藺皇后淚如雨下,抬手想要打他,又不忍動手,最後,只哽咽道:「別說胡話!」

  朱元璋見狀笑了,遣散侍從後,徐徐道:「當初見到你的時候,我說之所以想娶你,是因為我娘給咱們定過口頭婚約,其實不是這樣的……」

  他將前生化作一個夢,略去細節,不將大明國事,只論夫妻之情,徐徐講給藺皇后聽,末了又道:「上輩子我活到七十,比你多活了二十年啊,你走之後,我時常埋怨你留下我一個人孤苦伶仃,那滋味真不好受啊,這輩子輪到你了!」

  他拉著藺皇后的手,叮囑道:「我走之後,你得好好的,起碼也得活到七十,不然咱們就虧了,知道嗎?」

  藺皇后泣不成聲。

  朱元璋抬手去撫她花白的髮絲,柔情脈脈。

  藺皇后年輕時候容貌不算絕美,年華老去之後,卻自有一般慈和溫厚氣度,朱元璋定定看了良久,仿若出神,最後輕笑一下,道:「能再跟你過這一輩子,值啦。」

  是日晚間,景泰帝朱祁錕於睡夢中與世長辭,時年五十歲。

  消息傳到地府,朱棣早早便差人布置府邸,處處張燈結彩,喜慶非凡,還專門找了好幾個戲班子來。

  朱高熾有點遲疑,小心翼翼道:「祁錕他剛死,搞這麼紅不太好吧?」

  朱棣眼睛一瞪:「你懂個屁!這叫喜喪!」

  又打發朱瞻基:「去外邊瞅瞅,祁錕到了嗎?我的乖乖重孫喲,真是給太爺爺長臉!」

  轉頭瞧見朱高熾忙活的胖臉上全是汗,也不嫌棄,掏出帕子來幫胖兒子擦了擦汗珠,慈愛不已:「我的好兒子,得虧是立了你當皇太子,朱高煦肯定生不出祁錕這麼好的孫兒來!」

  朱高熾受寵若驚:「都是托您老人家的福!」

  朱棣欣然頷首,又問徐皇后:「飯菜都準備好了嗎?茶點果子呢,可別餓著我乖孫!」

  徐皇后忍俊不禁:「早就準備好了!」

  朱瞻基心裡邊酸溜溜的——這小子還沒來呢,就把自己給比到了塵埃里,他害的自己這一系失了至尊之位,偏生老爺子喜歡,自己這個做伯父的還得敬著他,你說這上哪兒說理去!

  眾人各懷心思的時候,外邊來人回稟,道是景泰帝朱祁錕到了。

  這是挽社稷於將傾的功臣,朱棣領著兒孫們親自去接,迎頭便見對面兩個鬼差引著一位鬚髮微白的剽壯男子前來,伴隨著前行的腳步,他的外表體態逐漸恢復到最年輕力壯時候的模樣。

  朱棣見多了這場景,並不驚詫,笑容滿面的迎上前去,慈愛如一位親切的老外婆:「祁錕!我的乖孫!快讓太爺爺看看!你年輕時候長得可真精神啊,倍兒像太祖爺!」

  「等等——你這不太對啊……」

  朱棣面露迷惘,狐疑的撓了撓頭:「你年輕時候我也見過,跟這會兒好像不太一樣……但是不知怎麼,心裡邊又有種很熟悉的感覺……」

  對面那剽壯青年冷笑一聲,卻不言語,拳頭捏的嘎巴直響,目光冷颼颼的看著他。

  朱棣:「……」

  朱棣:「…………」

  朱棣:「!!!!!」

  笑容逐漸消失。

  弱小可憐又無助_(:з」∠)_

  朱棣小心翼翼道:「……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