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李二鳳穿完顏構27

  征討西夏的戰事進行的十分順利。

  西夏畢竟只是小國,國力不似大宋那般殷實,西夏皇帝雖有英名,還蹭著大唐的光用過貞觀這個年號,但是撞上正版天可汗李世民之後,正如同李鬼遇上了李逵,如何能夠抵抗?

  更不必說岳飛等人亦是一代名將,得遇英主,盡展所能,也絕不是西夏武將所能對抗的。

  宋軍三月出軍,將士們在岳飛的帶領之下一路以摧枯拉朽之勢接連取勝,殺敵九千,俘獲牛馬無數,此後又是連戰連勝,士氣激昂,等到四月下旬,戰線便被推到了西夏都城興慶府。

  饒是西夏也曾聽聞宋朝崛起,接連擊退金國的事情,但沒有親身經歷過,終究會覺得有些虛幻。

  宋國真有那麼厲害?

  宋國官家當真那般英武?

  那可是大慫,那官家也是欽徽二帝的血脈繼承人啊!

  現在這疑惑終於得到了解答。

  沒錯,宋國真就有那麼厲害。

  宋國官家真就有那般英武。

  就是有一點很麻煩,什麼時候宋人才肯退兵回東京去?

  在線等,特別急!

  李乾順在御座之上枯坐了一夜,眼下青黑,雙目像是乾涸的水井,膝下文武大臣分列兩側,激烈的爭論不休。

  有人主張向宋國稱臣,厚贈金銀乞降;有人主張死守不出,等待金國來援;還有人神情晦暗,目光在御座之上的西夏皇帝臉色掃過,盤算著這時候開城迎接宋軍,是否會在新朝得到一個比較好的位置,各懷鬼胎,不一而足。

  李乾順一日一夜水米未進,嘴唇也有些乾裂,他抬起頭來,木然的環視一周,滿心苦澀。

  向宋稱臣?

  此前欽徽二帝蒙難時,他幾次三番落井下石,與金國瓜分宋國土地,現下若是稱臣乞降,大臣們或許還能得以保全,他與其餘的西夏皇族又當如何?

  至於等待金國來援,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年前宋軍便已經收復山西,西夏與金國接壤的部分也只留下些微幾分罷了,穿過荒漠前去求援,談何容易。

  再說,現下金國已經分裂成了兩部分,他該向哪一部分求援?

  就算是千辛萬苦派遣使臣過去,金人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割讓土地給宋國以求平安,又憑什麼砸鍋賣鐵來幫助他?

  至於死守不出——打得過也就算了,打不過還守什麼守?

  拖延的越久,宋人便越惱火,來日城破,不僅皇族蒙難,滿城百姓只怕也有性命之憂。

  李乾順滿心絕望,不禁回想起自己聽聞靖康之變時取笑欽徽二帝的那些話,現下的他,不正如當年靖康之變時被圍困在東京里的欽徽二帝?

  「派人出城,去向宋人乞降,」沉默太久,他聲音喑啞,停頓了片刻,聲音方才艱難的從喉嚨里流瀉出來:「西夏願向宋稱臣,進獻金銀、馬匹,只求保全國祚,綿延李氏皇族血脈。」

  侍從應聲而去,很快便將國書送至岳飛軍中。

  事關重大,他不敢擅作主張,令人飛馬傳訊報於尚未往興慶府城外來的官家,詢問該當如何處置才好。

  傳訊的人走到一半,正遇上李世民軍帳中往岳飛處送信的禁軍,道是帶來了官家手書,一行人一道折返回岳飛營中,將手書遞交上去。

  岳飛展開一看,便見手書並非長篇累牘,只簡略數語而已,可以接受西夏乞降,但是必須就此終結西夏國祚,李乾順肉袒面縛,銜璧牽羊,責令西夏交出此前犯邊武將軍民,如此諸多要求。

  李世民不打算再繼續保留西夏,明明能一拳打死,憑什麼還留著他上躥下跳噁心自己?

  且他既有意打通西域,必得途徑西夏,沒道理將這條通往西域的道路掌控在西夏手中,叫大宋臣民冒著被截殺的風險居中借道。

  岳飛既受了皇命,自無不從之理,面東京而行禮,禮畢之後又問送信的禁軍:「官家可有別的吩咐?他打算何時往這邊來?」

  那禁軍眸光躲避,閃爍其詞。

  岳飛心裡邊冒出來的頭一個念頭便是此人有鬼,轉念一想他並非孤身前來,而是與十數名禁軍一道上路,沒理由出問題,且岳飛在官家身邊待得久了,識得他字跡,與手書中所呈現的並無二般。

  若是此人沒鬼,那就是官家有鬼了。

  岳飛劍眉皺起,思忖幾瞬,忽的臉色大變:「官家不會是去打金國了吧?」

  禁軍:「……」

  禁軍滿臉無辜的看著他。

  岳飛:「……」

  又是被主戰派官家氣死的一天!

  李世民既有手書傳來,岳飛自然不能違逆,令西夏來使將己方要求帶回,又率領宋軍在城下嚴陣以待,等候西夏國內的最終答覆。

  李乾順看過宋人回復之後,久久無言,朝臣們卻是目光閃爍,暗地裡心照不宣的交換著眼色。

  李乾順畢竟不是庸人,局勢糜爛至此,再沒有翻盤的可能性,他苦笑一聲,衣袖頹唐落下:「開城門,向宋人投降吧。」

  遼國滅亡不過五年而已,那時候他心覺頭頂少了一座大山,暗鬆口氣,靖康之變也不過兩年而已,那時候他覺得金人起於東北,最開始只是小小的一支勢力,他們能做到的事情,自己沒道理做不到。

  現在……

  算了,躺平認輸好了,這些事情越想越叫人難過。

  李世民既北上出軍金國,便由岳飛來主持受降儀式,興慶府城門大開,李乾順肉袒面縛、銜璧牽羊而出,身後是西夏朝臣隨從,更遠一些的地方,西夏士兵押解此前犯邊將領在後。

  西夏起源於唐,崛起於五代,仁宗皇帝趙禎在時,李元昊正式建國西夏,此後幾次三番在宋國邊境上興風作浪,原以為可能要幾代之後才能將其拔出,沒想到事情進展的竟有這般順遂。

  岳飛心中半是激昂,半是感慨,令人封存西夏璽印,收容西夏君臣,同時率軍入城,把控都城要道,清點西夏國庫,又下令宋軍不得擾民,嚴守軍紀。

  李乾順出城乞降之時,李世民業已率軍北上,征討宗弼。

  年前宋金幾次大戰,金國早就傷了元氣,若是萬眾一心,或許還能有救,只是完顏皇族內部幾次分裂,現下又有了東西二國,再想對抗由李世民率領的一干精兵強將,談何容易。

  四月底,李世民北上,五月上旬,便連克數城,再有瀋州宋軍協同征討,宗弼麾下將領丟盔棄甲,潰不成軍,倉皇逃竄北上。

  李世民宛如盯住了獵物的雄獅,絲毫不肯鬆懈,一口咬住,便決計不肯鬆開,一路北上追擊,刀鋒直指宗弼所在的隆州,又令人傳書宗磐,令其與自己兩面夾擊,攻克隆州,覆滅西金政權。

  與此同時,宗弼的部下也在勸宗弼傳書宗磐,希望雙方聯合抗宋。

  宗弼唯有冷笑:「聯合抗宋?若非宗磐將瀋州以南的土地盡數割讓給宋國,我又怎麼會這樣狼狽?他不渾水摸魚、趁亂打劫就偷著笑吧,還敢奢望他與我聯手抗宋?」

  並不曾派遣使臣往宗磐處求援。

  李世民送去的國書宗磐收到了,後者嘴上應和,也的確派遣人往二金國分界線處處巡視,卻是一連幾日逡巡不定,只是小打小鬧,卻不肯投入大批兵力參與其中。

  宗磐畢竟不傻,恨宗弼是真的,但也不希望他這麼快就涼了,唇亡齒寒,西金朝廷要是完了,宋國便將對東金實現西、南兩方包抄,又因為東部臨海,若如此,局勢未免太過不利。

  李世民接到邊境細作傳訊,道是宗磐部如此,不怒反笑。

  親信奇道:「官家不生氣嗎?」

  「這有什麼好生氣的,朕打一開始就知道宗磐不會出軍助我,」李世民不以為然的將宗磐書信一丟,說:「之所以傳遞國書過去,就是想打完宗弼之後再以此為由興師問罪罷了。」

  親信:「……」

  默默為宗磐點三炷香,然後在心裡大喊官家牛批!

  五月底,宋軍攻克隆州,李世民身先士卒,殺入城中,宗弼倉皇逃竄,卻被宋軍擒下,捆綁收押,屆時帶回宋國遊街祭廟。

  與此同時,李世民連發三道國書,嚴厲斥責宗磐枉顧上下、輕慢宗主國天子的行為,又怒罵宗磐約束國民不善,以至於金國境內時有反抗宋國的言論發生,同時揮軍東進,誓要一舉覆滅金國政權。

  隆州城破,宗弼被擒的消息傳入上京,宗磐便知不好,再見宋國官家接連傳了三封國書前來,措辭一封比一封嚴厲,怎能不怕?

  宗磐強撐著下令組織將士反抗,鼓舞士氣,同時,又遣使往宋國軍中,極陳己方過失,表示願意割讓土地,進獻金銀,以求上國寬宥。

  李世民置之不理。

  能一口吞下去的肉,為什麼非得吃兩口?

  三日之內,宗磐瘦了十斤,萬不得已之下,召集幾名文學通達之士入宮,一起憋了大半日,終於書就降表一封,令人帶去宋軍營中,親手交付到宋國官家手中。

  李世民展開看了一眼,眉頭不禁為之一跳,饒有興味的勾起了嘴角。

  「臣宗磐言,竊以休兵息民,帝王之大德;體方述職,邦國之永圖……」

  「既蒙恩造,許備藩方,世世子孫,謹守臣節。每年皇帝生辰並正旦,遣使稱賀不絕。所有歲貢銀絹二十五萬匹,自壬戌年為首,每春季差人般送至東京交納……」

  「今後上國捕亡之人,無敢容隱。寸土匹夫,無敢侵掠……既盟之後,必務遵承,有渝此盟,神明是殛,墜命亡氏,踣其國家。臣今既進誓表,伏望上國早降誓詔,庶使敝邑永有憑焉。」

  李世民:「嘖嘖。」

  皇帝們:「嘖嘖。」

  以一己之力,生生將「臣構言」逼成了「臣宗磐言」,這是何等的了不起?

  不過對於天可汗來說,都是正常操作。

  宗磐這降表寫得分外謙卑,對於領土和主權的要求也低到了塵埃里,李世民看得唏噓不已,淚濕衣襟,旋即下令全軍停駐,不再近前。

  有臣下進言,稱上京就在眼前,金帝宗磐及金國宗室更是唾手可得,官家怎可因一時寬仁,而縱虎歸山?

  據在場人氏透露,當時官家分外感慨,連聲嘆息:「宗磐如此低頭,以示謙卑,又早已向我大宋稱臣,朕實不忍心破其城池,出軍殺之。」

  眾臣再三相請,終究不曾准允。

  大宋將士軍紀嚴明,尊奉皇帝旨意,不曾亂為,不想此前依附於宋國的遼人心懷鬼胎,騙過同行宋軍,趁著夜色殺入上京城中,以報昔年金人滅國辱君之仇。

  是日夜間,上京城內哭聲震天,傳出數里之遙,火光大作,無數民宅都被付諸一炬,皇宮之內也有火光映出。

  李世民坐在軍帳里看了會兒東京傳來的奏疏,覺得有些疲乏,起身到帳外去活動一下筋骨,便見遠處火光閃爍,風中傳來隱隱哭聲,不禁為之皺眉:「那邊是怎麼了?」

  身旁禁軍看了眼,說:「大概是山火吧,當真燒的猛烈。」

  「是啊,」李世民感慨說:「以後得告訴將士們小心點,別帶火種進山,太危險了。」

  禁軍深以為然:「官家說的是。」

  眾人停住看了會兒火,忽然聽見動靜不對,李世民又問:「怎麼有人在哭?」

  同行武將道:「大概是出殯吧。」

  李世民詫異道:「這可是深夜了啊。」

  同行武將理直氣壯道:「腦子不太好的一家人在出殯!」

  李世民唏噓不已,搖搖頭,轉身回到軍帳之中。

  根據《宋史》記載,上京城中的那場大火整整燒了三天方才熄滅,世祖文皇帝時在北方,聽聞遼人叛逆,入上京城作亂,大驚失色,當即下令宋軍入城相助,只是卻也晚了。

  上京城大片民宅都被烈火焚燒坍塌,百姓死難者甚重,上至皇帝,下至宗室宮妃皆遭辱,遼人痛恨於亡國之仇,乃發掘金國宗廟墓室,先代金國皇帝揚骨於外,慘不可言。

  李世民入城之後,便見滿城狼藉,遍地殘垣,實在難以想像此前上京城內情狀。

  到處都是被焚燒之後坍塌的屋舍,露出的牆壁業已被火焰舔舐成烏黑色澤,地上尚且留有噴濺過的血液痕跡,令人觸目驚心。

  李世民面露憫色,微微搖頭,又問被擒住的遼人:「你們把宗磐給殺了?」

  遼人道:「我等本是想帶他往故國首都去,用他人頭祭奠遼國先祖的,並不曾殺他。」

  李世民點點頭,又道:「國庫里的財物都封存起來了嗎?」

  遼人道:「我們原先打算帶著那些財物返回故國,伺機東山再起的,大火燒宮之前,便將財物收斂封存。」

  李世民嘆一口氣,騎馬繞著上京城轉了一圈,眼見這座城池荒廢大半,金國宗室們身上也是一副遭受過酷烈折磨的模樣,女眷們衣衫不整,伏在一起哀聲哭泣,神情不忍,面露怒色:「這群遼人真是喪心病狂,竟做出這種事情來!」

  一側隨從深以為然,附和的點了點頭,還有人捂住嘴,不叫自己因為靖康大仇得報而笑出聲來。

  親信前來詢問:「他們還挖掘了金國陵寢和宗廟,金國兩位皇帝的屍體都遭到了損毀,其遺骸業已收容起來,敢問官家,該當如何處置?」

  頓了頓,又道:「完顏阿骨打主持了滅遼之事,屍身被損毀的格外嚴重。」

  李世民又嘆口氣:「那就收斂安葬了吧。」

  親信頷首應聲,又道:「那完顏晟?」

  李世民回首去看,便見宗磐滿身髒污、神情麻木的坐在一眾哭泣不止的宮妃、兒女身邊,憐憫的嘆了口氣:「金國滅亡,他在這兒也沒什麼親人了,燒掉找個罐兒裝起來,太廟獻祭之後,埋到二聖陵墓裡邊去吧。」

  他擦了擦眼淚,說:「好歹相識一場,叫他們就個伴兒。」

  親信感動道:「官家果真是宅心仁厚,一代聖君!」

  「別這麼夸朕,朕承受不起,」李世民擺擺手,哽咽道:「快去辦吧。」

  ……

  自從官家率軍親征之後,李綱、宗澤等留守東京的老臣們真是飯也吃不好,覺也睡不香,唯恐官家那個激進派主戰分子出什麼事,到最後主少國疑,大宋重新栽到泥里去。

  時間久了,朱勝非等人便勸他們:「沒有那麼可怕,你們應該相信官家才是,以官家的雄才偉略,怎麼可能出事?」

  李綱:「就怕陰溝裡翻船。」

  宗澤:「善泅者死於水,善戰者……」

  這話還沒說完,他自覺不詳,憂慮不已的咽了下去,回府之後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終於坐起身來,取了紙筆,言辭懇切的規勸官家早日回京。

  一天一封信,不間斷的往前線送。

  李綱太了解自家鐵頭官家的作風了,知道宗帥這是在做無用功,只是到底心存一絲希望,盼著能發生奇蹟。

  這天午後,宗澤接到了前線傳書,展開看了一眼,登時神色大變,猛地站起身來!

  李綱見狀,忙正色道:「可是前線戰事不順?」

  宗澤聲音顫抖,捧著書信的雙手也開始戰慄:「官家,官家他……」

  李綱見他如此,便覺一股涼氣自腳下直衝天靈蓋,心神巨震,聲音也隨之喑啞起來:「官家他怎麼了?!」

  宗澤的聲音仍舊帶著顫:「官家他去打金國了!」

  李綱猛地一慌,旋即又是嘆息:「終於撞到南牆了是嗎?官家他肯服軟了嗎?」

  「不!」宗澤聲音仍舊帶著顫抖,語調卻激昂起來:「官家他滅掉金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