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朱元璋重返大明後4

  第二天朱元璋一覺睡起來,到院子裡邊去活動一下筋骨,就聽人說外邊有個姓田的皇商求見,已經等了大半個時辰了。

  朱元璋明白這裡邊的彎彎繞繞,當即笑了:「出手很闊綽吧?」

  不然只憑一個皇商,哪裡能登王爺的門,更別說還特意點了一句,說已經等了大半個時辰。

  下屬賠著笑,說:「沾王爺的光。」

  朱元璋問:「幹什麼的?」

  下屬一聽有門,趕緊把事情說了:「田家大女兒嫁去了陶家,就是陶家的大少奶奶……」

  看王爺神情挺感興趣,就往細里說:「要不怎麼說陶家不是東西呢,攛掇著自家兒媳婦去娘家要錢填債,兒媳婦不肯,就全都變了臉,昨天晚上陶家大爺還差點對媳婦動手!田家捨不得女兒受苦,也怕到時候陶家還不了債,害了他們女兒,就說願意出五萬兩銀子孝敬,求您放陶大奶奶回娘家去,以後跟陶家再沒幹系。」

  劉徹「嘿」了一聲,說:「這家人腦子還真靈光!」

  朱元璋在心裡盤算著時間,昨天晚上陶初晴才回去,今早田家的人就來了,田家反應迅速是一回事,陶大奶奶必然也是個當斷則斷的性子。

  他挺欣賞這樣的女人,又多問了一句:「這五萬兩銀子是田家出的,還是他們家女兒出的?」

  下屬哪知道王爺問的這麼細,立即就啞了火,好在反應迅速,立馬就說:「小的這就把田老闆叫來,叫他來給您回話!」

  田父年過四旬,一張圓臉,帶著點胖,看起來和氣又精明,進門之後行個禮,畢恭畢敬的開始說出錢贖女兒離開陶家的事兒,求王爺高抬貴手。

  朱元璋問他:「這錢是你出,還是你女兒出?」

  田父沒想到他會這麼問,怔了一下,才說:「是小女自己出,都是她的陪嫁。」

  他在商場行走多年,略說了幾句話,就看出這位王爺眼睛裡不揉沙子,又怕王爺覺得這錢少,忙帶了十萬分的小心,說:「小女出嫁的時候,帶了三萬兩的嫁妝,這兩年她自己經營的不錯,添了兩萬盈利,一共就五萬兩,都拿出來了,王爺若是覺得少,只管再開價,小人再往裡添補……」

  朱元璋有些欣賞田家父女倆,便搖頭道:「五萬兩就算了,給三萬兩就行,去把你女兒接回去吧,這事兒跟她沒關係了。」

  田父原本都做好了再搭幾萬兩進去的準備,沒想到三萬兩就把事情給了結了,當下感恩戴德,一個勁兒的謝過王爺寬宏。

  朱元璋坦然受了,又道:「你生了個靈光女兒,嫁去陶家可惜了,接回去之後別叫她急著改嫁,哪天本王做媒,給她挑個好的。」

  田父微微一怔,回過神來之後,又是一連聲的謝恩。

  這時候婦人改嫁的本來就少,能有王爺居中說和,這是天大情面,再則今日一見,璐王也並非蠻不講理之輩,他既說是要給女兒挑個好的,那就必然不會弄虛作假,豈不比自家去撞運氣要好得多?

  自己女兒的性情本領,田父自然了解,只要別跟個傻乎乎的爛根子人,怎麼著都能過得不錯,說不定得了王爺恩賜,能當個官太太呢!

  王爺賞臉,田家當然沒有不識抬舉的道理。

  這邊事情辦完,田父不敢久留,千恩萬謝的出去,回府叫上自己兒子,帶上護院去陶家接女兒回去。

  李世民則問朱元璋:「你真要給田氏說媒?」

  朱元璋語氣之中很是欣賞田氏:「是個精明婆娘,還懂的審時度勢,又是璐王封地出來的,跟腳上先天就帶著璐王府的痕跡。軍中多得是到了年紀還沒成家的漢子,挑個好的把她嫁過去,既不委屈她,還能恩惠示下……」

  嬴政看得更深:「你是想起徐家、張家那些武將勛貴門戶了吧。」

  朱元璋一笑,有些傲然的模樣:「時勢造英雄,徐達、常遇春若非跟隨於我,未必能有後來的封公封侯,土木堡之變既埋葬了一批武將勛貴,我未嘗不可以再造一批!隨手埋一枚棋子罷了,有用固然是好,沒用我也不虧。」

  高祖哈哈大笑:「奸詐,你才應該去做買賣呢!」

  劉徹也笑了:「大家都懂,做皇帝的心都髒!」

  田父離開之後,朱元璋簡單用了早膳,便準備出門往藺家去拜訪,剛要邁出前堂,又覺得不妥。

  先璐王夫妻在時,同藺家人有交,但到了他這一代,關係就淡的多了,貿然登門,又算是怎麼回事?

  且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藺家姑娘,可略要些臉面的人家,都沒道理叫自家姑娘出門拜見男客的。

  朱元璋略一盤算,便有了主意,傳了人來,低聲囑咐:「從前母妃在時,曾經與藺家夫人親善,現在藺家夫妻俱已經去世,只留下一個孤女,託身在叔父家中,你不要驚動旁人,前去打探一番,問明這小姐品性相貌,再打聽一下她近來是否會出門,到何處去,再來回我。」

  親信一聽這話,便會意過來幾分,恭敬應了,上午出門,午後便回去了:「藺家那位小姐今年十六歲,閨名蘭頤,端莊持重,能詩會畫,處事很是得當。再過幾日,便是藺家小姐生母的忌辰,每逢這個時候,她都會到福安寺去念經祈福。」

  見王爺聽得認真,甚至不覺前傾身體過去,那親信又多加了一句:「藺家叔母並非意與之輩,為著長房留下來的財產,曾經同藺家小姐的外祖家吵過幾次,只是家醜不可外揚,有藺家叔父居中調節,到底不曾鬧大。」

  朱元璋聽他描述,覺得那位藺家小姐多半就是自家老妻,再聽到藺家叔母之事時,神色便添了幾分憤憤:「這女人利慾薰心,連孤女的家財都想侵占,我看得扒扒皮才行!」

  親信:「……」

  皇帝們:「……」

  朱元璋又問了那位藺家小姐到福安寺念經祈福的時辰,便打發親信走了,盤算著到時候怎麼來個偶遇,要真是老馬,等完事之後,就找個人上門提親,到時候三年抱倆,生一炕孩子,美滋滋!

  他這邊想的正美,陶家那兒卻是陰雲密布。

  陶父看著面前來勢洶洶的田父和田父兒子,臉色鐵青:「親家,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我來接小女回去,」田父臉上笑呵呵的,仍舊是很和氣:「還請陶兄通融一二。」

  昨晚陶榮一去不返,陶大奶奶定了主意之後,便叫人收拾了細軟出來,這時候見父親和弟弟來了,不禁濕了眼眶,叫了聲「爹爹」,便垂淚不語。

  田父便吩咐女兒的陪房:「轎子就在外邊等著,還不把小姐扶出去?」

  「且慢!」

  陶父伸手攔住,說話的卻是匆忙趕來的陶榮。

  他狠狠剜了陶大奶奶一眼,皮笑肉不笑的去看田父:「岳父大人,你這麼做事,是不是有些不妥?俗話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田家女嫁進陶家來,那就是陶家人……」

  說到這兒,他神色漸厲:「一無休書二不曾和離,公婆和丈夫都沒點頭,哪個敢接她走?!」

  田父不氣不惱,笑呵呵的往後一讓,璐王府的管事站了出來,充分演繹了什麼叫狐假虎威,什麼叫狗仗人勢:「這是王爺的意思,你要是不服氣,就找王爺說去!」

  田父作個揖,道了多謝,又為難道:「路管事,陶家說的也有些道理,一無休書二沒和離,我這會兒把小女接走,以後怕是……」

  路管事就是先前幫田父通傳的璐王親信,旁觀了全程,知道王爺要給田家女說媒的事兒,這要單單只是田家的事,他未必肯費心多管,但是王爺發了話,這事兒就一定得辦的漂漂亮亮。

  當即就叫人取了筆墨紙硯來,向陶榮道:「寫和離書,馬上!」

  陶父與陶夫人俱是面有怒色,陶榮更覺大失顏面,陶初晴看不過去,憤憤不平道:「你們欺人太甚!」

  路管事一個眼神瞥了過去,寒光凜冽:「寫!」

  民不與官斗,商人更不敢與官斗,更別說是王爺了。

  陶榮被他冷冷看著,肩頭仿佛壓了兩座大山,額頭青筋迸出,死死的捏著筆桿,匆匆寫就了一封和離書過去,簽上名字,按個手印,發泄似的扔到了田家父女面前去:「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我今日總算是領會到這句話的意思了!」

  田父眉頭一跳,臉上笑意微斂,田家兒子氣不過,想要分辯一句,卻被陶大奶奶攔住了。

  「夫妻的確是同林鳥,但是兩隻鳥誰也不欠誰的,總不能你家那邊起了火,就把火引到我家林子裡邊去!」

  她冷笑道:「債是你爹欠的,事情是你辦砸的,獻女進王府去希望王爺開恩、是你妹妹把王爺惹惱的,本來姑姑那兒還能幫上點幫,結果姑姑被你娘跟你妹妹氣走了——禍事都是你們家人惹出來的,到最後逼著我吸娘家的血還債,這還有天理嗎?就你們家這做派,我很難不飛啊!」

  陶父跟陶夫人板著臉一言不發,陶家兄妹也是訕訕。

  田父見好就收,吩咐人去搬運女兒東西,該帶的都帶走了,便謝過路管事,辭別陶父,帶著人和東西浩浩蕩蕩的離開。

  那行人的身影剛剛消失,陶榮便再也堅持不住,兩腿一軟,跌坐在地,大罵道:「愚婦勢力,貪慕虛榮,田家也狡詐,一見陶家勢不如前,便腳底抹油溜了……」

  陶夫人聽得難過,不禁別過臉去拭淚,陶初晴也小聲抽泣起來。

  陶父環視一周,見全家人都跟打了敗仗的公雞似的,垂頭喪氣,便強撐著振奮起精神來:「王爺只給了三天時間,哭於事無補,還是該想想怎麼辦才好。」

  陶父跟陶夫人之前說只能擠出來十萬兩銀子,這純粹是在賣慘,金器損毀了,但金子還在,這就是本錢,至於綢緞,饒是損了品質,但降價銷售,也不愁沒有門路,之所以沒那麼辦,到底還是貪心不足,想等等,再等一等,說不定到最後這筆債就不了了之了呢!

  只是這時候洛陽令都派人圍住陶府了,性命危急,陶父跟陶夫人也無心再去耍小聰明,能換錢的都盤算一遍,現在居住的宅子賣掉、連陶夫人幫女兒準備的嫁妝都算上,還有個二十五萬兩的缺口補不上。

  怎麼辦?

  陶父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妹妹家,妹妹出嫁時候帶了價值三萬兩的嫁妝,妹婿在王府做管事,這可是體面人,祖輩積蓄的應該也不少,打發人去登門,陶氏見都沒見,就叫給轟走了。

  陶父有些吃驚:「怎麼會?妹妹她不是這種人啊!」

  陶夫人跟陶初晴有些心虛的對視一眼,沒敢吭聲。

  陶父抓著頭髮,疲憊的跌坐到了椅子上,半晌之後站起身來:「我親自去一趟!」

  陶父到了妹婿家門口,就被攔住,說是家裡有事,不便見客。

  陶父心知這是託詞,如何肯走,在外邊梗著脖子等了半個時辰,從裡邊走出來個小丫鬟,說是夫人請他進去。

  到底是自己有求於人,陶父饒是心有不滿,也不敢表露出來,跟著那小丫鬟進了屋,門帘一掀,就嗅到一股摻雜著血腥味的濃重藥氣,再往裡一瞧,妹婿趴在床上,臉色蠟黃,尚且昏睡不醒。

  妹妹坐在一邊,上一次見面也沒隔多久,她臉龐卻顯而易見的瘦了,精神也不甚好。

  見這情狀,陶父先自軟了三分,沒敢提借錢的事兒,先問候說:「妹夫現在怎麼樣了?大夫怎麼說的?」

  陶氏眼眸無神,看了哥哥一眼,道:「就那樣。」

  陶父見她這樣冷淡,心也涼了三分,兄妹倆你來我往的說了些車軲轆話,陶父終於硬著頭皮,點明了來意。

  陶氏笑了,氣的。

  「哥哥,你看看我這個家現在都成什麼樣子了,你怎麼能張的開嘴問我借錢?事情剛發的時候,你跟嫂嫂跪在我面前,說大家都是骨肉至親,我沒法不管,再三求了夫君將這事瞞下,又拿了三萬兩銀子回去,可到頭來我得了些什麼?」

  「夫君挨了五十板子,幾乎喪命,娘家那邊呢,也沒落到好!是,是我出口提議把初晴送進王府的,可最後答應這事的不是你跟嫂嫂嗎?商家女能進王府侍奉,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福分,既能保全陶家,又能給陶家一個依仗,我又是為了誰?」

  陶父聽得出妹妹話里的埋怨,又感覺她不願為娘家出錢出力,心裡邊存了幾分怨囿:「可要不是初晴入府,妹婿這時候還在大牢里出不來呢,妹妹,你這麼說,只怕有失偏頗吧?」

  陶氏沒想到哥哥會這樣講,著實一怔,回過神來之後,啞然失笑:「我原以為那些話是嫂嫂和初晴想的,沒想到連哥哥也有份!」

  說罷,她厲了神色:「哥哥是在跟我算帳嗎?覺得我夫婿是初晴救出來的?天可憐見,初晴這樣有本事,能說動王爺,將我夫婿從大牢里放出來,怎麼就不知道說動王爺開恩,寬恕她娘家人?!怎麼就被一頂小轎完璧歸趙,重新給送回去了?!」

  「——你聽著,」陶氏怒道:「我夫婿能被放出來,是我厚著臉面拿了傳家寶去求王爺面前的管事,千求萬求,說盡了好話才辦成的,跟初晴有什麼關係?!」

  陶父被她劈頭蓋臉、毫不留情的說了一通,臉面上著實掛不住,訕訕笑道:「是我不好,話說的急了,妹妹別生氣……」

  「話說的急了?我倒覺得那全都是你的真心話!」

  陶氏冷笑道:「哥哥,我開口提議叫初晴入府,為的是誰?我跟夫婿破財的破財,傷命的傷命,為的又是誰?當日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今日前倨後恭是又是誰?我之前以為是嫂嫂糊塗,才說那些個話叫我傷心,現在再看,未必不是你默許放縱的!嫂嫂忘恩負義,固然可恨,但如你這般當面裝老好人、虛偽哄騙,背後捅刀算計至親的,才是真真可恨!」

  陶父變了神色,面有羞窘:「妹妹……」

  「當日是我眼瞎心盲,我認了!那三萬兩你怕是還不上了,我也不要了,就當是報答了陶家這些年的養育之恩!」

  陶氏端茶送客,面籠寒霜:「你走吧,別叫我說出更難聽的話來,自此以後咱們橋歸橋路歸路,再也不要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