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先生？」
「嘿！你在看什麼呢？」
「哈嘍啊？！」
金師傅連續喊了好幾聲，才終於把陷入沉思的張揚，從思緒里叫了出來。
分析仿這些博物館的藏品是幹嘛用的，實在是太困難了，張揚想了半天也沒想通，所以他選擇了更好的辦法。
「咳咳。」張揚清了清嗓子問道：「金師傅，我有個問題想要請教一下你。」
「你的仿製能力怎麼樣？」
「比如說，我有些客戶，他們想要仿一批大英博物館的館藏文物，你能仿到什麼程度？」
「額……這……張先生你說笑了。」
金師傅尷尬的笑了笑。
他本來覺得自己的動作已經夠快了，櫃檯上的東西不到十秒鐘的時間，就被他一古腦兒的收了進去。
誰能想到，就這麼一眨眼的功夫，眼前這個面相稚嫩的年輕人，就已經看出了這些東西的名堂。
「你也不用點我了，其實就是想問我，為什麼要仿大英博物館的這些館藏鼻煙壺，對吧？」
「是的。」
張揚坦蕩的點點頭，他就是想問這個。
正經人誰仿博物館的藏品呢？那不是低端的國寶幫才幹的事嗎？
高端的國寶幫現在都直接收藏臆造品了，這種假貨他們都看不上眼。
「不過金師傅你放心，我就是單純的好奇，你要是不放心的話，我可以讓陸長老先出去等著，你告訴我一個人就行。」
「別介啊！」陸姥爺其實沒明白是怎麼回事，但是讓他出去肯定是門兒都沒有的。
連忙表示說：「我的嘴也很嚴的，不信你去青州打聽打聽，誰不知道我陸明飛嘴嚴啊！」
「不用不用，陸先生你也不用出去。」金師傅笑著擺了擺手，告訴兩人：「這裡是在香江，和青州不一樣。」
「我幹的事，在香江只是灑灑水啦！」
「來，兩位仔細品鑑一下我的作品……」
看金師傅沒有藏著掖著的意思，張揚爺孫倆也就不客氣了，直接起身來到了柜子前。
櫃門完全打開以後，張揚發現自己之前的想法還是太保守了，這金師傅不是在模仿大英博物館的館藏，是整個兒照著人家博物館的藏品名錄，挨個往下複製啊！
如果不是這些東西的真品，100%在博物館裡，張揚還真會覺得，是不是把人家博物館裡的東西偷出來了。
每一件東西，那名頭都很響亮。
清乾隆素三彩的葫蘆形鼻煙壺；
清乾隆款的粉彩雙聯瓶詩卉紋鼻煙壺；
清末民初的銅胎點翠鼻煙壺等等。
「這些東西……」
陸姥爺摸了摸下巴，露出深思的表情，好像在仔細揣摩什麼。
不過他確實不懂鼻煙壺，半晌才憋出一句：
「看上去還是不錯的，張揚，你覺得呢？」
「我覺得還行，就是太新了一點，都泛著賊光。」張揚實事求是的說道。
「金師傅，這些東西怎麼不做舊一下啊？要是手段得當的話，起碼算是高仿了。」
「如果就這樣還有一股賊光的話，最多也就是工藝品，這二者的價值可是天差地別呢！」
「做舊？我不會啊！」金師傅攤開手，一臉無辜的說道：「而且也沒必要做舊。」
「你說的賊光，是就這麼肉眼去看，但是如果在展櫃裡，在暖色的燈光照射下，應該是看不出來區別的吧？」
「為什麼？」張揚困惑的反問道。
櫥窗里燈光照一下就看不出區別，這說法他還是第一次聽說，難道燈光有什麼機關？
「為什麼……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是那個人跟我說沒有必要做舊。」
金師傅被張揚問得有點懵，喃喃自語的說道：
「他還說了，如果做舊的技術不過關的話，反而會因為器物本身的瑕疵，更容易被人發現區別。」
「他說的這話沒問題，確實低水平的做舊還不如不做，但我看珍寶閣里的那些料器鼻煙壺，都是做舊過的啊？」
「那些是珍寶閣的人安排去做的。」金師傅解釋道。
他就是個單純的鼻煙壺手藝人，做舊那是賣假貨的人才需要掌握的技能，他根本不會。
珍寶閣從他這裡買走的，也是嶄新的仿古鼻煙壺，至於後面的做舊和哄騙買家，他都不太清楚。
當然，他也發現了不做舊會有些問題，比如張揚說的賊光，金師傅不知道是賊光，他就覺得器物太亮了。
所以故意找了個有年份的木頭柜子放東西，希望在上面落點灰，看起來更真一點。
「明白了。」張揚的眼神從鼻煙壺上挪開，看向了金師傅的眼睛問道：「那你可以透露一下，讓你做這些東西的人，準備去幹嘛嗎？」
「這種水平的仿品，市場很小吧？一般只有博物館當複製品用來展出。」
「沒有人讓我做這些東西啊！」
「那你說剛才有人……」
「哦，你說他啊，他是我在網上找的一個合作夥伴，是大英博物館的助理研究員。」
「等會兒！」張揚伸手打斷了對方。
他突然嗅到了一絲陰謀的氣息。
大英博物館的助理研究員，這個崗位非常的微妙。
張揚其實對大洋彼岸的世界第一大博物館，沒有太多的了解。
但是去年的時候，不是爆出過文物被盜的事件嘛，當時網上鋪天蓋地的聲討大英博物館，要求他們退還搶走的文物。
張揚也就稍微關心了一下。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當時推出來背鍋的那個人，就是負責管理館藏文物的研究員。
那助理研究員，自然是幫研究員管理文物的人呀！
「金師傅，你說的這個助理研究員，他不會做那種非常特殊的生意吧？」
「嘿嘿嘿！」金師傅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有些邪惡的笑了。
「靠，還真是啊？」
「快說說，你是怎麼聯繫上這種人的？他是專門負責保管華夏文物的嗎？除了鼻煙壺，別的東西他能不能弄到啊？」
「錢不是問題，仿品也不是問題，我這邊可以出比你這些作品更像真貨的仿品！」
張揚說到後面，都有點小激動了。
不是他情緒管理不到位，實在是這樣的事情太令人興奮了。
去年那個大英博物館堅守自盜的研究員就已經是個異數，據說他本人是博物館的模範員工，工作了三十年沒有出過任何紕漏。
但就是這樣的人，竟然在三十年的時間裡，不停的把博物館裡的東西偷偷拿出賣。
而且賣得還賊便宜。
以至於事情剛被發現的時候，大英博物館官方的反應是：遇到來鬧事的國寶幫了。
甚至還出了一份聲明說「未發現內部有違規操作」。
這件事情就像你去故宮舉報，告訴他們，故宮有內鬼把康熙的青花瓷掛在網上2000塊賣給他了，你是來幫他們抓內鬼的。
正常工作人員的第一反應肯定是問你有沒有200塊，讓你先去掛個腦科。
誰能想到，這樣不世出的人物，竟然還有第二位！
而且還讓張揚遇上了。
不好好利用一下，感覺都對不起老天爺給的機會。
「不是，你們在說什麼啊？」陸姥爺看著激動的張揚，和一臉笑容的金師傅，感覺有點莫名其妙。
「能不能給我解釋一下，你們在聊什麼啊？我這樣稀里糊塗的夾在中間，感覺像第三者一樣，非常的難受。」
「陸長老，我來給你解釋吧！」
金師傅收起笑容，把他是怎麼在網上意外認識希格斯，又是怎麼和他聊到了大英博物館文物被盜的事，最後又是怎麼說服這位助理研究員，來當這個內鬼。
陸姥爺聽完，臉上也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他猛地眨了眨眼，仔細盯著柜子里的鼻煙壺看。
這些東西，花點錢，竟然就能置換成大英博物館裡的文物？
世界上還有這樣的好事？
這對一個國寶幫的老爺子來說，有一種夢想照進現實的荒唐感。
真成了「博物館是假的，我的才是真的」。
但是張揚聽完金師傅的講述，喜悅反倒被壓下去了一點。
對方解釋的很清楚，那個叫希格斯的英國男人，是因為世界盃支持法國奪冠，負債纍纍，才選擇當這個內鬼的。
這樣的人，靠不靠譜另說，肯定是不長久的，一旦沒負債了，估計就不幹了。
這一點，是金師傅完全沒有想到的，他還想著，等從張揚手裡掙了錢，多換一點華夏被盜的文物出來呢！
所以，留給張揚和金師傅操作的機會其實不多，浪費在這些鼻煙壺上，實在是可惜了。
清朝的玩意兒，英國人要收藏就收藏吧，完全沒有可惜的點。
就算是所謂的獸首，在張揚看來也就是大點的水龍頭而已，象徵意義遠大於文物本身的價值。
相比之下，《女史箴圖》、《墨竹圖》、《西山草堂圖》這種珍貴的書法作品；
青銅雙羊尊、康侯簋、邢侯簋這些有名頭的青銅器；
遼三彩大羅漢像、隋代阿彌陀佛像、莫高窟的壁畫之類的佛教文物；
等等……
這些東西才應該被換出來呀！
拿這一整個柜子的鼻煙壺，換一副唐伯虎的《墨竹圖》都是賺翻了。
但現在的問題是：
這個金師傅，已經給了希格斯一大筆定金，對方這才申請從原本管理的希臘文物儲藏室的崗位，調到了華夏文物清朝文物的管理員崗位上。
「現在還能換嗎？」
「現在？現在還不行。」金師傅沒有理解張揚說的話的意思，驢頭不對馬嘴的回答說：「希格斯還沒正式調動呢，等他調崗成功了，我才會把東西送過去。」
「到時候，我可能還得向張總你請一段時間的假，這種追回我們國家寶物的機會，你應該會准我休帶薪假吧？」
「你可能理解能力有問題，我不是問這些鼻煙壺能不能換，我是問，希格斯的崗位，能不能換？」
「應該能，但是現在還沒換成功呢，張總你別急。」
「我……我問的不是他的崗位……算了，我跟你直說吧。」
「你的格局，沒有打開。」
張揚的手像花瓣一樣張開，暗示金師傅要把格局打開一點，這麼好的機會，倒騰鼻煙壺幹嘛？
「大英博物館裡那麼多的文物，你就只看到鼻煙壺？為什麼不能選更珍貴的東西呢？」
「更珍貴的東西……」金師傅看著張揚不斷張開的手，陷入了思考。
很快，他把格局打開了。
「我明白了，張總，應該讓希格斯換個崗位，直接換到埃及的文物儲藏室。」
「埃及？」
「對，就是埃及。」金師傅有理有據的說道：「那裡有大英博物館三大鎮館之寶之一的羅塞塔石碑，就是號稱是打開古埃及文明鑰匙的那個石碑。」
「咱們要是能把那個東西換回來，然後以咱們國家的名義，捐給埃及博物館，咱們兩個國家一定會成為最堅實的盟友。」
「這樣咱們在蘇伊士運河就有話語權了。」
「我去！你這格局打的也太開了。」
張揚忍不住豎起了一個大拇指，和金師傅說的相比，他的格局確實小了。
但是，羅塞塔石碑操作難度也太大了，上面有古埃及象形文、阿拉伯草書，以及古希臘文三種文物，還是塊斷碑。
仿製這玩意兒，張揚擔心希格斯都被他的債主砍死了，自己的仿品還沒做出來。
「可是這個羅塞塔石碑的仿品，誰能做呢？」
「我不能。」金師傅攤開手一臉無奈的說道。
「別看我，我更不能。」姥爺在旁邊給自己加戲道。
「我也不能啊！」
「仿唐伯虎的畫，我還是能試一下的，像《女史箴圖》那樣的史詩作品，我就無能為力了。」
「或者可以再退一步，把大英博物館裡的汝瓷換一件出來，那東西也比較好仿，而且那邊汝瓷數量多，換一件也不容易被發現。」
張揚給出了兩個選擇，唐伯虎的《墨竹圖》，或者瓷器之王——汝瓷。
陸姥爺沒意見，他就是湊熱鬧的，換出什麼寶貝他都可以看熱鬧。
但是金師傅聽完，臉上卻露出了猶豫的表情。
「沒事，金師傅你有話可以說，我們土坑段內部是扁平化管理，領導也會傾聽普通員工的心聲。」
「有意見的話，但說無妨。」
「張總，是這樣的。」金師傅在張揚的鼓勵下上當了，真的說出了自己的心聲：「你說的那些東西，感覺都沒有鼻煙壺好操作。」
「我是專門做鼻煙壺的，我前幾十年的終極夢想就是收藏一件國寶級的鼻煙壺。」
「雖然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是希格斯畢竟是我找的，是不是應該先滿足我的需求呢？」
「有道理。」張揚贊同的點了點頭：「不過你的需求，不用希格斯來。」
「我知道一個人就可以滿足。」(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