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南惠子小隊將俘虜的古錦城等11人帶到鎮公所中,當然古錦城這個名字他們也是在庭審中剛剛得知。
小隊首領南惠子的本意,並不是殺掉這些人,而是想從他們的口中得到甪年附近的軍事及物資部署情報,方便他們下一步有選擇的發起行動。
當時湛含子自告奮勇的接下這個任務,他認為他能很輕鬆的說服這些人。不但能得到情報,還能讓這些華族平民為己所用。
湛含子告訴古錦城等民兵,自己這些玄天道長並不是侵略者,而是準備將華族從修聯的魔爪中解救出來的拯救者。
在他的口中,修聯的所作所為與魔道無異,修聯暗殺皇帝就是明證。而玄天,當然是站在正義一邊的名門正道。他真心的希望民兵們能棄暗投明,幫助玄天匡扶正義,解救更多的華族。
湛含子說的這些並非欺騙,師尊和前輩們都這麼說,他對此深信不疑。他想用滿腔熱誠感化古錦城等民兵,但民兵們對他的感化簡直莫名其妙。
一位民兵對他說:「道長,我們過得挺好的,謝謝你們的好意,真的不用。」
湛含子認為自己有必要說服這些民兵,因而一二三四的逐條論述,他認為自己是個很開明的修道者,甚至願意和凡人講道理。
他講道理,古錦城等民兵也跟他講道理,這不辯論還好,越辯湛含子越生氣。最後古錦城說他活在信息繭房中並解釋了什麼叫信息繭房,湛含子終於爆發。
「你們才是活在信息繭房裡,你們都被修聯洗腦了!」
「你們都是修聯的走狗!」
言語上的失敗,可以從力量上找回。盛怒之下,湛含子對古錦城施展妄言術,他逼問古錦城是不是修聯的走狗,可是至古錦城死亡他也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一個不行,就下一個,已經打開的殺戒,沒有那麼容易停止。
在第六人遇害的時候,師兄南惠子等人終於巡視周邊回來。
「湛含你踏馬有毛病嗎!」南惠子看到一地屍體立刻訓斥,「你跟凡人嘔什麼氣!」
湛含子被師兄罵醒,看著滿手鮮血懊惱無比,即使在玄天,濫殺也是重罪,師尊命令他們攻打修聯,可從沒讓他們殺戮華族平民。
「師兄,我一時糊塗。」湛含子承認錯誤,「求您千萬不要報告得月大師兄。」
「下不為例!」南惠子點頭答應,他看了看還活著的幾個民兵,「不要留活口,以後假如師尊問起來,就說是為了逼問情報,不會有人為難你。」
湛含子按照師兄的吩咐,將剩下的幾人全部以妄言術殺死,他沒想到的是,這件事最終被所有人知曉。現在質問他的不止是師尊,還有嚴厲的公訴人、冷峻的審判長、悲憤的倖存者,以及現場一言不發的同道們。
為什麼自己那一晚會憤怒到失去理智?
現在想想,可能是因為那時就意識到,那些民兵說的都是對的吧。
因為不肯承認自己的錯誤,所以將屠刀揮向正確的人。祖靈曾說,修道者應時常反省自身改正錯誤,有錯改之無錯加勉。
這是每一位玄天修道者的耳熟能詳的格言。
可真的做起來,竟是那樣的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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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審現場,湛含子的思緒無人知曉,庭審繼續。
因為證據鏈極為堅固充分,控辯雙方對古錦城等11位民兵死於南惠子小隊這一事實並無分歧。彌原子並沒有狡辯11位民兵是自殺身亡,因為他和他的青奕師尊還要臉。
但雙方在民兵是否屬於戰鬥人員,以及使用妄言術逼問情報是否超出交戰規則方面展開激烈辯論。這兩者的界定將直接影響被告的量刑,可以看出辯護人彌原子對華族法律體系下了很大的功夫。
合議庭在充分聽取雙方的意見後,審判長陳慶雲要求公訴人進行下一項指控的陳述。
公訴人沈謙控訴,南惠子小隊為阻攔當地居民逃離甪年鎮,在6月11日至6月18日之間,先後殺害當地居民47人。
6月11日上午,神州入侵軍總指揮得月子傳信各部,嚴格控制占領區平民活動,以防泄露防禦情報。
但根據之後得月子降部的口供,隨著這份正式命令傳下去的還有一份口頭命令。當時戰事遇阻,得月子本部認為控制一定數量的華族平民,可能在之後和華族的談判中作為交換條件。
南惠子小隊接到命令後,為阻攔居民逃離甪年鎮,於6月11日下午在甪年橋附近截殺孟玉舟等平民14人並摧毀甪年橋,於6月13日在鎮南山道上截殺朱宏飛等平民22人,於6月17日在甪年河激起巨浪,淹死渡河平民117人,於6月18日在甪年十字街口,公然斬首袁志興等9人。
「實際的數字可能更多。」公訴方說道,「這些數字只是我們能夠確認的遇難者名單。經過幾個月的走訪比對,到目前為止,甪年鎮尚有兩百多人音訊全無,他們的下落……」
公訴人看向被告席:「恐怕被告們也沒在意過吧。」
接著公訴方出示了一系列的證據用以佐證,其中包括:
得月子部的口供以及得月子6.11命令的原文文本,這些書證在得月子部投降時並沒有被銷毀。
一位名叫周芊芊的女學生的手機。6月11日南惠子小隊在甪年橋附近截殺14人時,周芊芊的手機還有電,她在遠處拍攝下這一慘劇。周芊芊本人在後來的事件中罹難,但她的手機在戰後被邊防軍找到。技術人員恢復了當時的視頻,並在庭審現場播放。
因為距離很遠,視頻拍的有些模糊,但依舊可以看到一個身影在半空中肆意揮灑劍氣,下面逃竄的人群很快消失在暴起的煙塵中。
在視頻播放的時候,旁聽席的玄天道人們都不由自主的搖搖頭,他們認為南惠子等人的行為有點過了。
玄天實際上是一個很鬆散的組織,道人們聽從得月子的命令,是因為得月子名氣大修為高。但並不是說,就一定要對得月子言聽計從。
在這些玄天修道者看來,那些居民既然想逃,就讓他們逃唄。南惠子那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算了,畢竟得月子又不在場看著他們。
幹嘛非得殺這麼多人呢,留著這些凡人又能起到什麼作用呢。
可能是看到旁聽席上同道們的不滿,辯方急忙抗辯,或者說是對南惠子小隊的行為給出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