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在光潔明亮舒適的環形區的牆壁內部,在轟鳴運轉的機械上縫隙之中。

  在破舊,烏黑,嘈雜的中軸區那滿是油污與凝膠的管道的之內。

  在無知無覺,正在搜尋雷蒙德·莫克姆的機械士兵的上方。

  在充滿惡臭和化學煙霧的工作區地下……

  在這漂浮在虛空宇宙之中的人造物的骨骼與血脈之中,無數的肉團正在不斷地涌動,顫抖,嘶鳴。它們的存在本身便是醜惡,而且它們在這一刻也徹底地放棄了隱蔽和躲藏。只不過,那些見到了納迦皇帝真實軀體之後,尚且能保持理智,並且企圖逃跑的人,都消失在了那些不斷蠕動的觸手的絞殺之下……而剩下的一些倒霉鬼,那些更加遲鈍,更加笨拙的人類士兵,則是跟自己的許多「幸運」的同類一樣,被那些柔軟粘稠的肉質所蠱惑。納迦人軀體表面閃動的斑紋直接催眠了他們,在看到它們的那一瞬間,人類的目光變得空洞,神智也化為烏有。

  但不管怎麼說,他們會活下來。只不過他們會在潛意識裡直接忽略掉自己生存環境的不對勁。他們會完全忘記,其實在人類軍事基地里,並不應該有這麼多蠕動的肉塊,這麼多不斷往外涌動的灰綠色粘液。

  ……他們會覺得自己的世界一切正常,沒有任何異樣。

  可是,就在這一刻,這種平衡正在被打破。

  納迦人皇帝,埃爾普羅,那因為在時空囊泡里不斷生長而變得異常龐大的軀體,如今正因為艾倫的受傷而處於失控的邊緣……。

  可烏劜雅達還有他的族人們對於即將到來的危機卻依然渾然不覺。

  「你正在失去判斷力和理智,我的族長。蘇族人的歌只為了神靈和蘇族人自己而唱。」

  一名長老老眼昏花地盯著面前年輕的族長,頑固地低語道。

  「我們已經允許那個外人留在了聖樹的樹下,如果他得到了承認,聖樹自然會救他——我們沒有辦法為一個普通人做出這樣的共享,族長,你應該知道,能夠擁有聖樹是我們的幸運,而每一次的吟唱都只會讓它變得更加虛弱。難道你要為了這麼一個外族人犧牲掉你親愛的神靈還有聖樹嗎?」

  那名長老繼續喋喋不休。

  「那個人是不一樣的……」

  烏劜雅達震驚地看著面前看似恭順的長老,他的眼睛因為怒火而微微泛紅。

  但是另一方面,他確實無法反駁長老。

  是的,自古以來,蘇族人永遠只會為了自己的主人唱出那首歌——也從來都沒有哪個族長會失心瘋到讓一名外族人進入聖地,並且還犧牲聖樹去救治對方。

  也許,就像是那名長老說的……

  他已經失去了理智?

  烏劜雅達審視著自己的類型,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他感到背後微微有些發涼,身體更是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有那麼一瞬間,烏劜雅達甚至懷疑,也許真的就是如今正躺在泉水之中的艾倫對他做了什麼。

  不然地的話,他為什麼……為什麼會對那麼一個外族人如此牽腸掛肚,如此無法違抗?

  「滋滋……」

  恍惚中,烏劜雅達甚至還聽見了肉塊在通道中相互擠壓發出來的濕潤聲音。

  只不過失魂落魄的他並不知道,那並不是普通的機械聲或者是管道身,而是因為,在這一刻,屬於納迦人皇帝的所有觸手,所有肉塊,都在向著蘇族人這處隱秘的聖地涌過來……

  也許再過幾分鐘或者是幾十秒,那些有著猙獰外貌尖銳牙齒的觸手和爛肉就將從隱蔽的縫隙中擠出來,並且將這群愚昧不堪的蘇族人全部吞噬殆盡。

  ……

  而艾倫在這個時候已經昏迷了過去。

  一旦這件事情真的發生,當他甦醒之後恐怕唯一能看到的就只剩下地上的血跡還蘇族人留下來的首飾以及羽毛吧。

  「王子感到悲傷……王子感到絕望……」

  就在如此可怖的時刻,一陣清潤甜美的歌聲卻忽然從蘇族人的最前方傳來。

  「黑色的鳥,帶走了王子的王冠,從此再也沒有歸來,王子手持著玫瑰,淚水沾滿了花蕊……」

  細小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幼稚,但沒有人能夠否認那聲音的美妙。

  「貝里安?」

  原本正在與自己的族長對峙的蘇族人們,在聽到那歌聲之後,全部都震驚地轉過頭,望向烏劜雅達年幼的弟弟。

  那是連人類通用語都不會說的年輕孩童。

  但在這個時候,貝利安卻像是變了一個人。他就站在水池的正前方,凝視著艾倫的表情顯得異常成熟,漆黑的雙瞳里閃現出異種的蒼老而虛無的目光。

  當然,更加令蘇族人震驚的是,從他皮膚下方浮現出來的羽毛狀紋路。

  在那層層疊疊的羽毛紋路的包裹下,有那麼一瞬間,貝利安看上去就像是某種身披羽毛,鳥身人首的奇怪生物。

  但對於蘇族人來說————貝利安現在的面容才是他們應該無比崇敬並且敬畏的樣子。

  那是蘇族的祭祀才會有的特殊血印。

  自從多年前最後一位祭司死於流浪的路上之後,蘇族人已經很久都沒有迎來屬於自己的祭祀了……

  貝利安雖然流著屬於祭祀的血脈,但是一名祭祀從成長到成熟到最後,蛻變需要經歷非常痛苦的歲月,還有那種特殊的所賜福的命運……

  可現在貝利安卻已經在眾人面前,在轉瞬之間,變成了一名祭祀。

  那些羽毛狀的花紋就是最為強大的證明。

  「這怎麼可能……」

  「貝利安?那難道真的是貝利安?」

  蘇族人們臉上浮現出了慌張與迷茫。

  不過貝利安作為祭祀可沒有理會來自族人們的崇敬與驚訝,他的全部身心似乎都落在了泉水中的艾倫身上。

  其他的族人不肯為艾倫唱起頌歌,但貝利安卻已經先行開口了,只不過他所唱的歌曲並非是蘇族內部一直流傳的古老歌謠,而是不久之前艾倫為了安撫哭泣不休的他,而在他耳邊輕輕唱出的那首兒歌……

  沒有古老的賜福,沒有多年以來凝聚在語句上的魔力,作為幼崽,貝利安甚至都沒有經受過祭祀的教育。

  可就是這樣一首無比普通的兒歌……竟然真的古老而神聖的銀色與其發生了共鳴。

  「叮……叮叮……」

  場中所有人都聽到了一陣清脆如同天籟般的細小震鳴。

  最開始非常細小還有些斷斷續續,但沒過多久,那種聲音變得格外洪亮。

  那正是來自於銀樹葉片的聲音。

  眾人不敢置信地越過年幼且神秘的祭祀,望向了泉水中間那一株銀樹。

  「這……這……」

  他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在這短短的片刻之內,在艾倫的身側,之前還顯得瘦弱,脆弱,奄奄一息的銀色植物,竟然在轉瞬之間變得異常茂盛。

  原本耷拉細小的羽毛狀葉片,一點一點舒展開來,新生的幼葉從老葉的縫隙中鑽出……然後不斷生長……

  那顆銀樹周圍的時間似乎發生了某種難以解釋的異動,一切都發生得那麼快速,那麼奇妙。瘦小的銀樹就這樣,就在眾人的注視下直接長為了壯實的大樹。

  晶瑩的樹汁宛若雨滴,在葉片的歌聲中簌簌落下。

  更加令人不敢置信的是,在那些羽毛狀的樹枝縫隙里,無數半透明,表面泛著虹色光芒的藤蔓一點一點垂落下來,並且宛若活物一般纏繞上了樹下那瘦弱蒼白的青年。

  「唔……」

  艾倫在樹藤的纏繞下顫抖了一下,口中發出了一聲低低的呻·吟。

  他似乎有些痛苦地微微皺起了眉頭,粘稠的樹汁滑過他光潔的面龐,留下了一道又一道明顯的水痕。

  一種濃烈而馥郁的香氣伴隨著潮濕的水汽在周圍蔓延開來。

  那是屬於艾倫的氣息……中間混雜著銀樹特有的甜香。

  「花……銀樹……天啊……銀樹在開花……」

  一名蘇族人呆呆地仰頭看著樹葉間那不斷綻放的透明花朵,發出了不可置信地喃喃低語。

  在蘇族人中不斷流傳的那個傳說中曾經說過——當銀樹開出花朵,便是蘇族人的懲罰結束之時……

  只不過,在這一天之前,所有人都只覺得這個傳說只是詛咒。

  畢竟,整個宇宙的人都知道:銀樹是不會開花的。

  可現在,那不斷落下的粘稠花蜜,那散發著惑人香氣的巨大花朵,卻是如此夢幻,又是如此真實。

  「開花了……嗚嗚……開花了……」

  「銀樹竟然真的可以開花……」

  蘇族人已經忘記了一切,他們什麼都顧不上了,只能仰著頭看著自己面前的這一幕語無倫次地低語。

  「艾倫!」

  只不過跟歡欣鼓舞,激動得幾乎要發抖的蘇族人完全不一樣——光是看到那些藤蔓落在艾倫身上,雷蒙德就差點兒陷入瘋狂。

  一陣血腥的殺意湧起,然後是刻骨銘心的極度厭惡,雷蒙德幾乎是下意識地想要衝向艾倫,好阻止那些纏繞上艾倫的噁心玩意。

  只不過他的身形才剛剛一動,一道黑色的影子就擋在了他的面前,那正是之前就跟他互相看不順眼的烏劜雅達。

  雷蒙德下意識地抬起了手,可隨後他就聽見了那人的聲音——

  「你他媽最好不要亂動,我們的聖樹正在直接與他接觸,這是最好也是最快的治療方式……」

  烏劜雅達冷冷地對雷蒙德說道。

  「如果你想打擾到治療,那麼我也只能再陪你打一場了。」

  年輕的族長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兇狠。

  如果是在平時,烏劜雅達當然十分樂於見到雷蒙德這樣的噁心玩意兒吃癟,可是現在卻是銀樹治療艾倫的關鍵時刻。

  出於一種微妙的心態,烏劜雅達無論如何都不會允許雷蒙的破壞這神聖而美妙的一幕。

  治療那個男人的聖樹是屬於蘇族的,跟他面前這名高大蒼白,氣息邪惡的年輕助手沒有絲毫關係……光是想到這一點,烏劜雅達心底就會生出一種奇妙而隱秘的快樂。

  當然這種細微的心思,烏劜雅達是絕對不會在外表露出來的。

  而也就像是烏劜雅達說的那樣,幾乎就在銀樹那稍顯邪惡的藤蔓纏繞上艾倫的一瞬間,艾倫原本如同死人一般的臉色就開始慢慢好轉。

  他的呼吸變得更加有力,胸口的起伏也更加明顯了一些。他身上所有接觸到藤蔓的位置,青灰色都在飛快褪去,而之前還在往外滲著鮮血的傷口也已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淺癒合。

  至於那把之前死死釘在他體內無法拔出的匕首,則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推動一樣,自內而外地從艾倫的體內掉了出來,然後啪的一下掉進了水裡。

  在落入水中的一瞬間,刀刃上淡藍色的致命毒素在水中緩緩蔓延開來。

  然而,轉瞬之間,刀刃上溢出的毒素就被隱隱泛著銀色光輝的泉水徹底吞沒。

  漆黑的匕首悄無聲息地落在清澈的池底下方,原本看上去森然恐怖的黑色刀刃,就這樣慢慢變鈍,變脆,最後甚至的滿是鏽蝕。

  那棵一直到現在還在飛快生長的銀樹,細小的樹枝以驚人的速度開始生長,轉眼之間竟然變得遮天蔽日,遠不是之前那副可憐巴巴的模樣。原本宏偉寬大的廢棄金屬大廳,在完全伸展開來的銀樹襯托下竟然顯得擁擠不堪。

  而那些舒展開來的銀樹枝葉,更是顯得纖細優美繁複,像是精心雕琢出來的藝術品,而非自然生長的植物。

  大廳里的光線不僅沒有因為銀樹茂盛的枝葉而有絲毫的暗淡,相反,隨著銀樹葉片內那些璀璨的銀光逐漸釋放出來,整個大廳變得光色斑斕,一片明亮……

  自古以來都以嬌弱珍貴聞名的銀樹,哪怕在非常精心的照料下,也很少生長得如此茂盛,可在這一刻……它就在這麼貧瘠,甚至可以說完全不適合它生長的地方,隱隱約約有了數千年前生長於那顆神聖星球上的模樣……

  上一次見到這種銀樹的人,恐怕還是幾千年前的安雅人吧。

  不得不說,一切都像是神跡。

  即便是再狂妄再兇狠的人也不能否認這一點,畢竟他們如今所看到的……所經歷的是如此令人無法喘息的宏偉景象。

  來自於蘇族人祭祀的優美歌聲。

  開始泛著銀色波光的清澈泉水。

  ……還有泉水中央被無數銀色樹藤所纏繞的絕美青年。

  那畫面顯得詭秘,邪惡……卻又驚人的神聖美麗。

  面對這種情景,不要說是那群虔誠的蘇族人了,就算是堅定的女神族的卡爾文都不由自主地緩緩跪了下來。

  不需要任何人多嘴,原本固執且抗拒的蘇族人早已經匍匐了下來。

  他們已經自發地開始為樹下的青年唱起了古老的歌曲。

  雖然最開始,他們還在努力地應和了年幼祭祀口中甜美幼稚的兒歌,但很快,他們口中的歌就轉化為了一種奇異而悠長的空靈低吟。

  但即便是這樣,那在大廳中,那在銀樹的葉片下不斷迴蕩的歌聲也沒有絲毫不和諧之處。

  漸漸的,漸漸的,原本還有著正常旋律的歌聲,繼續變化成了一種含糊而晦澀的哼唱。

  「唔……」

  雷蒙德喉嚨里發出了一聲低低的悶哼。

  縈繞在他耳畔的歌聲讓他的身體微微戰慄。

  就在不久之前,同樣的一幕也曾在雷蒙德的眼前上演。

  似乎這群蘇族人與艾倫的歌聲中有種某種古怪且特殊的聯繫——而且,他們的歌聲會讓雷蒙德的對其產生非常強烈的反應。

  而在那歌聲的浸潤之下,龐大,猙獰,濕潤的肉塊開始在天女座人類軍事基地的每一個角落翻湧和綻放。

  觸手的表面重新長出了觸手,眼球之上生出了更多密密麻麻層疊在一起的眼球,牙齒,口器,還有吸盤不斷出現,然後又在層層疊疊新生的器官的擠壓下陷入**的內部。

  雷蒙德……不,應該說,白皇帝……可以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身體似乎與那歌聲的甜美旋律混合在一起,而且祂正伴隨著歌聲的節奏不斷地翻湧,不斷生長……

  就跟受到歌聲的催生而不斷生長的茂盛的銀樹一樣,迎接了這一次吟唱的白皇帝也開始「生長」起來……

  在人們可以看見或者看不見的地方,淡紅色的肉質薄膜一點一點占據了原本光潔平滑的金屬板和儀器面板,細密的毛細血管和神經網填充著人們用來行走的走廊與管道,生物材質管道內部忽然伸出了密密麻麻的肉芽,觸手們開始因為大量繁殖而刺破了金屬板湧向了設備間。

  天女座人類軍事基地——人類製造的金屬堡壘,如今正被一層一層的血肉所包裹了起來。這座龐大建築物本身似乎已經變成了血肉基座,然後變成另外一種古怪可怖甚至扭曲生物的基礎骨架。

  甚至就連位於大廳之內的雷蒙德,也再也沒有辦法維持自己的人形,他的身形已經變得模糊而混沌。

  一根觸手自他的眼眶中探伸出來,占據了他原本眼球的位置。

  他的雙腳宛若樹根一般蔓生出更多的血管觸手和新生的**組織。

  那場景足以讓任何一個還能擁有正常神智的人陷入崩潰之中。可是,並沒有人注意到雷蒙德的變異,因為在場所有人都處於一種狂喜和歡樂之中。

  而且它們也在變形。

  卡爾文的身上凸顯出了一個明顯的女人模樣的半身,她面容嬌艷,卻又無比可怖,她顯得痴愚混沌,口中卻不斷念誦著這世界上最深奧最晦澀的典籍。

  蘇族人們的身形正在不斷膨脹變幻,鱗片,羽毛,翅膀,還有猙獰的腳爪——他們看上去就像是鳥和蛇的混合體,在不斷流動的蛇頸之上,人首的臉上溢滿歡愉的笑容。

  他們還在歌唱。

  歌聲……

  那麼美妙的歌聲……

  仿佛就連空氣……乃至於空間都在伴隨著那美妙的旋律,宛若活物一般不斷膨脹和脈動。

  就連雷蒙德自己也想要歌唱。

  如果不是雷蒙德的最後一瞬間猛然清醒,恐怕祂已經在這過於甜美的歌聲中化為了一團會散虛無的爛肉。

  只不過……

  在那慘劇到來之前,在遙遠黑暗的彼方,某些正在循聲音飛速而來的傢伙,讓雷蒙德不得不清醒過來。

  雷蒙德的身體重重地顫抖了一下。

  然後祂喘著粗氣,猛然間睜開眼睛望向前方。

  扭曲的血肉和不斷蔓伸出來的觸手都像是幻覺一般消失在他的眼前。

  在雷蒙德的面前依舊是面色恍惚的蘇族人,還有那棵茂盛的不可思議的巨大銀樹。

  剛才的一切都仿佛噩夢……可是,偏偏又真實得不可思議。

  雷蒙德伸出手看著自己擬態出來的人類手臂,銀色的瞳孔中閃現出了一抹幾乎可以稱得上恐懼的光輝。

  也許剛才發生的那一切並非是虛幻……

  那只是存在於另外一個空間的現實。

  而這一切都來自於那些古怪蘇族人的吟唱。

  雷蒙德的臉色鐵青,耳邊依舊迴響著那些人的歌聲。

  只不過這一次,雷蒙德卻本能地感到噁心和暈眩。

  在祂的感知中,越來越多的納迦正在朝著這個方向飛速而來……這是祂絕對不願意看見的場景,。

  占據著整個人類軍事基地的可怕怪物在這一瞬間睜開了自己所有的眼睛,祂向外釋放出了自己的意志。

  白皇帝對自己的臣民們發出了近乎威脅的指令,命令它們迅速離開。

  可這一次納迦人卻並沒有聽從祂的吩咐。

  是的,所有的納迦人都懼怕白皇帝的威嚴,可這一次情況卻並不一樣。

  在蘇族人歌聲的召喚下,某種更加原始更加強大的衝動徹底的占據了這群納迦的內心…

  就像是在最原始的地球上,魚群們無法抗拒本能的召喚,哪怕歷經艱難險阻,哪怕會被河岸兩邊的捕食者們貪婪捕殺,卻依然會不顧一切的朝著自己的產卵地逆流而上,直至傷痕累累,精疲力竭那樣。

  這群納迦也是一樣的。

  白皇帝的恐懼與威嚴依舊會讓它們顫抖,可是在這一刻,它們的腦海中只有一片空白……還有那悠揚美妙的歌聲。

  雷蒙德皺起了眉頭。

  「停下……停下你們那該死的尖叫……」

  他臉色陰沉地走上前去一把拽住了貝利安。

  只不過只不過他還沒有來得及擰斷那傢伙的脖子,一聲刺耳的電子警告聲忽然響起,迴蕩在整個大廳之中

  「警告,警告……敵襲……納迦人正在靠近……」

  伴隨著警告聲,原本明亮燦爛的照明燈在一瞬間熄滅。

  隨後鑲嵌在大廳牆角處的應急燈亮了起來。

  「轟隆——」

  隨後,警告聲尚未小時,人類軍事基地也瞬間轉換為了防禦模式。

  模式的轉換讓中軸區整個區域都像是陷入了地震一般劇烈地顫抖了起來。

  天翻地覆,銀樹的樹枝凌亂傾倒——

  而這一次,那群蘇族人終於停下了自己的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