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如織,車如龍。—(••÷[ ➅9ѕ𝔥𝕦x.𝐂όϻ ]÷••)—
熙熙攘攘,比肩繼踵。
一座巨大的防風圍欄拔地而起,將古城圍在中間。
考古方艙建在古城東門外,時間倉促,建的不是很大,但基本夠用。
裡面人很多,考察組和央視組的人都在,還有當地各部門,相關的不相關的來了好多。
一群人左顧右盼,很是興奮:
「近萬個平方,這城也不算小,怎麼會埋在沙底下?」
「這裡是沙漠地帶,咱們這風又這麼大,被埋掉很正常……樓蘭古城、高昌古城總聽過吧?」
「那是XJ,不一樣!」
「沒差多少,而且這樣的古城,咱們省也不少:額濟納的黑城、巴彥的貝城……阿拉善更多,動不動就吹出一座西夏古城……」
「那這座呢,盟文物局之前考察怎麼沒發現?」
「這個沒辦法指摘,咱們局的考古技術水平確實有限,經驗也不足……」
這位朝著李定安支了支下巴,「也別以為人家年輕,又只是隨便轉了幾圈,就覺得這事情很簡單?人家是正兒八經的權威專家……」
意思是肯定有幾把刷子的。
但何止是幾把?
一想起上上周開會,區里通報通遼發現了新類型遺址,已正式立項發掘,並擬申建大型景區,錫盟就羨慕的不行:咱們什麼時候也能這樣搞一下?
結果沒幾天,考察組就來了。
再一聽,帶隊的正是發現通遼遺址的那位,就更期待了。
結果不負眾望,還真找到了一座王城遺址。
比不了大型風水法陣,這裡又地處沙漠地帶,地質和環境資源更是和青龍山沒法比。
景區是別想了,但有總比沒有好。
「底下應該有文物吧?」
「肯定有,就看數量多不多、有多少研究價值。」
「這倒是……」
一群人議論紛紛,專家組肅然不語。
最前面,李定安拿支筆,左畫一道,右劃一道,不大的功夫,就構勒出王城內外主要建築的布局圖。
當然,只是按照他的猜想畫的,是不是一樣,挖出來就知道了。
「《周禮·考工記》:國中(皇城)九經九緯,經塗九軌,左祖右社,前朝後市……但看這屁大點的地方,九經九緯是別想了,市也肯定沒有。
但城內的天地人三殿、子午線還是有的……城外肯定也有社稷壇和太廟,護城河和外郭估計也有……就先照著這幾個地方挖……」
「好!」
呂本之點頭,把圖交給了肖主任和程處長,不多時,圍欄外傳來機器的轟鳴聲。
技術員帶領工人陸續進入古城各區域,劃分探方,安排人員。
就挺麻煩:怕損壞建築,城內肯定是不敢使用機械的,也不敢讓進來,大半還得靠人力。大型機械之類的,只能做做輔助。
還好工人安排的夠多,各組分工明確,有條不紊。
旁邊又熱鬧起來,討論著能挖出幾座殿,又能挖出多少文物。
李定安卻托著下巴,眉頭緊鎖。
只以為他擔心挖出的東西不夠多,閆副廳耐心開導:「既便是一座空城,也是唐代的空城,肯定有研究價值,李老師大可不必擔心……」
李定安搖搖頭:他哪裡會擔心這個?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這座城再小,再簡陋,三殿兩廟還是有的。
十有八九是夯土包磚,但保存的應該不差,夠當地研究一段時間了。也多多少少能挖出點小件類型文物,建座博物館輕輕鬆鬆。
他愁的是法陣。
「別灰心!」呂本之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不在這裡,那就在其它地方,遲早都能找到!」
其它地方……絕不可能。
平洋之地,水為真龍……錫林河直直的通向這裡,又在此「聚水成湖」,說明龍脈結穴之地就在這裡。
再看燕山與陰山,南龍枝腳纏繞,北龍回首顧祖,這裡百分百屬於風水中的「雙龍砂交、環而抱穴」之地。
而這座小古城也印證了這一點:不明來歷的唐人都知道這裡是龍穴,在這裡建王城,沒道理驅風水、引龍脈的元人看不出來?
所以李定安九成九敢肯定,法陣就在這裡。
但他害怕,布陣之人真就因地制宜,利用這座小城布陣。
凡王都,皆為陣,上應天道,下承地運,中和民心。
如果哪個條件達不到,比如地理沒有應合天象怎麼辦?
好辦,人為創造。
比如紫禁城:按風水地理,元大都舊址最合天象,但並不合大明氣數。於是,朱棣拆大都皇宮,斬大元殘脈,硬生生的換了塊什麼都沒有地兒,建了座應合天象地理的紫禁城:
靠山(景山)是用土堆起來的,養龍池(宮外三湖)是挖出來的,雙龍環抱,玉帶纏腰(護城河與城內河)的風水格局全是人造的……
說直白點:王城本就是為聚龍引氣,必然會將天象、地理、風水知識應用的淋漓盡致,布局絕對合理,各殿、各樓、內城、外郭等等絕對契合天象與地理。
如果藉此驅龍引氣,壓根不用要再布新陣,只需要稍稍做一點關鍵性的布置。
比如讓氣脈拐個彎,讓龍脈調個頭……不用埋什麼法器,既便有,撐到頭也就一兩件。
但沒法器……遺址再大有毛用?
真當我愛發揚風格,愛做貢獻?
李定安摸了摸剛剛脫痂的臉,心情就像是艙外的北風,訴不盡的淒涼。
簡直了?
……
人的創造力是無窮的。
問,將八千平方的沙地挖到五米深,需要多久?
答案是兩天。
籃球粗的管子往沙里一插,沙子就被吸了進去,然後通過管道抽到防風牆外的方斗車裡。
吸不動的才靠人挖,數十米長的傳輸帶轟轟的響,一筐一筐的碎石和土塊被運了出去。
王城輪闊漸漸清晰。
李定安欲哭無淚:內城九門喻九五之尊,外郭十五門應紫微十五藩星,二十八樓應二十八星宿……
再看城內:子正午直,乾天坤地,離日坎月、前父後母、左文右武……一樣都沒少。
而且這城,建的比紫禁城還正(故宮的子午向偏了二度十分)。
關鍵的是,保存的賊完好,別說主體坍塌,連三大殿的脊龍都完完整整。所以,哪還需要什麼法器?
其他人卻很高興。
專家們磨拳擦掌:紫禁城他們研究的都不愛研究了,但唐代的「紫禁城」,可真沒研究過。
領導們興高彩烈:保存的這麼完好,要是再考證一下來歷,建個「唐代王都遺址公園」綽綽有餘。
考察組也很嘆服:之前李定安只是找古墓,現在都已經開始找「古城」了?
再過段時間,他是不是就能找點「古都」什麼的?
不誇張,就他這能力放盜墓界,絕對是「祖師爺」級別的人物……
三家歡喜一人愁,李定安只能強顏歡笑。
「李定安,你看……」
於徽音拿著手機蹦蹦跳跳的跑了過來,「這是什麼?」
他瞅了瞅:是張照片,照片中是……一束絹花?
白的像水仙,黃的像百合,紅的像月季,還有黃褐色,長的像根棍兒一樣,看著像是水燭。
有枝有葉,栩栩如生,乍一看,和真花沒什麼區別。
李定安故作好奇狀:「哪來的?」
「你猜?」
看他沒認出來,於徽音格外的開心,「從後殿裡挖出來的,我們當時被嚇了一跳,還以為進了盜幕賊。後來朱老師(故宮專家)解釋,我們才知道,原來隋朝時期就已經用絹布插花了……還有還有……」
於徽音翻了一下,又翻出一張彩色高足盌的照片,「這是從城外太廟挖出來的,朱老師說,這是唐代用來盛冰淇淋的高足碗,而且是奶油冰淇淋……唐代喛?」
「啊,唐代就有奶油冰淇淋了嗎?」李定安裝做驚訝的樣子,「確實很神奇!」
「我也覺得……」
於徽音更開心了,蹦蹦跳跳的離開,「我再去給你拍一點!」
等她走遠,舒靜好鄙夷的看著李定安,一臉嫌棄。
他能不知道唐代就有絹花,就有奶油冰淇淋?
別開玩笑了……
他就是哄於小姐開心。
「沒禮貌?」
李定安瞪了她一眼:「這是唐三彩高足盌,正兒八經的祭器,問一問,類似的還有沒有發現?」
「之前就問過了,和高足盌一起,還挖出了一件三彩盤和一隻匜(祭祀水器)的殘器!」
「匜,銅器?」
「青銅!」
「唐三彩再有沒有?」
「有,出土的殘片近有上百塊,但完整無損的就這一件!」
「上百塊唐三彩瓷片,拼一下,怎麼也有十來件……城主的身份不簡單啊?」
既便放唐代,三彩瓷也是珍器,非王公貴胄不可用……
「那你不去看看?」
李定安想了想:「不去了。」
唐三彩確實稀罕,唐代的青銅禮器更為少見。但一想到這兒可能沒有風水法器,下一座風水陣更不知道在哪裡,他就一點兒興趣都提不起來。
搖搖頭,李定安又指了指中殿的位置:「小方,去找一下肖主任,要是人手足夠,儘快把這一塊清理出來!」
「好!」
左朋快步而去,王永謙透過玻璃瞅了瞅:「是不是有什麼玄機?」
「如果風水法陣是利用王城而建,多少要做點改變性的布置,估計就在中殿左近,但不會多。」
李定安嘆了口氣,「立幾根柱子就夠用。」
「銅柱?」
想什麼好事呢?
連鐵柱都用不了,甚至都不用什麼鐵皮包石芯。
「頂多石頭的!」
王永謙點頭:「確實意義不大!」
看吧,連王處長都看不上眼了?
正暗暗感慨,方志傑又急匆匆的進了方艙:「李老師,肖主任說又從太廟挖出東西了……」
「挖到了什麼?」
「百餘件唐瓷殘器,有青瓷碗,邢窯盤,還有七樽三彩仕女……其中有一件三彩印花人物水瓮,高六十厘米,底徑三十,腹徑四十五……」
「這麼大?」李定安驚了一下,「沒破?」
既便是明清,這麼大的瓷器也已是大器形中的大器形,何況還是唐三彩禮器?
如果上拍賣會,三五千萬輕輕鬆鬆。
「破了,碎成了五六塊!」
李定安剛邁出腳,又收了回來:那能有什麼看頭?
「續續挖吧!」
「還有,程處長從社稷壇中清出了幾件玉器,初步推斷,應該是璧、琮、珪、璋、琥、璜……而且都完好無損……」
好傢夥,祭天之禮玉器……而且是一整套?
也別說唐代了,這類禮器,明代傳下來的都少之又少,能湊成一整套的,就只有清代玉器。
而且多虧了李定安:要不是他從XJ找回來琥和璜,清代的都湊不全……
李定安終於有了點精神:「去看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