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半有客來

  順著下山的山路又是慢悠悠地走了一陣,在察覺到並沒有什麼「弟弟」在暗中追上自己後,荀命的嘴角不著痕跡地微微一撇,而後腳下驀然生風。

  只見山路兩側的林木紛紛化作了拉扯的綠影,一道白影在山林間迅速穿梭。

  修士到了元嬰境便是可以御風而行,瀟灑空中。

  而對於修士中少之又少的劍修而言,更是在金丹境便是可以御劍飛行,遨遊天際。

  荀命本來差一步便能結成金丹,體會下灑脫自在的御劍飛行。

  可他有個不靠譜的師父……

  「小兔崽子,我早就跟你說過,讓你在人道三境就把那些妖怪給殺齊,把那把仙劍的封印給開了,好嘛,現在都要結金丹了,這才只殺了一半不到?下宗掃地的劉姥姥殺的都能比你快!在玄道三境,你怎麼敢這麼去殺妖啊?不怕那些因果孽障讓你在入仙道的時候分分鐘暴死啊?!」

  修士境界分為三道,分為為人道,玄道和仙道,每「道」又是內含三個境界。

  人道三境為:煉體,練氣,化液。

  玄道三境為:洞天,金丹,元嬰。

  仙道三境為:滅卻,自在,道魂。

  在人道三境中,修士體內未結洞天,自身氣運不與天地因果溝通,由而下山斬妖除魔並不會沾染過多的因果,不會在元嬰境晉升滅卻境的「入仙途」中產生過多的魔孽。

  荀命是天生劍胚,更是出生時便是有著一把虛劍與他伴生。

  在他降生後,他手中虛握著的那柄雪白長劍曾凝實過一瞬,而後便是重新化作了虛幻,消失不見。

  而自他拜入仙家,走上漫漫修仙路後,他便是發現自己能夠憑藉意願召喚出那柄雪白長劍。

  但那柄劍卻是有著奇怪的「封印」,要他親手斬殺九百九十九隻女性妖魔邪魅,才能解開。

  荀命本來的打算是等到人道三境的最後一境化液境再去山下遊歷,解開這劍的封印。

  但人算不如天算,他沒有想到,對於天才來說,人道的三境幾乎可以說得上是「轉瞬即逝」,在醉心修煉中,他幾乎是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便已是的洞天境的修為。

  還是遠超一般「天才」的七洞天。

  尋常修士,依據天賦與機緣的不同,開闢的洞天在一個到四個不等,而「天才」們則是能夠達到五到六個,極少數的「妖孽」能夠開闢出七個洞天。

  當然,開闢出八九個洞天的修士也並不是沒有。

  那既然錯過了,也便錯過了唄?來日方長嘛!

  荀命對於這事並不上心,輕輕一晃也就過去了,而後便是繼續忘情地開始修煉,直到他金丹出現雛形,只差一步便要成為「金丹客」,正式邁入修仙路途。

  結成金丹客,方為我中人。

  然後,他便是被那個不靠譜的師父叫去臭罵了一頓,然後給他一巴掌拍碎了金丹……

  連帶著他的第七洞天都破碎了小半。

  其他的六座洞天雖然沒有破碎痕跡,但卻是「大門緊閉」,讓他差點跌進了人道境。

  用他師父的話來說,這叫「失誤」。

  不過他也不知道這失誤是指「連帶著打碎他的第七洞天」,還是「沒把他打下人道境」……

  按他師父那缺根筋的腦子,他真的做得出來這種缺德事的啊!

  有些幽怨地回憶著這檔子傷心事,白衣黑髮的青年正好趕在天黑前的來到了最近的城池:汴誠。

  隨意地找了一家還算上等的客棧住下後。

  荀命手捏劍指在身前一划,便是在房間的四角插上了四根雪白的短小飛劍,用無形的「薄膜」將整個房間隔離了起來。

  他坐在靠窗的床上,透過窗戶看了一眼只隔了一條街道的風塵場所,有些戀戀不捨地收回了視線。

  那種地方,女妖鬼魅一向不少的啊……

  之前的遊歷中,嘗到了這份甜頭的荀命,養成了進城就往青樓裡面鑽的好習慣,也因此擁有了一段「小本本」上「正」字飛漲的美好時光。

  但好景不長,也不知道是哪個癟三走漏了消息,現在的江湖上已經是有了「青樓殺手」這麼一號恐怖的人物,傳言只要是他進過的青樓,當天晚上就會化作一地廢墟。

  而且這個禽獸,進門就第一件事就是砍別人家的頂樑柱。

  就是那種杵在大廳正中的頂樑柱,一砍整棟樓就開始搖個不停那種!

  其實說道這個,荀命也是感覺很委屈,誰讓那些女妖怪總是喜歡藏在頂樑柱里啊……

  而「青樓殺手」這個傳聞開始流傳後,現在很多的青樓都已經不歡迎穿白衣服的男同胞了……

  非常惆悵的荀命像是有些不舍地又向著街對面看了一眼,不出意料地看見了各位穿著五顏六色衣袍,像是掉進了染缸剛出來的「公子」們,在心裡無聲地嘆了口氣,徹底打消了去街對面「逛逛」的心思。

  人心不古啊……

  真是一點信任都沒有了啊……

  不過這倒也並不是荀命不去青樓「逛逛」的真正理由,他要是真想進去,這小小的青樓能攔得住他?

  雖然他現在連洞天境都不穩,但他當初可是在初入洞天的時候就殺過金丹的!

  雖然那個金丹是散修野路子出身,那修為在荀命看來跟修到狗身上去差不太多,但那怎麼說也是個金丹!

  真正讓他改變主意的是那些在青樓中艱難求生的可憐女子們,她們大多是來自貧苦人家,自幼便是被賣去了青樓,用自己的尊嚴和身體去和男人換來生存的資源。

  而她們棲身的青樓一旦不復存在,那她們的未來便將是更為灰暗。

  這些,是荀命不久前才無意中發現的,也是他此前從未想過的。

  或許在其他修士看來,這些「下賤」的人命在他們的仙途面前一文不值,但荀命卻並不如此。

  想到那些讓人開心不起來的腌臢事後,荀命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暗自將那當做了一種修心。

  他關上了窗戶,劍指在身前又是一划,徹底發動了那四柄分布屋角的雪白飛劍,一股無形的波動自飛劍上蕩漾而起,一層透明的薄膜緩緩升起,將房間包圍。

  荀命左掌微微打開,便從中指的銀白戒指中取出了一件雪白得仿佛發著螢光的純白法袍,換下了身上那件用來偽裝的廉價白袍。

  雖然他並不是非常嫌棄那件白袍,但修行總是講求效率,能多一份助力那當然是不能浪費。

  換上了做工精緻的純白法袍,雖然沒有帶上平日中的髮簪玉佩摺扇等配飾,但配合著他白皙俊美的面龐和修長挺拔的身形,一股風流的韻味仍是在房間中不住瀰漫。

  沒有再多浪費時間,在山上便是被稱作「修行狂魔」的荀命背對著窗戶,在床上打坐入定,在一次呼吸吞吐後便是進入了冥想的狀態。

  ……

  漆黑的夜色像是一張巨大的帷幕將整座城池籠罩,幾顆明亮的星辰在天邊的一角靜靜閃爍,一輪玉盤般的滿月在天邊的另一側高高懸掛,一片漆黑的雲朵緩緩飄來,將這抹天空中的銀白完全遮掩。

  月色的缺失下,整座城池像是瞬間陰沉了幾分,人家的燈火在無邊的夜色中也像是失去支持的主心骨,黯淡地搖曳。

  無聲的夜色中,一柄扭曲著的漆黑長矛兀然出現,仿佛一道黑色的閃電,向著一處木樓激射而去!

  那裡,是一間客房,其中穿著雪白法袍的青年緩緩睜開了雙眼,嘴角微微一鉤,低聲說道:

  「夜半有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