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僧艱難的砍著蛇頭上的角。
在這個過程中,還要提防那蛇咬他。
林覺則是坐在樹下歇息,看著手腕上染上的一抹石土色的皮膚。
他能感覺得出,自己的皮膚真像是成了石頭。
不過只是表面上淺淺的一層。
回想起方才心中的悸感,林覺知曉,大概古書中也有一種和這巨蛇本領類似的一種法術,或者這種法術乾脆就是借鑑這類精怪的本領創出的。
畢竟法術本就取於天地萬物。
陽光月華,清風雨露,一草一木,甚至一念升起,都可能有一條大道,
也都可能蘊有一種法術之理。
林覺也知道這巨蛇是怎麼狩獵狂狂的了。
可惜自己和小師妹早就修習過能將全身由里到外都變成石頭的化石法能自如的變成石頭又變回來,這門法術對他們是不起效果的。
用來對付別人倒是可以。
哪怕是羅僧這等武人高手,若是猝不及防中了招,身體動不了了,或者動作遲緩,想來也無法應對這巨蛇的絞殺與血盆大口。
不過此法與定身術倒有部分重合。
餘光一瞄,狐狸站在身邊,一臉認真,直盯著他的手腕。
「不用擔心。」
林覺手一用力,皮膚就迅速恢復。
狐狸眼光一閃,又覺驚奇。
隨即旁邊傳來羅僧的聲音:「我在京城見過不少僧道高人,也和不少奇人異士打過交道,倒從未見過如道長這般,這麼擅長法術和鬥法的。」
此時他已砍下了蛇角,拿在手上。
狐狸便又被吸引,從林覺腿上跳過,湊過去好奇觀看。
這根角差不多有一尺長,下面最粗的地方大概有人的手腕粗,最頂上則是尖的,拿在手裡像是石頭,沉甸甸的。
「羅公見過的那些是什麼樣的?」
「京城多數僧道供奉神佛,不修法術。有修法術的,也都是一些小把戲,且每人會兩三門就算多的了。那些所謂的奇人異士也大多如此,哪怕其中確實有些稱得上是本領高強,也就只會那麼一兩樣。」
「世間大多如此。」林覺說道,「原來京城也是這樣。」
「哪裡都是這樣。」羅僧一邊說著,一邊又抽出刀,「不知這蛇的肉什麼味道,能不能吃或者入藥,羅某割幾斤帶走。」
小師妹也與林覺對視,交流心意。
這是個勤儉的師妹。
羅僧欲取巨蛇腹部的肉。
卻不料用刀剖開蛇肚,裡頭竟還有一具尚未消化完全的人,這下哪怕是他,也沒有取這蛇肉的意思了。林覺二人也省了思考的功夫。
「接下來怎麼辦?」林覺又問他道,「這一根角夠用嗎?」
羅僧沉默與他對視。
林覺立即就知道了他也不知道。
「保險起見,多收集幾根吧。」林覺對他說道,「這蛇喜好食人,我以靈液引它過來,看見我們,它自會從地下鑽出,到時再一起上。」
「好!」
「這黃煙對我師兄妹二人不起作用,你們小心一些就是,為了保險,我就不請這四位擅長近戰的好漢相助了。」
「沒問題!」
林覺便收回了四位豆兵,只留下那位弓手,隨即取出一個小瓷瓶。
這是最後一瓶靈液了。
將之打開,裡頭自有馥郁芬芳。
隨即幾人換著不同地方等待。
若有巨蛇再來,便由狐狸負責偵查,林覺御劍遠攻,豆兵弓手射箭,既能吸引它的注意力,也能給它添上遍體的傷,若擊中要害,便更好了。
小師妹則為林覺護法,並用呼風吹散黃煙、推火搖鈴作為輔助。
羅僧找機會斬首。
效率很高。
尋常一兩隊軍士也不見得奈何得了的巨蛇,在他們手下卻斬得十分輕鬆。
甚至隨著後來越發熟練默契,效率還在不斷提高。
反倒是行走耗費了數日時間。
「差不多夠了,再多也裝不下了。」羅僧果斷說道,「不宜耽擱太久,
我們出去吧。」
「好!」
三人也不猶豫,當即離開此地。
此時林覺和小師妹牽著的兩頭驢兒背上都裝滿了東西,除了天材地寶便是狂狂的毛髮,連林覺取的木的枝丫都只能拿在手上。取的蛇角則是全被羅僧用森林裡的藤蔓搓成繩子綁起來,搭在馬兒背上。
眾人一晃一晃的往外走。
林中瘴氣瀰漫,容易迷失。
好在狐狸記得方向。
一行人幾乎原路返回。
經過外面村子,竟又遇到那中年人。
看見羅僧馬背上綁的蛇角,他身上尚未乾透的血跡,還有兩名行走帶風的道人,中年人如同見了鬼神。
尚未反應過來,幾人便又走遠了。
瑤華洞府里的那位說,這蛇角需要曬乾才成吸毒石,陰乾就成劇毒石,
此前林中瘴氣瀰漫,走出來後也是陰天,沒有太陽,林覺只好隔一段時間就給蛇角上噴一噴水,又讓狐狸吐一口寒氣,保證它的濕潤陰寒,等有太陽再曬乾。
他也時而查看一下這蛇角。
這蛇角摸起來像是石頭,重量也像石頭,仔細感悟,其中靈韻也像石頭。
加上這蛇鑽土的本領以及吐霧讓萬物石化的本領,大概知曉,它應是一種五行屬土的異獸,這角很可能是它吸納土行靈韻匯聚而成。
難怪叫吸毒石和劇毒石。
因為這本就是一塊石頭。
這是林覺不會判斷錯的他至少有兩樣法術與石頭有關,比如點石成將,比如幻銀術,這兩個法術都可以對這根蛇角起作用。而且他是學煉丹的,煉丹要學採擷,對於常見的世間萬物的材質判斷是基本功。
「陰乾則劇毒石·
「劇毒是多毒?
「石頭——」
林覺皺眉思索,隱隱有個想法。
只是不知能不能行。
林覺打算之後找機會問問。
此時看向前方,漫漫前路,滿山金紅色的欒樹,而羅僧提刀沉默趕路,
他不禁問了句:「還未問過羅公,那潤澤縣的殭屍是怎麼回事?」
「是個村子,原本就不太平,常鬧殭屍,不過那地方文氣很足,連著出了兩任狀元,所以他們也不願搬走。」
羅僧頭也沒回的答道,停頓一下:
「那村中主家給我說,是因為他家的人在別地摻和進了一樁怪事,懷疑被妖怪報復,所以在當地散發了屍氣。」
「散發屍氣?」
「源頭我也不知,但據我猜測,十有八九是髒了村裡的水源。」羅僧仍舊頭也沒回,悶頭趕路,「當地的百姓會陸陸續續的發燒潰爛,病死,入土埋葬之後七天就會發僵,發黑毛僵,十分兇狠。被咬的人也會發燒病死,死後發僵,唯有燒掉才行。」
「竟是如此!」
林覺皺著眉頭說道:「那我們可還來得及?」
「不知道。那些此前發燒病死的人,都要十天半月,而且飲了水的人也不見得即刻發燒,我走之時,還是陸陸續續的,應該還有活人。」
「原來是這樣。」
「本來遇到這等發僵之事,找出殭屍,將之燒掉就好。唯獨此地之事不同尋常,也最難處理。我只好拜託一些江湖上結識的好漢守在那裡,若有人發僵便將之斬殺燒掉,死人也燒掉,若是發燒潰爛的人,也嚴加看管,可那些還沒發病的人,總不好將他們一併斬盡殺絕。」
羅僧說著,稍作一頓,補了一句:
『那村中大戶,子侄可在京中做官。」
言下之意,若非如此,當地官兵並不見得做不出這等屠村燒村之事。
事實上這也確實是常用的辦法。
走著走著,便又到了晚上。
幾人生了堆火,烤點野味來吃。
小師妹完成了自己撿柴生火的工作後,便清閒了下來,轉而捧著一本小小的書冊,在火堆前縮成一團,借著火光認真閱讀,靜待開飯。
書冊上是密集的手寫文字。
正是林覺寫下的法術:
《山壓頂》。
小師妹的天賦偏向於五行,她目前所學的本領也傾向於鬥法,她也擅長鬥法,只要她願意,林覺可以將自己所學的五行法術全都教給她。
包括山壓頂、控水術、點石成將和木遁之法。
如此下去,可以預見的是,今後她在五行法術上的造詣多半是要超過林覺自己的。
只是小師妹目前在土行靈韻上的感悟最深,林覺便先教她土行法術。
小師妹十分勤勞刻苦。
吃了飯後,繼續研習。
甚至火堆熄滅之後,她也不願這麼早就入睡,因為點了一盞守夜燈,她便趴在放有守夜燈的石頭上,借著燈光繼續閱讀。
不曾想火光又一次大盛。
小師妹瞬間合上書冊,一手將之塞入懷裡,另一隻手去拿劍,轉身看去。
林覺也坐了起來。
只見遠處燈火朦朧處,還是那四位神官。
「見過道長—」
當先的朱衣神官對兩人行禮,客氣的問道:「如今你們既已從枯澤縣出來,可否帶我們去遇見公主的地方?」
林覺頓時無奈。
沒想到他們還在外面等著,看來確實是不好就這麼回去交差。
看這態度,說不定還跟著他們進了枯澤縣,見過了他們斬蛇的過程。
稍作思考,他看向羅僧。
「以我看,我若不帶他們去看一眼,他們是不會罷休的。我畢竟曾答應過那位公主幫她送信,如今信沒送到西嶽,也不算是交了差,明日就再帶他們去走一趟也無妨。」林覺說著頓了一下,「如今既然蛇角已經取到,羅公便先回去,我們也許只多耽擱半天,隨後就到。」
「也可。」羅僧點頭,「那地方就在潤澤縣外,叫楊家村,要找人問一下。」
「不必如此。」
林覺扭頭看了看扶搖。
狐狸實在聰明,頓時就會意了,走上前去,爪子一抬,便按在了羅僧的腿上。
羅僧立馬掀起衣擺褲腳查看。
上面已多了個狐爪印記,好似梅花。
「知曉羅公武藝高強,氣血旺盛,許多法術對你都不起作用,還請莫要刻意調動氣血去沖它,只要它還在,我們自然能找到羅公。
,
「道長好本領!」
「是我家扶搖——」
羅僧點了點頭,本來不欲多說,不過見那狐狸瞬間扭頭,朝自己看了過來,目光炯炯,他稍作沉默後,只得又補一句:
「道長家的狐狸也好本領!」
狐狸這才收回目光,抬起爪子來。
「那蛇角須得曬乾,如何使用,還請羅公摸索一二。」林覺叮囑道。
「我們知道這東西如何使用。」遠處朱衣神官淡淡說道。
「幾位知道?」
「自然知道,只是沒想到這枯澤縣裡還藏著這等異獸。」朱衣神官停頓一下,見他答應帶自己去,便也不賣關子,「若有傷口,貼在傷口上,自然能夠吸毒。若無傷口,貼在額頭上,也可吸毒。等吸毒石變成墨色,便是吸毒石中的毒滿了,可用水浸泡清洗,曬乾後再用。不可陰乾。若是可以傳染的毒,泡了吸毒石的水可不能亂倒,需挖坑深埋。」
「嗯?
羅僧看了他們一眼。
稍作思索,覺得不像假的。
反正試試就知。
只是這也不改變他對他們的印象,便只拱了拱手,略表致意,便不理他們了。
次日一早,雙方互走兩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