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銀鬼這頓吃了十兩白銀,說是剩下的分幾頓吃完,便回了木雕中。
「扶搖幫我開窗可好?」
「可好!」
狐狸縱身一跳,便去打開了窗。
外面已是耀眼陽光。
林覺橫坐長榻之上,背靠扶手,以一個十分舒服的姿勢,取出古書翻開。
「華—·...」
上面果真多了新的一頁石封術,五行法術。
施展此術,無論花草樹木,人鳥獸魚,除飄忽、鬆散、流動之物,除金以外,都可被封入石中。
初學者吐氣施術,可將人體表面化作土石,持續片刻;再學則念咒手指施術,可將人全身化作石頭,持續半日數日;高深者無需念咒,可同時將面前之物皆變作石頭,持續數月數年;大能者封人為石,天荒地老。
若與他人鬥法,自身道行越高,造詣越深,法術越不易被抵擋掙脫。
修習此法需與土行靈韻有感。
金.·
這裡說的金應該是指金屬。
至於那些飄忽鬆散流動之物,想也覺得正常,人總不可能將水和雲霧也封入石中。
「果然———」
此法果然與定身術有部分重合。
不過也只有一小部分。
這門法術修得不高深,便如定身術一樣,可以限制困縛對手。不過定身術困得急強而短促,它困得慢弱而緩長,若是在鬥法中,定身術再怎麼施展也就是那一瞬間的功夫,它則可以多次施術,疊加效果。
一口氣使人手臂皮膚變成石頭,想來就算不至於完全不能動彈、不能掙脫,也會受到影響,或者掙脫之後會受傷。
石封術卻還可以接著吐氣,再封另一隻手,再封身體封雙腳,
若往高深去修,越是往後,與定身術的差別還要大些。
「這門法術倒是能學,用不用得上暫且不說,我學起來應該會很簡單。」
此時的林覺已經學會了山壓頂、點石成將和與石封術很相近的化石法,
這裡面很多道理都是通的,據他推測,學來應該容易。
不過更容易也更需要的該是小師妹。
林覺如是想著,卻聽房中一陣咕嚕嚕的聲響。
像是石頭在地板上滾動。
轉頭一看自家狐狸正在房間裡來回折返的跑跳,同時用爪子撥著一個小球,它先是從一邊用爪子一撥,使得小球滾向前方,接看立馬縱身一跳,修長的身體便在空中划過一道彩虹似的圓弧,趕在小球之前跳到另一邊,一轉身剛好攔住小球,又把它撥回去。
周而復始,自娛自樂,不亦樂乎。
林覺卻直盯著那顆小球。
那看起來像是用碎布揉成的球,不知它是從哪找來的布,不過此時的布球卻似乎變得堅硬,也保持著圓滾滾的形狀不散開。
林覺待球滾向自己這方,距離自己不到三尺之時,便將手一攤。
隔空取物!
狐狸乘風躍來,剛好落地,落地之時,習慣性的將爪子一撥,可卻撥了一個空氣。
「嬰?」
狐狸大驚。
怎麼最近總是鬧怪事?
抬頭左右環視,終於在林覺的手中看見了自己做的小球。
狐狸不說話,只走過去仰頭把他盯著。
林覺則是剛一上手就確定了,這確實是個布球,團成布球之後,又被變成了石頭。
因為布本就薄而透氣,一口氣下去,幾乎將整個布球從內到外都變成了石頭。
看來自己不用深研這門法術了。
「你倒聰明。」
林覺誇耀的倒不是它得到了那地角蛇的本領且這麼快就會用了,而是它用得巧妙,居然能自己想出這份用法。
隨即將球一丟。
刷的一下!
一道白影飛出,隨球而去。
不一會兒,球又滾回了他腳邊。
林覺今天上午本來是打算研習一下這門法術,並確定自己那兩個梨祖木心做的雕像雛形先用在哪兩位好漢身上,下午就好開始雕刻製作,如今不由得停了下來,只用這球逗它玩耍。
剛開始只是用手扔,後面覺得這樣太慢,跟不上它,便為這石頭布球附著一道法力,念咒催使著它四下飛行移動,狐狸則跑著去追。
這下好了,還練習到了咒御。
前幾日一直忙碌,所遇到的事也不是什麼輕鬆有趣的事,託了扶搖的福,偷得半日閒,偷得半身輕。
兩日之後。
院中梨樹竟然在這深秋開出了花,花香清淡,不湊近聞很難察覺,卻也怡人。
村中之人都覺得奇異,同時見到這般神仙法術,心中也不禁多升起了一分希望。美好之物與神仙之事都是安慰人的良藥。
樹下楊老先生手拿拐杖坐著,肩上落了幾朵雪白花瓣,對師兄妹二人和羅僧詳細述說自己知曉的事:
「此事還要從老朽一位侄兒說起。
「他在芳花縣得罪了一隻妖怪。
「老朽那位侄兒本在朝中做官,奉命去往芳花縣巡查的過程中,發現當地人信著一個神,叫做綠水仙翁。那仙翁在深山幽谷中有個祭台,祭台背靠一個高不見頂的山崖,四周皆被蘆葦大樹環繞,又常常起水霧,據說最虔誠的信徒去了那個祭台,誠心打坐,沒有多久,就會忽然飛起。
「當地人都說,那些信徒是飛升上天,去做神仙去了,因此每月都有很多人爭相去坐。
「也有很多人都曾親眼目睹。」
老者說著將目光投向了林覺和小師妹,見這二位真道皺起眉頭,便知曉天下間確實沒有這等成仙之事。
旁邊羅僧亦是面無表情,也不接話。
楊老先生便繼續如是述說:
「我那侄兒雖知曉這世間有妖鬼神靈,卻也不信天下間有這等好事,要親眼去看。
「他自幼聰明,別人都在前面看,他偏爬上懸崖,去了另一面。撥開雜草,說是看見有妖怪施法,將人憑空捉起,從山崖的另一邊扔進河中。
「大驚之下,他跑回來告訴當地百姓,卻被那邪神的廟祝指責,百姓也不相信他。
「當天晚上,妖怪便託夢來,警告他不要再說這件事。
「我那侄兒品行嚴直剛強,並不怕它,只說自己是朝廷要員,要是死在這裡,朝廷再怎麼也不會容它!與它對峙!
「妖怪忌憚,便用另外的方法警告他。
「兩位道長或許有所不知,我們楊家雖比不得一些千年世家來得顯赫,
卻也在這裡幾百年了,近些年來族塾請了名師,也出了不少人才,因此此時在京城乃至整個秦州也是薄有名氣。」
羅僧在旁邊聽得點頭,表示認可。
林覺沒有說話,只示意他繼續說。
「那妖怪知曉我那侄兒出自潤澤楊氏,便威脅他說,要禍害掉楊氏的根。我那侄兒雖然不怕,卻也寄了信來,讓我們多多提防,卻哪曾想,那妖怪竟如此的歲毒,又有如此心計·.·.·
「看來那妖怪是利用了此地一直存有的那頭黑僵。」羅僧分析著道,「也可能還有別的妖術在裡面。」
「嗯。
林覺也是點頭。
那黑僵不會說話,且已死了,這等事情本來就查無可查,如今便更難查明了。
「羅某自打辭官之後,就一直四下行走,見識這些妖鬼奇事,這等事情,怎麼也得去看看。」羅僧果斷說道。
「在下也有意去。」
「羅公與兩位道長若是願去查看,無論老朽那侄兒說的是真是假,我們楊家都願再籌足一筆路費盤纏,獻給羅公與道長。」老者立馬開口道。
「這就不必了。」
「老先生回去休息吧。」
老者只好站起身來,抖落身上梨花,又抬頭以那渾濁雙眼看一眼這滿樹的花,顫巍巍往回走去。
就在談話之間,蛇角已曬乾了。
羅僧手在簸箕上面撥動,眾多吸毒石發出干而脆的聲音,像是許多鵝卵石在碰撞。
羅僧當即用那兩名江湖好漢試了試,
林覺也在旁邊認真看著。
只見一塊吸毒石貼在那兩名江湖好漢其中一位的傷口上,原來有些偏灰偏乾的色彩慢慢變暗變濕,江湖好漢已經腫起的傷口反倒慢慢消了腫,甚至恍愧間那一抹黑色也在緩慢退去。
林覺畢竟是修道人,查探得更仔細江湖好漢傷口中的屍毒屍氣確實是在減少,反倒是這吸毒石顏色略有加深,中間屍毒屍氣堆積,連帶著陰陽靈韻都有變化。
那「瑤華娘娘」沒有騙他們。
如此說來,她應該真是瑤華娘娘那邊的。
「真的能行!」
羅僧也是鬆了口氣。
四周之人聞言則是一片喜色,至於那些躺在地上曬太陽的人,更是劫後餘生。
又過幾日,村中屍毒盡除。
林覺對這吸毒石也摸索得很清楚了:
唯一遺憾的是,這吸毒石雖能清洗過後重複使用,卻不能無限制的如此下去,它的效果會越來越差,直至碎裂,
否則倒是可以做個傳家寶了林覺背了一些只用過一兩次的吸毒石,已經到了要離去的時候。
楊家村不知多少人來送他們。
林覺對那頭水牛行禮道別。
那兩個身上纏著布、毒去了但傷還沒好的江湖武人留在村里,也與羅僧互相拱手。
轉身一走,便離開此地。
不知不覺已是深秋。
不知是哪場秋風所為,就連山上欒樹的果葉也落盡了。
一匹馬兩頭驢子踩過鄉間落葉。
「芳花縣我也知曉,距離這裡有幾百里路,也在魏水河邊。」羅僧面容滄桑,聲音沉定,「等下會路過潤澤縣城,縣衙里還有一筆賞錢,二位可以與我一同過去,也可在城外等我,待我去領了咱們平分。」
「便辛苦羅公。」
林覺說著一頓,注意力卻都在那「魏水河」三個字上:
「聽說魏水河原本有位河神,不過卻被一隻妖怪給殺害了,羅公可知此事?」
「不知。」羅僧說道,「羅某雖行走江湖,斬妖除魔,卻只知哪個神靈靈不靈,哪地妖怪凶不凶,能經得住幾刀,不知這些神仙妖鬼之事。」
「那羅公也不知曉『龍王』了?」
「這倒聽說過。」
「嗯?」
,
「是從一隻將死的妖怪口中聽說的,似乎是此地作亂的妖怪中的頭頭。」羅僧說道,「羅某不知那妖怪在哪,否則也找過去,一刀砍了它。」
「羅公好氣魄。」
「道長是說,傳聞中那殺害魏水河神的妖怪,就是這龍王?『
「道聽途說。」
嗯羅僧也敏銳察覺到了不對。
那事似乎就在魏水河邊。
隨即一行人沉默行走,提刀的滄桑武人一直走在前面,看著倒像是身後兩個道士的護道人。
路過潤澤縣城,又分一筆賞錢。
驢兒背上的竹筐倒是越來越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