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恭字怎麼寫?

  第259章 恭字怎麼寫?

  天氣多冷就不提了,反正馬車車隊駛入京城後,這家家戶戶的屋檐下都是一長溜,兒臂粗細,晶瑩剔透,刀劍般鋒利的冰棱。

  由此足見這來襲的玄武之嚴酷。

  車廂里,馬新貽還在與林動高談論闊。

  「其實神道不過是人的念頭所化,廟宇里的神佛之所以能夠偶或顯靈是因為承受了人們的香火與信仰。」

  「本來世間是沒有神,承受了足夠的香火與信仰,人們的念頭聚集起來,神佛就誕生了。太平天國之所以能夠強大,從小小的一個紫荊山發展起來,聚嘯州府,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在於,他們拆毀神佛廟宇後,並沒有遭受到報應……這也是為什麼,洪秀全等天王會把毀寺滅廟排列在占領一片地域之後,首要事務的原因。」

  「我以後啟民智,開民路,未必不能創造出一尊雷磁雲電之神,特斯拉大天尊,把老百姓對於鬼神的信仰,轉嫁到對自然科學的崇拜上來。」

  有了林動昨日恍若洪鐘大呂的點撥,馬新貽就跟打通了奇經八脈似的,腦海里各種念頭瘋狂運轉。

  來自拉萊耶幻境中的知識,不斷在仿生蒸汽機心臟與齒輪磨合的刺激下浮現。

  一個晝夜過去,馬新貽就有了一套所謂的行動綱領。

  「是呀?為什麼我就不能做皇帝?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口號,吼了一千年,旗人坐得天下,漢人坐不得?此千古未有之大變,難道我馬新貽就不能雄起一把?」

  這樣的念頭一被點醒,本就滋長的野心,更是如同瘋狂且沒有約束的野草,不斷蔓延生長。

  「賢弟,你可得幫我呀,若得天下,必與賢弟共分之……我是萬疆之主,你則是眾神之王,你我兄弟未嘗沒機會留下一段千古佳話。」

  馬新貽拿話出來與林動洗腦道。

  林動聽了只是想笑,不過,很克制地忍著。

  他眸子轉了轉,夾起一塊方糖丟進嘴裡,含糊不清道:「大哥,我看萬國公報上說,朝廷之中,如今有海防邊防之爭,那洪福汗國都他媽的立起來了,還爭個屁呀,打他娘的就完事兒……」

  「另外,我打個比方,倘若我去了西域,太平天國這幫人,伱能吃得下嗎?」

  「或者先剷除,洪秀全等天王的羽翼,什麼楊輔清,黃文金,劉官芳,王洪春等人,把洪秀全的金龍城給圍攏起來,堵死在天王府中。反正,那傢伙如今看來是不會出城了。我聽聞胡軍頭(胡林翼),多阿隆,鮑超等部,合力擊潰了石達開的飛羽騎,離安慶都沒多遠,那姓洪的都沒出兵相助……」

  林動信口提及軍務,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呀,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胡林翼等部,雖然擊潰了飛羽騎,但是胡林翼也受了重傷。回來的路上,受江風一吹,吐血昏迷,時日無多,傳聞,隨時可能下去陪咸豐帝。」

  「石達開的力量還是很強的一時受挫,算不得什麼。不徹底斬殺石達開,想要鐵桶圍死洪秀全會很難……畢竟,洪秀全是太平天國豎得最高的旗幟。」

  「不過,你若是心意已定,我敢保證,絕不讓他們的勢力再擴大分毫,逐步蠶食其疆土,未來還長,我們兄弟的路,還能走很久。」

  馬新貽沉眸道,言語間充斥著強烈的自信。

  「馬大人說得很好,不過,有一點,老頭子我得補充,林將軍要出征西域的話,宜快而不宜慢,兵貴神速。最多一年,一年後電磁部隊不說規模,只要能夠煉出來,哪怕一兩百來個,那也是新軍。到時候,兩位同心協力其利斷金,江山有望……」

  老馬肩膀上乾癟癟的頭顱轉動著,伍平湖如是開口言道。

  林動咧嘴笑了笑,沒理會這老頭子。

  儘管不知道馬新貽與伍家達成了什麼樣的合作協議,但是其付出的代價一定不輕。

  別到時候,兩兄弟辛辛苦苦打下江山,給伍家做了嫁妝……反正,若是真有那一天,上位之前,伍家是一定要連根拔起的。

  論狠毒,林馬二人,可不比誰差。

  ……

  此刻,伍家的車隊已經駛入了左安門,正往龍城九門之中的崇文門駛去。

  崇文門就是專門拿來通行商戶的,舟車客商往來之樞紐。

  又因為所有的酒類都走這道門,所以,又有一個酒門的稱謂。

  交納了商稅後,馬車中,伍平湖突兀說道:「等會可能不太平。」

  人老奸,馬老滑,兔子老了不好拿,伍平湖仗著閱歷豐富告誡兩兄弟,接著又提點道:「我若是那領班軍機奕……」

  「是不是高低都要整點活來?」

  沒待伍平湖說完,林動接過話茬反問道。

  「知道就好。」

  乾癟的頭顱,露出一口缺牙道。

  「藝高人膽大,閻王來了都不怕,這世道若是誰都能捏我們兩兄弟一下,還談個屁的寧有種乎?」林動虎吼了一聲,又喊道:「兒郎們,抖擻起精神來。」

  車輪滾滾而動,後車的鄭東山,劉錦雞都聽到了林動聲音,就跟打了雞血似的。

  吁,呔!

  吆喝聲透過馬具傳遞給棗紅大馬信號,伍家的馬隊,很快就停了下來。

  「馬大人,林大人,前面有人攔路。」

  伍家進來報信道。

  「說曹操,曹操就來,走咱們過去看看。」

  林動一拍腿道,替馬新貽拿了主意。

  馬新貽手臂一揮,衣架上的四象披風飛到手上,他順勢一系,將肩膀上的伍平湖罩住,跟著林動走出馬車。

  時間雖已經是下午,天上也都還飄著細碎的雪粒,但周圍往來的客商極多。

  馬新貽身量極高,左右掃了眼,黑壓壓都是人頭。

  各種喧囂的聲音壓過了風雪的鼓動,傳遞到兩人耳中。

  馬車專用道上,正當先,竟有一輛古樸大氣的青銅馬車,攔在眾人前面,紋絲不動。

  左右附近圍攏了一幫子看熱鬧的閒人。

  「你是哪路人馬?」

  還沒待林動,馬新貽開口,在一般事務上可以拿主意的伍仁貴,就率先向前頭青銅馬車的車夫發問。

  林動,馬新貽順勢望去,就見這個把伍家車隊給堵在路中的是一個中年漢子。

  此人穿著寬大的藍色長袍,雙肩擔著雪,臉色一片蒼白,似乎在道上專門候了許久。

  在其身旁,還有一頭毛髮火紅,體形壯碩,表情妖異的大狗。

  而四下左右,不乏看熱鬧的閒人。

  「前面可是林大人,馬大人的座駕?」

  那漢子張口問道。

  「正是我等,還未請教?」

  馬新貽沉聲應答道,鼻子噴出一抹白色蒸汽。

  蒸汽往雪花上一撞,立刻將飛雪炙化。

  這牽狗的漢子呵呵一笑道:「老夫是六爺的手下阿忠,特邀兩位大人前往王府赴宴。」

  「六爺?行六?」

  林動摸了摸下頜,略一思索,想來是奕了,也只有當朝的這位領班軍機,才有能耐拿罡勁層次的高手來當奴僕。

  「阿忠先生是專門在此等我?」

  馬新貽想了想,微微躬身道。

  宰相門前七品官,領班軍機奕,在這個時期,幾乎能算上半個口含天憲。

  一是皇帝崩了,二是慈安太后還在路上。奕外有湘軍支持,對內身上又背著暫且打理京城的聖旨,八大顧命也還沒到,他說了不算數,誰能算數?

  「是啊,是啊,等二位等了好久。」

  牽狗漢子摸了摸紅毛犬的毛髮,神情略有三分倨傲說道。

  「這是國事,還是私事?」

  一旁的林動直接插嘴道,語氣不善。

  牽狗漢眉頭挑了挑,皮笑肉不笑道:「林大人覺得是國事,那就是國事,林大人覺得是私事,那就是私事。」

  「哦,一件事情難道還能既是國事,又是私事?怎麼難道他是……」

  林動一臉壞笑表情,中指朝天一豎,神情戲謔。

  自古以來,只有天家無私事。

  「都說邊關將軍,不尊禮法,如今看來還真是如此,林將軍,還請謹慎言行。」

  牽狗漢子,神情陰鬱無比道。

  此時的氛圍已經變得極為凝重。

  京城的百姓和其他地方不一樣,這個時候不僅不知道跑路,還拽著脖子,好似一頭大鵝般擠過來看戲。

  「不尊禮法,什麼是禮法?教導不好下人才是不尊禮法,回去問問你們家六爺,恭敬的恭字怎麼寫?」

  林動這一句,殺傷力算是百倍擴散!

  殺人誅心莫過於此。

  要知道這奕在朝中還是很有一幫支持者的,說句不好聽的,咸豐帝崩了,奕也是有資格坐一坐龍椅的。

  但是咸豐皇帝臨終前兩道遺詔,一是立皇長子載淳為皇太子。

  第二就是給領班軍機,奕封王,封的還是恭王。

  何為恭王,不言而喻!

  「瞧林將軍,您這意思是不去咯?」

  牽狗奴反問道。

  「對,就是不去。」

  林動篤定點了點頭,雙手抱於胸前。

  「好,那老奴今日就押著您去!」

  語罷,牽狗奴阿忠大手倏地朝著林動探來。

  骨節咔咔作響,手臂拉長,五指的陰影倏地籠罩向林動的臉龐。

  林動面色平淡,就連環抱於胸前的雙手都沒鬆開,只是微微抬起了眸子。

  轟!

  一扇漆黑大門擴散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