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4章 歷史的真相

  對長生的殺意！

  這一條，看似簡單，但是，放眼整個長生帳，又有多少人，敢心中產生這樣褻瀆的想法？

  而又有多少人，敢懷著這樣的殺意，進入這佛國之中？

  更別提，最重要的一點，正是殺意之後的那一句。

  崇高的反叛！

  長生，留下了長生帳，留下了大王庭，可以說，這正是獵族能夠在藍星之上延續幾千年的基礎！

  誠然，二者構成的體系源頭上便充斥著愚昧，現在更是已經臃腫而迂腐，但，在長生帳，沒有人會產生另起爐灶的想法的。

  長生已經變成了獵族文化上的基因，任何涉及其的改革，都是刮骨挖心的劇痛！

  如今，荒蕪教派入侵，許多人都已經意識到了這個國家的腐敗。法釋沒有能力嗎？樓寒沒有能力嗎？不，他們都是天資卓絕之輩，但想到的辦法，一個是喚醒長生，一個是自己成為神話。

  究其根本，都只不過是想要將這個腐朽的體系再延續幾千年而已。

  薩絕也沒有一點毀滅佛國的想法，那些所謂的要推翻大王庭的叛軍，也只是想要建立一個屬於自己部族的大王庭而已。

  唯有樓延，他要先毀滅佛國，毀滅所有的法相——佛國那浩瀚的偉力，那連神話都可以產生的權柄，令其只要存在，就決定了一個國家對其的依賴不可避免。

  只有毀滅佛國，將這條後路徹底掐滅，那之後從廢墟之中重建起來的、新的國家，才不再會是下一個大王庭。

  擁有這種思想的，才是真正的靈歲。

  「但是……」

  樓延理解了波旬所說的話，但他卻有些遲疑。

  「我……我不認為我是誰的轉世，我只是我而已。」

  螭龍臉色未變：「為什麼？」

  「……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不想。」

  樓延看著自己的手，沉默。

  他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現在的感情，所以只有沉默。

  對於那傳說中的靈歲，樓延報以尊重，但這並不意味著，樓延想要成為他。

  他雖然還年輕，見到的東西還不多，但好在，他在以自己的視角一點一點認識世界，得到的感悟，都真實而有效。

  假如成為那所謂的靈歲，他會接受一大段不屬於自己的記憶嗎？那他還是他自己嗎？

  所以，樓延很牴觸。

  對此，波旬似乎知道樓延的顧慮。

  他只是道：「你放心——靈歲轉世只是一個身份，你不需要為此接受什麼，或者改變什麼。事實上，你當年對『轉世』的研究並不完善，你只能確定你的一抹「靈性」可以在後世甦醒，再……就沒有了。」

  「沒有了？」

  「沒錯——」波旬解釋道，「你確實是靈歲的一抹靈性，但也僅此而已了……你仍然是你，有著你自己的名字。」

  自己的名字？

  樓延一愣，這才意識到，似乎從剛才到現在，只有波旬介紹了自己，他們還沒有自我介紹。

  這無疑是很失禮的事，所以他開口，正要說話，波旬卻輕輕搖頭。

  「不必介紹了。」

  他閉上了眼，語氣很平靜。

  「我屬於舊時代，新時代的一切都與我無關——靈歲殺死長生後，也被長生所殺，他沒來得及打破佛國，這些事，就交給你了——你有著和他一樣的靈性，一定也會做出一樣的選擇。

  「而我……只是出來，與一位並不相識的老友見過一面，便足夠了。」

  樓延：「這樣嗎……」

  「敘舊到此為止——回去吧，我也要繼續沉睡了。」

  說罷，波旬就要轉身，回到純金太陽之中。

  這時，樓延才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他連忙道：「等一下！」

  「……嗯？」波旬身形稍頓。

  「現在的長生帳陷入了危險！」樓延急切道，「有一個組織想要殺死所有的獵族人，而且……」

  樓延看了一眼一旁的法釋，「那傢伙為了見你，啟動了長生的儀式，要將前八帳獻祭！」

  「……既然我醒了，儀式自然已經失效……這件事，長生當年為了突破便做過，只是被你我阻止。」

  一邊說，波旬一邊重新轉過身，他的眉頭稍稍皺起，「那個組織……很強嗎？」

  「很強！他們連神話都有，而且背後還站著一個、一個……」樓延不知道怎麼形容，索性直接道，「一個像長生那樣強大的存在！」

  「……第二個長生嗎？」

  螭龍的臉色肉眼可見的嚴肅了起來，他眉頭皺的更緊，眼中思索之色不斷閃動。

  「假如我的感知沒出問題，現在也只過了三千年吧？長生那樣的存在，三千年就能出一個嗎？」

  「我不知道……你既然是殺死了長生的人，那你一定很強吧？我們需要你的幫助！」

  樓延覺得，他明白了老師帶他來到這裡的意圖。

  之前他問老師，他來到這裡，也是為了謀取佛國的能量嗎？於蒼說的是「算是吧」。

  他以為這是承認，但現在看來根本不是這樣。

  老師才不像其他人那麼膚淺！

  他一定是提前就發現了波旬的存在，為了爭取其作為力量，才一起來到了這裡！

  現在，波旬面前一共有三個人，法釋被控制住後波旬就一直沒管，於蒼更是理都沒理，從頭到尾，只和自己表露出了溝通的欲望。

  顯然，這位屬於舊時代的傢伙，眼裡只有自己。

  既然如此，那麼拜託他出手的任務，當然是要落在自己身上的！

  他本以為，波旬是當年和自己一起殺死長生的人，應當也是和靈歲差不多的，獵族遇到如此危機，肯定會仗義出手。

  但誰知道，波旬卻搖了搖頭。

  「我不能出手。」

  樓延一愣：「為什麼？」

  「長生……還沒有死透。」

  波旬猶豫片刻，最終還是嘆了口氣。

  「他那樣的存在，或許本就沒辦法輕易被殺死吧……天上的那輪純金太陽，時至今日，我仍然能從其中感知到長生那沉重的意志與目光，三千年來，我曾經無數次嘗試毀掉這輪太陽，卻發現我根本做不到。

  「而且，長生似乎將他的『屍體』和整個長生帳綁定在了一起，要是以蠻力將其破壞，那麼整個長生帳，都將陷入毀滅……所以，上千年來，我一直在這裡，看守長生的封印，而無法離開半步。」

  聽到這話，地上已經一臉死相的法釋，眼中似乎又多出了什麼，他抬頭，將目光投向天空，其中仿佛又燃起了某種希望。

  樓延：「你不能離開這裡嗎？」

  波旬搖頭：「做不到——我能感知到，我與那純金太陽之間有著某種聯繫，應該是當初被收為獵寵時，長生留下的手段……這手段本意是為了控制我，但是現在長生遁入生死不分的境界，倒是方便我藉助這種聯繫，來反過來控制他了。

  「長生的意志太過強大，我只有在離純金太陽最近的這裡，才能確保我能做到這一點，而一旦我離開這裡，那麼長生便隨時都有可能復甦……很抱歉，我無法幫助你，但，一個長生霍亂，總好過兩個長生同時出現。」

  聞言，樓延的臉色一下子難看了起來。

  「怎麼會這樣……」

  「我只能在這裡。」

  波旬語氣平靜，但是其中卻蘊含著難以想像的堅定。

  「我已經做好了耗盡一生的準備，也只有作為長生獵寵的我，才有與之相等的壽命，才有資格背負這一切——所以我不想知道你現在的名字，也只是不想讓現世的事物侵占我的腦海，讓我產生一些不必要的情緒罷了。」

  情緒，是很要命的東西。

  身為長生的獵寵，藍星之上註定沒有存在能和他等壽，就算是靈歲，也不可能一直陪著他。

  這會產生一定的孤獨，但是還好，可以忍受——但，假如他知道了樓延的名字，那麼難免會產生牽掛，難免會想著再見一面，難免……會讓孤獨加深，越來越深。

  三千年很長，但可能只是他將要面對的無盡時光中的第一秒，所以，他心中的每一份情緒，都要謹慎處理，都不能多餘，否則，他不確定上萬年後，他會變成一個什麼樣的怪物。

  老友，見過一面就夠了。

  「我能做的，只有將佛國的權限對你完全開放。」波旬道，「在打破那些法相之前，適當的借用他們的力量吧……這是為了獵族更好的未來。」

  「這樣……」樓延抿起嘴，他的拳頭已經捏起。

  本以為找到了強援，結果，到頭來還只是自己嗎……

  他的心情一時間無比沉重。

  是不是……讓老師失望了呢？

  樓延忽然有點不敢回頭，看於蒼的表情了。

  而一旁，從頭聽到尾的於蒼，已經大概明白了這裡發生了什麼。

  理清了這其中的關係，他不由得有些好笑。

  真是……嗯，很奇妙的誤會。

  是的，上述波旬所說的一切，都只是一個誤會。

  波旬並不知道超越神話意味著什麼，也不知道天體畸變不可逆——造成這一切的力量在層次上遠遠超過了波旬，也超過了長生，他不理解太正常了。

  在他眼裡，長生變成天上這個鬼樣子，絕對是他的後手，是在想著復活的。

  所以，他得看著！

  要知道，天體本就會無時無刻地燃燒原主人的精神與意志，將其化作陽光，照射向四面八方。

  所以，波旬當然會在純金太陽中感知到長生的意志……這意志就和活著一樣，但他真活嗎？包死的啊老弟。

  而他所感知到的，自己與純金太陽之間的「聯繫」，也並不是什麼魂卡師與獵寵之間的關係。

  純粹就是星神與命星之間的關係罷了。

  至於壽命……星神壽命與恆星等長，這確實沒問題。

  佛國就是這輪太陽的虛假外殼，所以波旬其實一直都在太陽裡面，在這裡，確實是對長生意志感知最深刻的地方……嘖，這麼說的話，真是想想都慘。

  波旬這幾千年，肯定每時每刻都在忍受長生殘留意志的「小聲bb」！

  這「小聲bb」若是放在其他人腦子裡必然是致命的，但波旬身為星神，長生的殘留意志肯定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影響，但是煩人是真的煩人——誰家星神，會時時刻刻待在太陽裡面啊！

  天體中溢散出來的那些意志並沒有什麼意義，但看波旬這個樣子，肯定將其當做了長生準備復活的徵兆，當成了其露出的破綻。

  這些時間中，他大概一直都在謹小慎微地分析長生的每一句話，試圖揣測其想法吧……

  所謂的和空氣鬥智鬥勇，最高境界也莫過於此了吧。

  嗯，波旬所作的一切，都毫無意義，他浪費了三千年的時間——這麼說起來似乎很殘忍，但確實如此。

  一念及此，於蒼便有些想笑，但還是忍住了。

  不管怎麼說，波旬的這份意志足以讓人動容，值得別人的尊重。

  先前來到這裡之前，他和拉還一直在猜測，這星神為什麼一直不出來。

  雖然長生帳只是一個「營養不良」的小世界，但是足夠讓一個星神在神話面前作威作福了……但於蒼翻遍了記載，也問了很多人，都沒有人見過這個星神。

  現在，疑惑終於解除了。

  如此想來，一切都合理了。

  先前法釋也曾經提到過，在長生帳的傳說記載之中，樓家明明是弒君之人，但其受到的懲罰確實代替長生掌管長生帳……這算什麼懲罰！

  這明明就是獎勵！

  更何況，還有可以直接讓人成長為神話的權柄，就這麼給樓家了……

  現在看來，這些都是被修飾過後的真相。

  靈歲，應當是長生的後代，他們都姓樓。而現在的大王庭，則是靈歲的後代！

  剛才波旬說，他會保證樓延能夠使用佛國的全部權柄，這就表示了，現在佛國的這些權柄，其實都是由波旬掌控的。

  只是他因為對自己的誤解，沒辦法離開佛國，所以只能讓大王庭自己分配這個權限。

  當年，靈歲與波旬應該是趁著長生突破超越神話之時突然聯合出手，將其成功殺死——他不好說這個過程成沒成功，畢竟本來長生想邁出這一步也是要死的。

  但結果就是，靈歲被長生帶走，波旬因為一些意外成了第一位星神。

  可能是因為長生與靈歲一起死後，長生帳便沒有了神話力量支撐，所以波旬將掌管佛國的權限給了靈歲的後人。

  於是，這些後人理所當然地接管了長生帳，他們對教義進行了一些修改，成了現在這樣……但，他們沒有靈歲那樣的品質，做不到終結對佛國的依賴。

  點了點頭，於蒼大概理順了這段歷史。

  結合他在藏經閣看到的記載，大體上不會有什麼差別。

  那麼現在……

  於蒼抬頭，看向波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