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你毛事?」陸姥爺聽到身後人的聲音後，下意識的回答道。
身後的郭五經差點被氣笑了，切換回普通話說：「我是這裡的經理，你在這裡鬼鬼祟祟的偷拍，你說關不關我的事？」
「經理？」
陸姥爺發出疑問的聲音，皺著眉頭轉過身。
看到背著手、繃著張臉的郭五經，感覺還真像那麼回事，他下意識的切換成了笑臉，問道：
「經理好！請問怎麼稱呼？」
「喲，還挺懂禮貌啊！」
「不過你是不是弄錯了，現在是誰在掌控局勢？你，先回答我的問題！」郭五經臉上浮現出輕蔑的笑容，語氣非常強勢的說道。
他最近火氣很大，本來畢大師失蹤這件事，郭五經其實是隱藏最深的那個受益者。
掌門不在，副掌門就是掌門；畢大師不在，他就是珍寶閣的頭號人物。
甚至連嘉德拍賣會那個鑑定師的席位，也是他繼承來的，本來如果老畢在的話，怎麼都輪不到他老郭。
可誰能想到，他好不容易擠進拍賣會，準備一展拳腳的時候，被張揚一棒子打懵了。
我原來是水貨嗎？不可思議！
鑒寶專家的夢還沒開始做呢，就成了出了名的水貨專家，結果以後還能不能和拍賣行合作也成了未知數。
這種事，換誰都得上火啊！
郭五經把自己關在「總經理辦公室」里，一邊琢磨著還有沒有挽回的辦法，一邊想著畢大師還有什麼東西能給他繼承。
無意中，轉頭瞄了一眼桌面上的監控畫面，剛好看到了鬼鬼祟祟的陸姥爺，好像奸細或者臥底的條子，暗中調查來了。
現在珍寶閣是他的地盤，這種事，郭五經當然不能容忍。
他當即決定挺身而出，正面質問這個偷感很重的老頭，拍照要幹什麼。
「怎麼？說不出來？」
郭五經看出陸姥爺臉上些許的窘迫，嘴角再次翹起，作勢要拿手機報警，其實是嚇唬嚇唬。
「你要是不願意自己說的話，我就只能報警，讓警察來問你了。」
「報警？哈？」
陸姥爺愣了一下，他剛才只是在心裡措辭而已，被郭五經突然來這麼一出，心說，這都哪兒跟哪兒啊，我就是買個古董而已。
開門做生意的，沒必要這么小題大作吧？
他連忙解釋說：「經理，你可能搞錯了，我就是拍張照片，找朋友幫忙掌掌眼。」
「不至於麻煩警官。」
「是嗎？但是我們這裡不是寫了，禁止拍照嗎？你是文盲？」郭五經指了一下古董架上的提示標語反問道。
大型的古董店幾乎都有這種標識，一般在售的古董都是能上手的，怕有居心不良的人拍照，仿製完來店裡偷龍轉鳳，所以古董店基本都禁止拍照。
珍寶閣遵循了這樣的規則，陸姥爺當然也明白規格的意義。
他尷尬的笑了笑：「我就是看到有標識才偷偷拍的，不然就光明正大的拍了。」
「經理你放心，我就是請人掌眼，絕對沒有請人仿製，然後狸貓換太子的想法。」
「是嗎？」
「是的！」陸姥爺信誓旦旦的答道。
「你說是就是？誰信呢？反正我不信。」
郭五經嘲弄的攤攤手，也不廢話，直接從褲兜里掏出對講機：
「保安，鼻煙壺區過來一下，這裡有人偷拍。」
「經理，我……」
陸姥爺還想解釋。
但是郭五經沖他擺了擺手，示意他閉嘴，不用再解釋了，因為對面的過道里，保安們已經小跑著過來了。
……
一小時後，張揚在計程車里，看著「珍寶閣」三個大字，輕輕皺了皺眉。
雕樑畫棟、金色的匾額、兩個銅鑄的獅子看門，好氣派的古董店啊。
姥爺還真會挑地方，這麼大的店子，想也知道安保措施很好啊，怎麼想的去違反人家的店規呢？
而且「珍寶閣」這名字，怎麼感覺在哪裡聽過？
張揚仔細想了一會兒，確實想不起來，搖搖頭把思緒拉回到了正事上。
他是來拯救老登陸明飛的。
雖然不知道在禁止拍照的店鋪拍照，到底違反了什麼法律，但這裡是在香江，非常特殊的地方，之前對於法律的認知不一定適用。
姥爺求救，張揚也就只能拋下兩個女伴先過來了。
進店以後，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店鋪一樓大廳客戶接待區的陸姥爺。
剛想走過去，突然發現有點不對勁。
電話里不是說被店老闆扣下了嗎？
可老爺子此刻正翹著個二郎腿，坐在沙發上玩手機，一點兒也沒有被限制了人身自由的樣子。
這情形，說是客戶在談生意也沒啥問題。
而且，在陸姥爺的對面，坐著一張、張揚非常熟悉的面孔……
「我去，這不是水貨郭大師嗎？他怎麼也在這兒？」
張揚有些疑惑的小聲嘀咕了一句，沒有直接走上去，而是悄悄的退到了一邊。
先看看什麼情況再說。
剛好，入口處路邊的展牌上，有店鋪的信息，張揚一臉萌新的好奇表情，不做聲的走了過去，仔細的研究起來。
這店子的名頭還挺多，對得起這麼頂級的裝潢。
什麼香江百年老字號、香江收藏家協會榮譽店鋪、誠信商家、收藏協會認證商鋪、首屆清宮舊藏拍賣會承辦單位、佳士得資深會員店……
不過含金量都不如張揚店門口的那塊小牌牌。
在各種各樣的名號之後，是兩個關鍵的人物信息，分別是店鋪的老闆和高管。
「我去，這不是畢大師和郭大師嗎？」
張揚揉揉眼睛看了兩下展示欄里的照片，非常確定自己沒有看錯，就是他們。
現在什麼貓貓狗狗都敢自稱大師，照片上這兩位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有點意思，水貨都湊一塊兒了。」
「原來這裡就是畢大師的老巢啊，怪不得黎紫的二哥找到畢大師以後那麼自信，不管是名頭還是占地面積，確實比我那個店子氣派多了。」
「不過畢大師他……我記得老道士不是說，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嗎？不是應該被逮捕了嗎？沒這麼快放出來吧？」
「這都能遇上，真是緣分吶……」
張揚一時間浮想聯翩。
直到兜里的手機再次震動——陸姥爺打電話來催了，他才想起來，自己這一方還有「人質」在對方的手上，起碼名義上是的。
張揚一邊敷衍的說自己馬上就到，一邊環視四周，尋找姥爺剛才看鼻煙壺的地方。
他很清楚，現在肯定不能直接過去，將心比心，估計郭大師恨死自己了，過去了說不定會被訛個大的。
所以得想點別的辦法。
很快，他找到了之前的案發現場。
……
鼻煙壺的展區比張揚想像中要冷清得多，確實有人在逛，但基本是和張揚差不多年紀的小年輕，看眼神和動作就知道，是些純外行在看熱鬧。
真正上手看的都沒幾個。
導購應該也是清楚的，所以都懶得上去講解。
張揚剛好要的就是沒人注意他，所以學著面前的年輕情侶，一邊走一邊「嘖」個不停，時不時的還深吸一口氣，假裝很驚訝，土包子幾個字就差刻在腦門上了。
旁邊的導購小姐瞥了他一眼，馬上把視線轉移開，好像多看一下，整個人都要髒了似的。
成功混入「遊客」隊伍後，花了兩分鐘，張揚終於找到了姥爺拍照的位置。
一個「禁止拍照」的標識被掛在古董架的正中央，好像生怕別人看不到。
張揚端詳了一會兒，轉向導購小姐的方向，指著姥爺之前拍照的其中一個鼻煙壺說：
「哈嘍，服務員，過來幫我把這個包起來……」
想拯救老登很簡單，讓他偷拍的東西消失就好了。
不是說拍照目的不純嗎？那現在東西都賣出去了，再不純又能怎麼樣？
當然，這不是張揚買這件鼻煙壺主要的理由。
姥爺那邊的事，相比這個鼻煙壺背後可能隱藏的東西，顯得並不那麼重要。
他是為了另一件事。
「您說的是這件晚清的鼻煙壺嗎？」導購小姐走過來，彬彬有禮。
「晚清的？你能對你說的話負責嗎？年份是足額的嗎？」張揚有些故意的笑著問道。
「先生，這一點您完全可以放心。」
「可以放心？什麼意思？」
「是這樣的。」導購小姐不是第一次處理這樣的問題了，熟練又禮貌的答道：「香江所有的古董店都是沒有保真一說的，哪怕是佳士得、蘇富彼這樣的大拍行，就算有鑑定大師給出來的結果，也是不保真的。」
「收藏古董本來就考驗人的眼力，您應該相信自己的判斷。」
「哦，原來你說的放心，是對我自己的眼力放心啊！」
張揚點點頭，感覺自己又學到了，這話術很適合以後賣貨。
「既然你跟我玩話術的話，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這件東西的名堂我感覺自己是看出來了，也願意花錢買，就按上面的標價，但是……我有一個要求。」
「您請說！」導購小姐做了個請的手勢，臉上已經有了點喜色，好像提成已經到帳了一樣。
「我付款以後，能不能給我這件東西背後的作者的聯繫方式，我想要和他討教一下。」
「啊？」
「怎麼？沒聽清嗎？」
「聽清了聽清了。」導購小姐連聲應道，接著有些支支吾吾的說：「不好意思，這位先生，您剛才提的要求，我不知道怎麼回答。」
「您這邊請，我讓我們最專業的郭經理來接待您。」
「別！」張揚直接伸手制止，湊到對方跟前小聲的說：「你覺得你們的經理會願意告訴我，這背後的作者是誰嗎？」
「還是你覺得，你帶我去找你們經理，他會表揚你？」
「……」
導購小姐臉色變了變，直接沉默了，愣了一小會兒，她小聲的在張揚耳邊說道：
「這個東西的作者是我們店裡的師傅，我只知道他姓金，其他的就不知道了，平時很少在店裡露面的。」
「除了郭經理，店裡沒人能主動聯繫上他。」
「好的。」張揚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麼，直接跟著導購去把東西買了。
知道是珍寶閣的金師傅，對張揚來說這就夠了。
要是靠著這麼明確的信息還找不到人的話，那只能說明自己本事不夠，要麼就是緣分沒到。
走出店鋪，張揚找了個沒人的角落，給陸姥爺打去了電話，一番交代過後，開始站在原地靜靜地等待。
……
五分鐘後，陸姥爺笑著走出珍寶閣的大門，朝著張揚走了過去。
「怎麼樣？我這主意可以吧？」張揚接過姥爺背後的包，邀功道。
「沒毛病！」
老爺子豎了個大拇指：
「那個郭經理一開始還以為我誆他，帶他到了現場，看到東西已經被買走了，他才相信真是我安排的。」
「喏，他還給了我一張名片，說以後有什麼想買的古董就找他，尤其是清宮的舊藏，他門清兒。」
陸姥爺說話間，遞過來一張金色的名片，就是郭五經的。
不過張揚接過名片的時候，老爺子突然嘆了口氣：
「唉，不過還是被他們坑了，你買的那個鼻煙壺應該有問題，因為那個姓郭的，看到東西賣出去以後，笑得非常賤。」
「他給這張名片，就是把咱們當冤大頭了啊！」
陸姥爺有資深的當冤大頭的經驗，對方收到錢後是什麼態度，基本就表明了他買東西是虧了、或者血虧。
張揚聽完笑了，拍著陸姥爺的肩膀說：
「姥爺你彆氣，我買了鼻煙壺以後，有一個意外的收穫，要是運作得好的話，可不是這幾萬塊的古董錢能衡量的。」
「哦？什麼事？」
「你別急，回去的路上我慢慢跟你說。依依她們還在買衣服呢，咱們先去和她們會和。」
「不行，你起碼得提示我一下，不然我渾身難受。」
「哈哈哈，那好吧……」
張揚看姥爺有點孩子氣的樣子，無奈的笑了笑。
「其實這事兒，從郭經理的話里就能聽出一點苗頭。」
「姥爺你仔細想啊，那個郭經理，像是對清宮舊藏都門清的人嗎？」
「嗯……不像！」陸姥爺回憶了一下郭五經的長相答道。
雖然說人不可貌相，但是豬八戒和孫悟空看外形就知道差距很大。
「對啊，所以他的背後肯定有個高手，我買的那個鼻煙壺，就是那個高手的手筆。」
「這樣的人，窩在珍寶閣里造假貨騙個幾萬塊錢，屈才了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