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武藝與道法

  火焰打在黑毛殭屍身上,陡然將它包裹起來,又四下濺射,照得鄉村小巷明亮如白晝。

  饒是黑僵一身黑毛硬如鋼絲,也在靈火中迅速變得通紅,彎曲掉落。

  登登登!就連羅僧也連連後退!

  只覺這火比尋常的火要燙得多。

  比起當年丹熏城外的少年書生口中吐出的火,似乎早已不是同一種東西。

  火焰很快熄滅。

  月光立馬鋪灑下來。

  五枚豆子飛向不同方向,其中四枚飛向那頭黑毛殭屍,還在空中便已化為五名甲士,帶著沉重盔甲轟然落地。

  兩名甲士在它前面,兩名甲士在它後面,正好將它圍了起來。

  遠處院牆上又傳來瓦片碎裂聲。

  羅僧餘光一掃,才見是那弓手,因為盔甲沉重踩碎了瓦片,不過也已站穩,正背對著鉤月搭弓拉箭。

  「幾位好漢!助我除妖!」

  其實無需他的呼喊,兩面盾牌已經同時撞向了那頭黑僵,

  幾把刀劍舉頭就砍。

  一頭黑僵,四名甲士,體型都不小,互相撞在一起,擠擠攘攘,可卻又有利箭破空而來,精準的從四名甲士的間隙中穿梭,射向黑僵的頭顱。

  現場一時十分雜亂,滿是盔甲的摩擦聲,是力量的角逐,是金鐵碰撞的脆響,營造出一種肅殺之氣,在黑夜中四散開來。

  黑夜中進射出不知多少火花。

  羅僧看得不禁了一下。

  只覺好似戰場一般。

  那黑僵應是成了氣候的,全身好似金剛不壞,又力大無窮,一爪子能將石頭砌的院牆抓壞。可真鬥起來,羅僧卻驚訝發現,這道人用豆子化出的幾名甲士雖然不如江湖好手那般靈活輕盈,可也力量極大,每一刀每一劍砍在黑僵身上,都冒出火花,火花中又有一些腥臭碎屑濺射開來。

  尤其其中兩名甲士,盔甲下的身軀好似隱隱帶著雷電紋路,它們一刀砍下,似有雷氣電光,砍得那東西一身黑煙飄忽不定。

  而這黑僵也不是吃素的,爪子瘋狂抓向它們,卻由於有一身盔甲,也是抓得火光進射。

  哪怕避開盔甲,可這甲士盔甲之下卻不是血肉之軀,也並不怕它。

  羅僧哪裡肯坐視他們相鬥?

  伸腳一勾,旁邊掉落的長槍便飛入他的手中。

  提搶而上之時,又見對面的道人念著咒語,朝著那黑僵一指。

  無聲無息之間,黑僵的雙腿卻陡然往下一沉,像是有幾個看不見的人憑空壓在了它身上,使得它的動作也遲緩了一些。

  可它畢竟力大無窮。

  羅僧還沒到它面前,它便從四名甲士之中撞出,似乎感覺到了誰對它威脅最大,直接沖向那名道人,速度快得如風似的。

  幾名甲士步伐沉重,根本追趕不及。

  就連羅僧都追不上它。

  「嬰鳴!」

  唯有白狐踩著旁邊牆壁,與它同行,始終跑在它前面一點,口中吐出黑煙,試圖遮蔽它的視線。

  黑夜黑煙,濃得似墨。

  林覺有些意外-

  —

  這山壓頂好似不起作用一般!

  修行至今,他的道行已經超過了當時梨村那隻老狐,只是在「山壓頂」這門法術上的造詣暫時還追不上它,一消一長,便算是抵消。

  他剛才這一手山壓頂大約也給這黑僵增加了幾百斤的重量,卻不曾想這黑僵力氣太大,能把尋常人壓成重傷、能讓自己幾乎走不動路的重量,給它造成的影響竟然只有這麼一點。

  林覺不敢大意。

  當即右手攤開,幾口飛劍憑空出現,一道短促咒語,便直往前射去。

  左手一攤,又出現一柄長劍。

  右手剛好握住劍柄。

  不料那黑僵不知是智力太低還是根本不顧那幾口飛劍,速度一點不停,

  任由飛劍打在身上,磕出一些血肉碎屑又彈落,直從黑煙中撞出。

  的一聲!長劍出鞘!

  黑僵也已到了面前。

  一爪黑風拍下。

  一月寒光迎來。

  雙方靠近之時,道人屏息凝神,張嘴一吐,就是一口清氣。

  又聽當的一聲!

  黑僵爪子拍到長劍之上,力量輕而易舉的壓過了道人,把長劍往回拍去,劍身打在道人的身上。

  不過此時道人已化作一尊石雕。

  只聽到一聲「道友助我」。

  「膨!」

  石雕直接倒飛出去。

  「傲——·—·」

  卻聽黑僵一聲慘叫!

  羅僧提槍衝來才發現,不知何時,那怪物臉上除了黑毛,竟還長出了許多嬌嫩芽點,正在月光下悄然開出花朵。

  這怪物身上只有死氣,而無生機,然而下山大半年,林覺的花開頃刻雖還沒有修到奪人陽壽道行的地步,卻也可以吸納法力精氣了。

  這一下吸的是它身上的屍氣。

  黑僵自然憤怒痛苦。

  可是還未反應過來,又是一桿長槍宛如鞭子一樣朝它面門抽來。

  善於搏殺的武人,每一招一式用的定然都是全身的力氣,一點也不浪費,羅僧這一槍鞭不僅如此,甚至還借了勢蓄了力,仿佛空氣都被切開。

  啪的一聲悶響,黑僵頭上花葉四濺。

  一隻眼晴當即就被抽爆!

  可它卻渾然不顧,只用爪子拍掉頭上的枝葉與花朵,繼續沖向林覺。

  林覺剛剛落地摔倒,還沒站起。

  若它衝過去,哪怕林覺再度變成石頭,怕是也得被它撕成碎片。

  可誰能想到,才剛衝到一半,旁邊牛棚中的牛竟然拋棄恐懼,撞棚而出,用盡全力朝它撞過來。

  黑僵力大無窮不假,可這水牛也正是壯年,長得肥體壯,怕是重都有一兩千斤,如此用盡全力衝來,又有誰能阻擋住呢?

  羅僧睜圓了眼睛。

  轟隆一下!

  見那黑僵只來得及在水牛身上抓出一道傷痕,便直接被水牛頂翻,又重重撞在後方牆壁上。

  羅僧似乎感覺到了牆壁的顫抖。

  原來先前道人口中那句「道友助我」叫的不是自己,而是這頭水牛?

  心中閃過這般念頭,手上卻不停。

  一桿銀龍斜沖而來,一下扎入黑僵面門。

  四名生得天兵似的甲士也沖了過來,毫不猶豫,舉刀抬劍就是一通劈砍,先十幾刀砍掉它的手,又幾十刀砍掉它的腳。

  黑僵奮力掙扎,身後的牆轟然倒塌。

  卻見道人不慌不忙,爬起身來,先對水牛施了一個道禮:

  「多謝相助。」

  隨即才走過去,低頭一看。

  牆壁廢墟之中,一個黑毛怪物被死死的按住,手腳皆已被豆兵砍掉,頭顱也被羅僧砍掉,體內黑血幾乎凝固,像是豆腐一樣落得到處都是,可是它的軀體、頭顱與手腳竟然還在動。

  「諸位請讓我來。」

  幾名甲士頓時沉默的為他讓開位置。

  羅僧也站到了旁邊。

  便見道人走去,張口一吐。

  地上黑僵的軀體上頓時開出鮮花。

  道人接連吐氣。

  不消片刻,原本獰可怖的邪物竟似成了一個人形的花團,遂漸不動了。

  「死了?」

  「屍氣盡散,又死一次了。」

  林覺一邊答道,一邊找到那顆被砍下來的頭顱,用劍撥開密密麻麻的枝葉花朵,也撥開黑毛看了看,倒隱約辨別得出,確實是人的五官。

  「這東西莫非就是這地方常鬧殭屍的源頭?」

  「也許是。」羅僧喘了喘氣,也仔細查看,「不過在這之前,它可從來沒有出來做過亂,就算它以前在這裡,也應是在躲著修行之類。」

  「那大戶人家可還有人在?」

  「還有不少人。」

  「回去問問。」

  道人這才又放出火,對著黑僵燒了不知多久,費了半身法力,才將它燒乾淨。

  「回去吧。」

  羅僧收起長刀,撿起長槍。

  「好。」

  林覺不忘牽上那頭水牛。

  水牛身上被那黑僵抓了一道傷痕,流了不少血,此時傷口已經發黑。

  「道友受苦了,我先為你止血,回去再給你包紮,至於屍毒,也請放心,等吸毒石曬乾了,也定為你吸出。」

  林覺對它說著,往回走去。

  邊上羅僧平靜看著他。

  徐姓鬼魂不知從哪裡冒出來,跟隨他們前行,眼露震驚之色,卻不是驚訝早已認識的羅僧,而是驚訝林覺,驚問:「道長莫非是神仙不成?」

  「怎麼可能?」

  「若不是神仙,怎會這麼多神仙法術?怎會除得了這黑僵?」

  「砍下它頭的可不是我。」

  林覺如是說著,眼前好似又閃過方才羅僧那連綿不絕的刀光,令他驚艷不已。

  五年之間,似乎他的本領還在上漲。

  甚至於都快要揮出刀罡了。

  不知他在江湖中又算什麼級別。

  不過這個問題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羅公一身武藝,天下少有人能比擬,這身刀法更是數一數二,自然厲害。不過若是沒有道長,羅公要想除掉它,想來也要一番苦戰。」徐姓鬼魂一邊說著一邊跟隨著他們走,感嘆而怨恨,「如今這天下啊,這等禍害不知有多少,不知害了多少人。」

  「是啊。」

  回到大戶院前,二人兩步一頓,只見門外倒著兩隻黑僵的無頭屍身。

  見這兩隻黑僵身上毛髮尚淺,戶氣死氣也還淡薄,應是前幾天病死發區的村人,沒有被那些江湖人與捕役殺完的,天一亮就躲了起來,天黑了就出來遊動或者作亂,被小師妹所斬殺。

  這黑僵對尋常人而言,確實是斬了頭顱也不死,砍成碎肉也還動,然而在附劍咒的加持下,便和尋常人差不多了。

  林覺跨過院門,往裡看去。

  小師妹抱劍靠牆而坐,身邊兩個手持棍棒的家丁,家丁滿臉的吃驚。

  方才他們是看見了這位女道長斬殭屍的過程的他們原本以為這女道長也會如此前那些江湖好漢一樣,拔劍憑藉武藝去這些殭屍相鬥,卻見她只是拿出一個鈴鐺,輕輕一晃,晃出清脆的響,那兩隻殭屍頓時就不動了,連他們也覺得頭暈目眩,等反應過來,殭屍便已人頭落地。

  而他們分明記得,這鈴鐺只是掛在她那驢兒脖頸上的裝飾品。

  還未從震驚中緩過來,那位名叫羅僧的好漢與另一名道長便回來了。

  月牙如鉤,門外昏暗。

  在二人的身後,竟還跟著一道身影,乍一看以為是活人,再一看便覺有些模糊,仔細一看,才覺是那昨夜已死去的徐竟徐公。

  且在徐公身後,竟還跟著一些更加模糊不清的身影,細細辨別,竟仿佛是昨夜死掉的一些武人與捕役。

  那些捕役多是村中的楊姓子弟,託了族中的關係去縣衙當差,他們全都認識。

  兩個家丁面面相靚。

  心中有些害怕,卻又不敢表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