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試後三日,便是朝謝之日。記住本站域名
按照規矩,狀元盛長楨要領著另外二百五十名新科進士到宮中朝謝,向天子的恩賜表示謝意。從此,這二百五十一人,就成了天子門生。
朝謝過後,盛長楨等新科進士被鴻臚寺的官員引著,到偏殿更衣。
進了偏殿,每三人一間,各有宮女在其中伺候。
盛長楨在宮女們的服侍下,脫得剩下了一條褲衩,然後換上了天子賜下的綠袍和官靴。
本朝禮法分明,官員之中,八品九品穿青袍,六品七品穿綠袍,四品五品穿朱袍,三品及以上,則是穿尊貴的紫袍。
盛長楨作為新科狀元,雖還未封官,但已經能夠穿上七品的綢制綠袍,可見其尊榮貴重。
替盛長楨換上官服,戴上狀元帽,宮女們又拿出一支金花來,插在盛長楨鬢角上。
這金花是宮廷匠人精心製作,由金絲和彩絹紮成,只有新科進士才有資格佩戴。
盛長楨對著鏡子照了照,覺得自己看起來仿佛就是一個要去接親的新郎官。
有句老話說得好,人生四大喜。分別是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如今盛長楨也體會到這四大喜之一了,箇中滋味,唯有自己知道。
穿戴打扮完,宮女引著盛長楨出宮。
二百多位新科進士已經等在外頭了,人人身穿七品綠袍,個個精神抖擻,遠超平時。
轟!
鼓樂齊鳴,二百多新科進士一齊上馬,從東華門離開皇城。
走到東華門外,開封府尹和麾下兩位縣令正在等候。
開封府尹為下馬的盛長楨戴上披紅,兩位縣令對榜眼探花也是如法炮製。之後,三人扶著今科的前三甲上馬,往天街行去。
天街又稱御街,乃是皇帝出行專用的街道,寬闊筆直。平日裡有禁軍駐守,不許尋常百姓接近。
而今日新科進士們簪花遊街,這是天子賜予的尊榮,專門為他們開放天街。
盛長楨等人前面,十幾個膀大腰圓,身著金鎧的禁軍軍士抬著蟠龍金榜,緩緩而出。金榜之上,書寫的正是二百五十一名新科進士的大名。
汴京城今日萬人空巷,家家戶戶都來瞻仰文曲星下凡的風采。天街兩邊,早已擠滿了看熱鬧的男女老少。他們一個個翹首以盼,等待著新科進士們的出現。
看見盛長楨領著新科進士騎馬而來,男女老少們如痴如狂地尖叫,紛紛往街上拋灑鮮花。
微風把花瓣吹起,盛長楨就沐浴在了這紛紛揚揚的花瓣雨之中。他享受著這令人迷醉的感覺,一時間竟有些痴了。
領頭的禮部官員刻意放慢速度,讓一眾新科進士盡享這榮耀的時刻。
每到一處,那處的人群就響起一陣喝彩聲。更有許多奔放的小姐仕女,朝街上揮舞著手絹香巾,希望招徠新科進士們的注意。其狂熱程度,簡直遠超後世的追星族。
不過五六里的路程,就走了一個多時辰,真是如蝸牛一般了。新科進士們卻渾然不覺,還沉浸在那狂熱的氛圍之中。
到了瓊林苑,眾進士在此下馬。天子將在這裡給他們賜宴,這就是大名鼎鼎的瓊林宴。
瓊林苑中,擺了幾百張席面,以往歷屆的前三甲以及禮部的官員們早已落座。
盛長楨領著新科進士們按禮節入席,然後向前輩奉酒見禮。
酒過三巡之後,儀式才算結束。盛長楨也終於可以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安慰起自己早已咕咕叫半天的可憐肚子。
盛長楨正在胡吃海塞呢,忽然看見一個進士端著酒杯朝他而來。
這人正是文炎敬,他敬酒道:「盛兄,在下文炎敬,是盛大人的學生。恭喜盛兄連中六元,震古爍今。」
盛長楨停下嘴,打量起了來人。他當然知道文炎敬其人,只是沒想到他居然是和自己一科同中的同年。
說起來,這位文公子還是盛長楨的未來五姐夫呢。
盛長楨心思急轉,臉上卻未顯露分毫。他舉起酒杯,回敬道:「長楨也久仰文兄大名啊。來,幹了!」
說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文炎敬有些摸不著頭腦,盛大人曾在狀元兄面前提起過我嗎?
但場面上不能露怯,於是也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盛長楨把文炎敬拉到自己旁邊,示意他坐下。邊給他斟酒,邊親熱地說道:「文兄,我與你真是一見如故啊。」
文炎敬對盛長楨的抬舉受寵若驚,幾杯酒下肚,兩人聊得十分投機。
忽的,又有一個身穿綠袍的年輕人走來,這人卻是西江道的吳悼。
他全無先前在客棧與文炎敬爭論的傲氣,此時顯得有些低眉順眼。
吳悼也是來給盛長楨敬酒的,他自干一杯,然後道:
「盛兄,以前吳某有眼不識泰山,曾發惡語中傷過你。吳某今天自罰三杯,還望盛兄海涵。」
說完又唰唰地幹了兩大杯。
文炎敬有些驚訝,這個吳悼在放榜前口出狂言,一看就是個恃才傲物的性子,如今居然姿態如此之低。
想到遊街之時,吳悼排在二百多新科進士的最後一位,文炎敬有些明白了。
他突然覺得唏噓,這世事真是如磨,能夠輕易地磨平一個少年的稜角。
想到此處,文炎敬也放下了之前的不愉快。他站起來,朝吳悼敬了一杯。然後轉頭對盛長楨道:
「盛兄,想必吳兄以前必定是無心之失。如今他主動認錯賠罪,你就既往不咎如何?」
盛長楨見狀,雖不明白前因後果,但還是對吳悼點了點頭,回敬了他一杯。
文炎敬大喜,拍著腿道:「這就對了嘛,日後大家都是同年,應當守望相助,互相扶持才是啊。」
吳悼有些訝異於文炎敬的不計前嫌,他朝文炎敬抱了抱拳,也沒有多說,就轉身離去了。
今科榜眼言仁化走到好友身邊,憤憤不平道:「吳兄,你又何必對盛長楨如此低三下四,他不就是中了個狀元麼?」
吳悼吐出一口氣,淡淡地笑了笑:
「我與盛長楨本就無仇無怨,以前確實是我年少輕狂,不識天下英雄。我主動向他解釋賠罪,從此多了一個朋友,少了一個對頭,又有何不妥呢?」
言仁化也有些感嘆,自己這位好友從來都是自視甚高,憑著滿腹才華想要染指前三甲的人物,結果居然低低地取了個最後一名。
受此打擊,吳悼似乎醒悟了什麼,收斂了自己的鋒芒,變得謙虛內斂,平易近人起來。
看好友還有些不服氣,吳悼又繼續說道:
「言兄,很快我們就要踏入官場了。到時候,身邊同僚有幾個不是進士出身,我們又拿什麼恃才傲物呢?
唯有低調沉著,與人為善,才能走得更遠啊。言盡於此,望言兄仔細斟酌。」
望著吳悼遠去的背影,言仁化站在原地,久久沒有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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