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言之,如果顧廷燁沒有嫡,作為嫡出兄弟的顧廷煒,或其嫡賢哥兒有理由承襲爵位。當勢力強盛時,顧廷燁自不會讓人輕易擺布,但倘若他身後,恰逢孤兒寡母無力,又有居心者環伺,事情就麻煩了。
「姑母是真不知道,還是有意為之?!」
顧廷燁冷冷盯著楊姑老,一字一釘的狠戾,敲釘入磚,句句緊逼。
「你什麼意思!」楊姑老終忍耐不住,霍得站起,厲聲質問。
顧廷燁淡淡道:「姑母心裡清楚。」
從險惡一點的居心來說,倘若顧廷燁沉迷於美貌妾室,冷落了妻,那麼她送兩個丫頭來,非但不能解決兒女問題,反會妨礙嫡的產生。
十年前的富安侯府兄弟爭爵,官司足打了年;十八年前的昌興伯府被奪爵;甚至前年錦鄉侯受貶的引頭,都是這『嫡庶』二字鬧的。
楊姑老氣的渾身發抖,被噎得臉色發紫,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夫人見此情形,怕她有個萬一,自己女兒的親事又得變卦,趕緊起身扶住她,笑著打圓場:「好啦好啦,這不過是弄左了,都是自家人,聽誤了也是有的。」
「我成親尚不足一年,姑母就這般行事,廷燁不得不多想。」顧廷燁把狙擊般的精準視線投向夫人,淡笑著,「若要旁人別誤解,自己要少做容易叫人誤解的事。」
語音低沉,似是警告。
夫人心頭髮麻,只笑著道:「嘖嘖,真是的。你們姑侄倆呀,叫我說什麼好,真真是一個血脈出來的,都一個脾氣。說話直得呀,也不曉得人家聽了會上火。得了得了,今兒是好日,瞧在我的面上,都消消氣,這便過去罷!」
一陣和稀泥之後,楊姑老再也不願坐下去了,沒說兩句,便硬邦邦的起身告辭。夫人一跟了出去送客,顧廷燁只在庭院處意思意思,便拉著明蘭回澄園了。
一回了屋,顧廷燁便火氣勃發,煩躁的扯開領口,轉眼瞧見明蘭依舊一副散漫樣,不由得罵道:「你個沒心眼的!知不知道我這姑母多有難糾纏,我一聽她來了,緊忙趕過去。」
明蘭溫柔的替他寬衣松袍,笑呵呵道:「你別急呀,我有法的。」
顧廷燁冷哼:「什麼法。一個善妒的名頭等著扣給你呢。」
「別呀,幹嘛硬頂呀。」明蘭眨著眼睛,調皮道,「我就這麼說,『姑母好意,明蘭銘感至深。自家人嘛,就要幫自家人,回頭不單七妹妹那兒,還有姑母家的表妹表侄女,明蘭也定會好好幫的』。呵呵,看她們倆怎麼說!」
顧廷燁無語,久久看著她:「你……覺著,這有用?」
「沒用也不打緊呀。」明蘭雙手一攤,無所謂道,「真收了進來,只要侯爺肯,我就送去伶仃閣跟鳳仙姑娘作伴,有什麼麻煩的。」
這次顧廷燁倒點頭了:「嗯,這還成。來而不往非禮也,她要送我丫頭,回頭我尋幾個外頭的給她兒。」
明蘭見他不氣了,便笑盈盈的幫他換常服:「有侯爺給我撐腰,幾個姑母我都不怕的。」
顧廷燁失笑,復又嘆息。他看著明蘭,把小小人拉到跟前,貼在懷裡擁了會兒,然後按坐在榻上,低頭對視著,沉聲道:「你別急,生兒育女要看緣分,你只管好好調理身便是。」
明蘭卻沒立刻回答,似有些為難,遲疑著道:「其實……」
「你放心,有我呢。老爺都能護著那位近十年,我能護你一輩!」顧廷燁打斷她。
「不是啦。其實……」明蘭囁嚅著。
「別說什麼納妾的廢話,我不愛聽。」
「侯爺聽我說呀!我可能……」
「別疑神疑鬼的,你身好的很,定能生許多孩兒。」
「你讓我說呀!」明蘭被堵得抑鬱,一伸手捂住他的嘴,大聲道,「我許是有身孕了!」
然後,屋裡陷入一片詭異的安靜。
男人眯著狹長的眼,表情空白,木木的把明蘭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來回看了遍,臉上才有了神情,先是古怪的不知所措,然後漸漸轉為狂喜。
腦袋漸漸恢復機能,他單腿跪在明蘭面前,雙臂圈著她,聲音微微發抖:「你再說一遍,我的心肝兒,再說一遍。」
明蘭對著手指,不好意思:「應該沒錯的,要不再尋個醫來瞧瞧?不過,張世濟大夫好像就是醫院供職的哦,我已去過張家的醫館了……」
「我的心肝兒!」顧廷燁喉中發出一聲低吼,難以形容的喜悅完全控制了他,他一把抄起明蘭,牢牢抱在懷裡,繞著原地打起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