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課下課，汪洋等幾人在填飽肚子後，頓時變得活力滿滿。
年輕的他們恢復力極強，再加上三人原本體質就不錯，平時運動量又大，一頓飽餐就能讓他們恢復如初。
可汪洋的狀況卻不太妙，被另外兩人把滿清十大酷刑在他身上施行了一遍，無奈之下他只好道出實情。雖說這是個意外，但劉星二人卻認定其中有「貓膩」，還要求汪洋陪著去換藥。若是行動不便倒還說得過去，可王語彤都能上體育課還能踢毽子——汪洋離開後，王語彤兩人又開始了她們的踢毽子表演，周圍還圍著一群喝彩的同學——這怎麼解釋？不正常，不合理，也不科學。
……
明月高懸，銀輝傾灑大地，夜風徐徐而來，攜帶著海邊特有的腥咸氣息。晚自習結束，原本安靜的校園變得喧鬧起來。孫政勾著汪洋的脖子走在路上，劉星跟在後面。
「什麼？我日哦……」孫政一聲哀嚎，嚇得周圍的同學紛紛躲避，還以為是碰到了神經病。
「你小點聲。」汪洋狠狠瞪了他一眼。
「狗日的，她不會真看上你了吧，你給她吃了什麼迷魂藥。」孫政壓低聲音嘀咕著，劉星也湊了過來。
「別胡說八道，就我這模樣，可能嗎？」汪洋指了指自己洗得泛黃的校服，認真說道，「可能只是讓我幫幫忙而已。」
「我看不像。」劉星插嘴道，「換個藥有啥好陪的，是讓你掏錢？」
「沒，第一天我要付錢，她不讓。」汪洋回憶起那天的場景，結算時他把卡遞給老師，卻被王語彤一把搶了過去。
「那就是看上你了。」孫政一臉壞笑，拍拍汪洋的肩膀，語氣篤定。
汪洋無奈地嘆息一聲，輕輕搖頭。
初中時，大家都差不多，一樣吃飯就著鹹菜啃饅頭，一樣穿著普通的衣服鞋子，一樣放假回家干農活。
當然，也有比汪洋條件更差的同學，但彼此的差距並非特別大，再加上那時成績優異，從不缺老師的關心，他從未覺得這個世界有何不同。
然而來到這所高中後，他看到了自己與這些同學之間的巨大差距，也見識到了人與人之間的顯著差別。
那些從未聽聞的名牌，幾千塊的鞋子，假期出國旅遊，課外特長培訓班，一期幾萬塊的學費，這些都是他做夢都不敢想的。
如今的他只有一個念頭，或者說應該只抱著這一個想法，就是順順利利把高中混完，至少拿到高中畢業證，以後的路就聽天由命吧。
至於王語彤這樣的女生，他不該也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
汪洋在劉星和孫政的起鬨聲中匆匆離開了宿舍，兩人迅速跑到陽台上，望向下面的花園。
花園旁，一個身姿窈窕的少女，拎著個粉色的水壺，靜靜地站著。長發隨風偶爾舞動。
她身著潔白的連衣裙，簡約的束腰，腳上蹬著一雙帶鑽的老爹鞋，在周圍路燈的映照下閃閃發亮，月光在她身上灑下一片銀輝，將她映襯得猶如聖潔的仙女。
來來往往路過的人群，無論男女，目光都不自覺地在她身上停留。
汪洋氣喘吁吁地拎著四個水壺，來到王語彤身邊，「對不起啊，我有點事耽擱了一下。」
女生都回宿舍換完衣服在樓下等候了，男生卻磨磨蹭蹭才出來，怎麼都說不過去，汪洋帶著幾分羞愧解釋著。
「沒事的，我也剛下來。」王語彤似乎並不在意。
「走吧。」汪洋努力把頭轉向一邊，控制自己看向遠處，周圍人來人往，如果露出那種眼神會顯得很不禮貌。
「臥槽，這不科學……」看著兩人並肩離去的身影，陽台上的孫政發出一聲驚嘆。
「不是不科學，是很不科學，非常不科學。」劉星站在旁邊，手扶在孫政的肩膀上，用力地點點頭。
看來還是審問得不夠，兩人對視一眼，眼神里透露出一致的想法：等他回來，繼續揍。
……
兩人靜靜地走在校園的道路上，偶爾拂來的晚風帶來絲絲涼意，月光灑在路邊的草地上，翠綠的小草被點綴上些許銀芒，寧靜而美好。
「你的腿好些了嗎？」汪洋思考了許久，才勉強開口，打破這尷尬的氛圍。
「好多了呢，都快結痂了，你看。」女孩側了側自己修長的小腿，臉蛋微微泛紅，好在夜色中並不明顯。
「那就好，這事怪我，哎……」汪洋裝模作樣地看了一眼女孩潔白的小腿，心中依然有些愧疚，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王語彤也不會受傷。
當然，如果沒有受傷，兩人或許也不會有接下來的交流。
汪洋心中又有些慶幸，轉頭偷偷瞄了一眼身旁如碧玉般完美的女孩，不想女孩也正轉頭看他，不經意間兩人四目相對，汪洋如觸電般迅速低下頭，氣氛再次變得尷尬起來。
「你經常晚上去網吧通宵嗎？」王語彤忽然正視汪洋，眼神無比認真。
「啊？」汪洋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從女孩口中問出，對他而言頗為尖銳，這是他一直想要迴避的問題，尤其是在女孩面前。
面對女孩真誠的目光，汪洋並不想欺騙她，卻又想在女孩心中留下好印象，因此一直在猶豫。
「沒關係啦，我就隨便一問，你不想說就算了啦。」王語彤看到汪洋糾結的神色，知道自己可能問了一個讓男生敏感的問題。
汪洋無聲地嘆了口氣，覺得沒必要隱瞞，說道：「基本上每個周五去，有時其他時間也會去。」
「噢，是去玩遊戲嗎？還是看電影？」在王語彤的印象里，電腦似乎只有看電影這一個用途，或許男生會打遊戲吧。
「基本都是打遊戲。」汪洋回答得很簡潔，他並不想在這個問題上過多討論，這並非一件值得深入探討的事情，尤其是在一位學霸美女面前。
「噢，你都是玩什麼遊戲呀？」王語彤繼續問道，其實她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目的，只是想多了解一下這個人。
「一種 RPG 遊戲。」汪洋說了個遊戲術語，本以為王語彤不會明白，想藉此結束話題。
「RPG 是什麼呀？」令汪洋有些意外的是，不僅沒能止住話題，反而需要更多的解釋。
「RPG 是……」
……
一路上，全是王語彤在發問，而且問的皆是關於遊戲的問題。汪洋起初還有些尷尬，說話時字斟句酌，後來發覺身旁這個女生並非如他人所說那般難以親近，性格很好，開朗大方，漸漸地，他的言語也自然了許多。
今晚的水房裡冷清不少，只有三三兩兩幾個人。經過昨晚的熱鬧，似乎打水的人變少了。汪洋進水房時，特意放慢了腳步，落在王語彤身後，營造出兩人並非一同前來的假象。
王語彤回頭看了故意落在後面的汪洋，不禁微微一笑。
汪洋走到一個離王語彤很遠的位置，放上校園卡，盯著湧出的水流發呆。
王語彤問了許多關於遊戲的問題，汪洋心裡清楚，她並非對遊戲感興趣，只是在找話題罷了，除了遊戲，自己還能和她談些什麼呢？
……
王語彤接完水，關上水龍頭，轉頭看向汪洋。
汪洋的水壺不僅數量多，還大，接水的速度自然慢了許多。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汪洋略顯尷尬地笑了笑，今晚為了不耽誤時間，已經少拿了四個。
見狀，王語彤走到汪洋身旁，把一個空水壺拿到水龍頭下，放上自己的校園卡開始接水。
汪洋的內心被微微觸動，如此美麗的女孩竟然如此善解人意。
「那個，我自己來就好，你去門口稍等我一下。」汪洋又聽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聲，隔得這麼近，怕是她都能聽到，想到這兒，汪洋的臉又紅了。
「沒事啦，兩個水龍頭接更快一些。」王語彤看著臉色微紅的汪洋，微微一笑，原本她也有些緊張，看到汪洋的窘態，自己反而輕鬆了許多。
見王語彤如一朵出水芙蓉般靜靜地綻放在身邊，汪洋的心跳愈發快了，眼睛緊緊盯著水龍頭，努力壓制自己的心跳速度，這感覺還不如在辦公室里挨批評。
……
終於，最後一個水壺接滿了，汪洋長舒一口氣，說道：「好了，你先出去吧，我跟在你後面。」
汪洋把四個水壺兩兩放好，見王語彤依然拎著自己那個小巧的粉色水壺站在那裡，不由露出疑惑的眼神。
「為什麼不一起呢？」王語彤有些不理解汪洋的做法，換作其他任何一個男生，怕是巴不得一直陪著。
「額……那個，我覺得不太好，不是針對我，我怕對你影響不好。」汪洋彎下腰，低頭又一個一個整理原本已經蓋好的壺蓋子，臉色不自然地解釋著。
王語彤被眼前男孩子的樸實逗笑了，調皮地伸手在汪洋頭上輕輕拍了一下：「走了啦，我們又不是去做什麼壞事，再說了，我都不擔心，你擔心什麼。」
說罷，身體挪到一邊，給汪洋讓開路，兩個人並肩走出水房。
……
兩人的身影早已被水房裡為數不多的幾個人注意到，兩人剛走出去，水房裡就響起了各種各樣的討論聲。
「臥槽，那個男生是誰，竟然和王語彤一起打水？」水房裡僅剩的幾個人中，有幾個認識王語彤，見此場景不禁開始竊竊私語。
「看穿著挺普通的，可能是同學吧？」另一個望著汪洋他們遠去的背影分析道。
「我看不像，你們誰見過王語彤和男生一起走？」又一個插話。
「大新聞……」
……
醫務室里，王語彤坐在凳子上，汪洋一手拎著四個水壺，另一隻手提著王語彤的粉色水壺，站在旁邊。秦醫生手裡拿著一堆瓶瓶罐罐，正在配藥。
「小伙子昨晚怎麼沒過來，有這麼好的機會還不好好把握。」秦醫生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因在醫院工作，平時見人無數，所以看人的眼光很準。
對於王語彤的心思，她還是看出了一點，結果就忍不住開了個玩笑。
「秦老師……」王語彤被這一句話說得臉上發燙，不由得嬌嗔，少女的心思被戳穿，頗有些不好意思。
作為當事人的汪洋，這會兒正抬著頭，盯著頭頂的日光燈，一副魂游天外的樣子，這個時候裝傻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開個玩笑，開個玩笑，好了，明天就不用來了，不過你想來的話，也是可以的喲。」秦醫生笑著對王語彤眨眨眼，後面的話聲音很小，意思卻很明顯。
王語彤哪敢繼續待在這裡，臉色羞紅地說了句謝謝，喊上汪洋落荒而逃。
「年輕，真好啊……」
……
送完女孩回去，汪洋邁著無比歡快的步伐回到宿舍，可還沒進去就聽到裡面傳出的吵鬧聲，原本還沉浸在與王語彤一起的歡快心情瞬間變得緊張起來。
「@#￥%@……」
「@#@￥%@#……」
一聲聲的咒罵從宿舍傳出，汪洋急忙把水壺放到宿舍門口，衝進宿舍。
眼前的景象讓汪洋有些慌，宿舍里站著三個身材高大的學生，正圍著徐達，口中罵罵咧咧，眼看就要動手了。
地上一片狼藉，有幾個水壺倒在地上，陽台上還有一堆玻璃渣子，是摔在地上的啤酒瓶，不知從何而來。
這會兒離熄燈還早，而且周五晚上老師不一定來查房，只是在熄燈鈴響後，宿管會上來轉一圈。
汪洋硬著頭皮進了宿舍，劉星站在旁邊給他使眼色：對手太強，莫招惹。
汪洋看了劉星一眼，忽然變得極為平靜，走到徐達旁邊道：「哥幾個，我這兄弟是怎麼惹到你們了？我替他跟你們道個歉，咱罵也罵了，今天就到這，你們看行嗎？」
「道歉？你算個球，你的道歉值幾個錢。」其中一個體育生嗆聲道。
另一個二話沒說，上去就給了汪洋一巴掌，直接用行動表明了態度。
汪洋皮膚白皙，五條青色的印子瞬間出現在他臉上。
見汪洋被打，劉星看不下去了，他跟徐達關係沒那麼好，但和汪洋不同，衝過去就要和那個體育生干架。
汪洋見勢不妙，一把把劉星拉到身後：「你別管。」
徐達已經被嚇懵了，呆立在那裡不敢吭聲，他平日裡只知埋頭學習，哪經歷過這種陣仗。
劉星雙目冒火，怒視著打汪洋的那個體育生，恨不能自己擁有超人的雷射眼。
「哥們，打了這一巴掌心情好點沒？不行再打兩下，我不還手。」汪洋眼神冰冷地盯著那個打他的體育生，又轉頭看了看另外兩個。
這個體育生是個暴脾氣，啪啪甩手又給了汪洋好幾個耳光，另外兩個則停止了咒罵，抱著肩膀，只是冷眼旁觀。
「出完氣了，如果還沒有，繼續。」體育生的手勁出奇地大，汪洋嘴角再度流出鮮血，只是聲音依舊冷淡，眼神愈發冰冷，猶如一條擇人而噬的巨蟒。
體育生氣急，甩開手又要繼續打，旁邊另一個體育生見狀趕忙出手阻止。
「行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出出氣就行了，被老師知道就不好了。」
動手的體育生有些不服氣地看了一眼開口說話的那位，被瞪了一眼後便不再吱聲，說話的這位應該是頭兒。
「兄弟怎麼稱呼？咱不打不相識，交個朋友。」說話的體育生叫陳健，通過體育特招進的學校，練長跑的，一米九的身材，極具壓迫感。
「我姓汪。」汪洋吐了口血水，眼神平靜地看著陳健。
「好，我記得你了，今晚都是誤會，走。」陳健抬手拍了一下汪洋的胳膊，轉身招呼另外兩個人，離開了宿舍。
幾人走後，原本站在旁邊圍觀的舍友紛紛走上前，詢問汪洋的情況，被抽了這麼多耳光，肯定很疼。
面對眾人的詢問，汪洋只是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實則兩側臉頰已經高高隆起。
「趕緊去冷敷一下，不然明天沒法看了。」劉星走上前，查看了汪洋的臉。
「怎麼了怎麼了？」孫政嚷嚷著走進宿舍。
這三人都不是怕事的主，不像汪洋宿舍那些只知道學習的孩子。
「草，你早死了麼，汪洋被人打了。」劉星瞪了剛進來的孫政一眼。
「草他媽，誰打的？」孫政瞪大眼睛。
「行了行了，人都走了還裝什麼，剛才也沒見你，是不是找地方藏著了。」劉星並沒有責怪的意思，只是嘴巴不饒人。
「我就拉了個屎，聽著外面亂鬨鬨的，沒想到是你們宿舍。」孫政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
「行了行了。」劉星不再理會孫政，推著汪洋去衛生間，「趕緊去冷敷一下。」
「你跟我說說到底是因為什麼事。」汪洋一邊拿毛巾敷著臉，一邊問站在旁邊的劉星。
「草，還不是徐達招惹的。」劉星低罵一句，接著說道，「那貨因為杰倫出了新專輯，他有些興奮，就在宿舍嚎了幾句，他那破鑼嗓子你知道，結果樓上就直接扔了個啤酒瓶下來，然後人跟著下來了，再後來你就來了。」
聽完劉星的解釋，汪洋有些哭笑不得，徐達是杰倫的鐵粉，每出新專輯必然要聽，還喜歡唱，問題是他唱歌著實不怎麼好聽。
因為唱歌挨揍，還真是冤枉。
汪洋一邊敷著臉一邊抽抽著笑，沒辦法，臉疼。
「你過來幹啥？」
汪洋聽劉星沒好氣的語氣，轉頭看向門口，徐達臉色頗為尷尬地站在那兒。
「我看看汪洋傷得厲害不……」徐達有些不好意思，他是討厭汪洋在宿舍吃飯的人之一，因為這事，還說過汪洋好多次。今天這場面，是汪洋替他解的圍，平時看起來關係不錯的都只是傻傻地站在那裡。
「沒事，用冷水敷一下就好了。」汪洋淡淡地說道，他出手幫忙，一是不忍看自己舍友被人找上門欺負，再者就是因為弄破了徐達的水壺，心裡還是有些過意不去。
「用不用去醫務室？我陪你去。」徐達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關心。
「小事兒，不用，趕緊收拾一下睡覺吧。」汪洋聽到醫務室三個字，就想起了和王語彤被秦老師調侃的那一幕，不由得有些想入非非。
如果他是個城裡孩子該多好，他會毫不猶豫地追求王語彤。
可惜，他不是，他是個只能在宿舍就著鹹菜啃饅頭，學習成績倒數的人，沒有任何優點。
……
三人走出宿舍，出手打人的體育生有些疑惑地問陳健，「為什麼讓我住手，我還沒消氣呢，就看不起這幫小鬼鬼哭狼嚎的。」
陳健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答道，「眼神。」
「什麼眼神？」出手的體育生追問。
「他眼睛裡沒有畏懼，你把他惹急了，除非弄死他，不然他會一直追著你，如附骨之疽，他根本不怕你，哪怕打得再狠。適可而止，是最好的選擇，以後你們見他尊重點。」
跟在陳健身邊的兩人點了點頭，他們經常打架，確實遇到過這種人，無所畏懼，兇狠，這種人，不招惹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