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時日無多了，生命之火將熄。」

  老皇主聞言，情緒變得激動起來，胸口急促起伏，嘴中不停的咳嗽，像是要把肺都給咳出來似的。

  但是，良久之後，他又漸漸平靜了下來。

  「嗬……嗬……吾恨呀！」

  華雲飛沒有說話，靜靜的看著他，這是一代雄主最後的殘喘時光。

  「那些東西……被道友滅殺了嗎？」

  他太虛弱了，神識被黑色符文隱匿，只剩一點點供其生存之用，連華雲飛的修為都看不出來。

  華雲飛點了點頭。

  「他們都會死。」

  老皇主聽見了這句話，終於露出了笑容，只不過，他的樣子，像是一隻從地獄中走出的惡鬼。

  「好啊，可惜，吾看不到了。

  道友，吾有一事相求。」

  「說吧。」

  「送吾一程，結束這可悲的一生。」

  他依然在笑，眼角卻流出了淚水。

  被折磨了上千年，他都沒有落淚過，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還是沒有忍住。

  華雲飛沉默的點了點頭。

  不敢想像，這老皇主，被折磨了這麼久，心中會是何感受。

  被放血的滋味，絕對不好受，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生命流逝，還無法自我了斷，任誰都會被逼瘋。

  他沒有拖沓，眼中符文閃過，一柄仙劍從中傳出，直直的刺入老皇主的眉心，將其最後一絲生命之火撲滅。

  老皇主的頭顱立即低垂了下去，再無聲息。

  華雲飛心中一嘆，修道路上的誘惑無窮多，走錯一步便是身死道消。

  他一揮手，鮮紅色的火焰衝出，將老皇主覆蓋，很快便燒成了灰燼。

  對方早就枯竭殆盡，本源、神魂，皆所剩無幾，比之普通人都還脆弱，隨意一道火焰便可焚滅。

  華雲飛看了看四周，沒有再發現仍舊活著的修士。

  他感嘆了一聲，離開了秘洞。

  ……

  大洞穴之外，一干村民正翹首以盼，等待詛咒盡去的村長出來。

  然而，噠噠的腳步聲過後，出來的，卻是那一身水藍色衣衫的少年。

  他面帶微笑，注視著所有的村民。

  「你……怎麼是你？」

  「村長呢？」

  所有人跟見了鬼一樣，不斷後退。

  華雲飛周身散發出神聖的光輝，連髮絲都是晶瑩璀璨的，像是一個少年天神。

  「為什麼……不能是我呢？」

  他微笑著，神瞳發光，將所有村民都定在了一片上古殘界之中。

  他們現在，皆是普通人的身軀，怎麼可能抵擋的住這種力量？一個個都無法動彈了，臉上，露出了驚恐之色。

  不過，華雲飛知道，這些傢伙，存活了不知多久，與那村長一般，都算是老怪物，每一個都不差，所以，他不會輕易靠近。

  恐怕，這些傢伙就在等他近身。

  他眼中有大道符文交織，像是在開天闢地。

  頓時，兩柄仙劍衝出，直刺向前方的兩人。

  仙劍，繚繞著可怖的雷光，將虛空都擊的焦黑開裂，非常的可怕，以這些村民現在的狀態，一柄仙劍就能夠屠戮所有人。

  首當其衝的兩人，本是驚恐無比的神色，但是，眼見仙劍衝來，他們知道無法倖免了，全都露出了怨毒的目光。

  「我要殺了你。」

  一個青年額頭顯現出了黑色魔紋，他釋放了那詭異的本源，獲得了原本的力量。

  「咔嚓！」

  他的雙手速度太快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了仙劍，並一把捏碎。

  華雲飛眼皮微跳。

  這些人，肉身力量都大的恐怖，要是近身，他將會毫無抵抗之力。

  正當那個青年想要朝華雲飛衝來時，虛空中，有莫名雷霆劈落，一擊便將青年的身體擊穿，第二擊，青年便化成了飛灰，竟是連慘叫聲都來不及發出，便灰飛煙滅了。

  其餘村民面色驚恐的望著這一幕，如果他們打開封印，將會是同一個下場。

  這方天地容不下他們，他們是被詛咒的人。

  華雲飛沒有給他們說話的機會，繼續發難，一道道神通打出，擊向他們。

  「轟！」

  「啊！」

  「啊！」

  ……

  此起彼伏的慘叫聲響徹天地之間。

  這些村民沒有辦法了，不解開封印，就會被華雲飛的神通輕易擊殺，解開，又會被雷霆劈成飛灰。

  這時，他們才意識到了村長的重要性，沒了村長，他們什麼都不是。

  最後，四十多人，被華雲飛殺的只剩下一個。

  根據因果之線來看，剩下的這個，意志最為脆弱。

  華雲飛冷漠的望著他。

  「說吧，將你們如何跑出來的都說一遍，我可以饒你一命。」

  剩下的那個年輕人，心神防線早已經崩潰了，他們冒著死亡的危險爬出來，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洗去詛咒，成一個正常人嗎？現在，所有人都被殺了，僅剩下他自己。

  「此話當真？」

  他有些不信。

  華雲飛很冷酷，眼神中帶著殺意。

  「你只能選擇相信，否則，灰飛煙滅。」

  年輕人忍不住打了哆嗦，他別無選擇，只能相信這個傢伙。

  「好……好吧！說……說來話長。」

  「那就照簡短的說。」

  華雲飛像是很不耐煩。

  年輕人被驚嚇到了，趕緊加快了語速。

  「說出來你可沒不信，我們都是從土裡面爬出來的。」

  他畏懼的看了華雲飛一眼，見華雲飛面色冷峻，沒有絲毫表示，於是，繼續說了下去。

  「我剛從土裡爬出來時，懵懵懂懂的，什麼也不知道，但是，村長找到了我，並告知了我一切。

  原來，我們都是從屍體中重新誕生了靈智，成為了一個新的生命，但是，都被魔血侵染了，身體、神魂皆布滿了詛咒之力。

  而村長不同，他是含著前世的記憶醒來的，還覺醒了前世的天賦，可以隱匿詛咒之力。

  在我到來之前，他已經聚集了四十多人，他帶著我們，來到一片詛咒之力沒有波及到的土地，一路挖，挖出了一條通道，來到了外界。」

  「詛咒之力沒有波及到的土地？」

  「對，是一種五顏六色的晶瑩土壤，裡面同樣埋著很多屍體。

  我們與那些屍體不同，我們上一世，被隨意丟棄在魔河邊，魔血浸透土壤，侵染了屍身，才令我等得以誕生出新的神魂。」

  華雲飛點了點頭。

  他從因果之線判斷出，此人並未說謊。

  「那條通道就是山洞深處的那口泉眼？」

  華雲飛突然想到了什麼。

  「是，我們本以為脫離了那個血色的詛咒世界，就可以重獲新生了。

  但是，詛咒之力，為天地所不容，中咒者，只能生生世世都待在那個血色世界之中。

  沒有村長的天賦秘術，我們根本到不了這裡，呼吸不了這甘美的空氣。」

  「你們為何只待在這裡？為何不去外界獵殺修士來洗滌詛咒？」

  「我們可沒有那麼多的壽命，也無法在外界出手。

  只有村長才能在出手之後活下來。

  沒有修為，肌體自然會老化，神魂也將覆滅，但是，那魔血可以讓我們保持青春，永遠的活下去，所以，誰也離不開那魔泉。」

  華雲飛笑了笑。

  「你們離不開魔血，就算洗滌了詛咒，離開不也得死嗎？」

  「不，洗滌了詛咒，我們將會獲得新生。」

  「新生……」

  「我說完了，你該放我一條生路。」

  華雲飛搖了搖頭。

  「你再給我形容一下那個血色世界是怎樣的。」

  「不可能，那裡死去的，都曾是天地之間真正的主角，有大恐怖。

  我若是具體描繪，絕對要被詛咒之力毀滅。」

  年輕人很激動，直接了當的拒絕了華雲飛。

  華雲飛沉吟了一番，這個傢伙沒有說謊，看來，對方口中的那個血色世界，涉及了極大的因果，語言出格都會詛咒磨滅。

  「好了，你自由了。」

  年輕人激動，這個藍衣少年，竟真的放過他了？

  「多謝！」

  華雲飛笑得很燦爛，如一輪暖陽一般，讓人感覺到了溫暖。

  「不客氣。」

  他回了一句，而後沖天而起，像是要離開了。

  年輕人這才放下心來，覺得對方是真的放過他了。

  然而，天空中，突然降下一抹金光，正好擊在那個洞口上方。

  「轟隆隆！」

  一陣驚天巨響，霎時間，山崩地裂，古洞崩塌，巨大的山石堆落下來，將那泉眼所在的洞穴完全掩埋住了。

  年輕人搖搖晃晃，總算是穩住了身形。

  他目瞪口呆的望著這一幕，臉上變得絕望且扭曲。

  「不！」

  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響起，在山峰間迴蕩個不停。

  遠處的黑皇也見到了這一幕。

  「太慘了。」

  ……

  一處臨近迷霧山川的山峰之巔，華雲飛與黑皇立在其上，眺望著這片朦朧的灰色天地。

  「裡面，比我想像的還要危險。本以為，這裡只是一個小秘境，只有萬物土存在，沒想到，會有那麼多妖異的事。」

  「所以，你還打算進去？」

  黑皇的面色也有些沉重，聽了華雲飛描述，它算是了解自己的出土之地有多恐怖了。

  真正的仙都成群的被屠戮，血液糾纏在一起，化成一條詛咒與神聖並存的魔河。

  這些，它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

  什麼是真正的仙？

  那是古之大帝追尋一生想要踏入的境地，但是，從未聽說有誰成功了。

  而華雲飛卻說，這灰色迷霧中隱藏的血色世界，有真正的仙隕落，而且，還是成群的隕落，聽他的意思，仙還不是巔峰戰力，上面還有更強大的存在，這得多恐怖？

  它見識過大帝的無上神威，以為那就是頂峰了。

  仙路盡頭誰為峰？一見無始道成空！

  世間都在傳無始大帝的無上威名，很難想像這世間會有比他更厲害的存在。

  「當然要進，這一行，費了這麼大功夫，總不能白來吧！」

  華雲飛眼眸閃爍著微光，心中正思量著關於那個血色世界的種種。

  「是亂古時代大清算遺留下來的戰場嗎？

  畢竟，真仙都成群的死去了，或許，裡面還隕落有仙王級別的存在。」

  他感覺到一陣毛骨悚然。

  這些東西，連至尊境界涉及過深都得遭劫，更何況，是一個微不足道的道宮修士？

  但是，他想到了那個小山村的村民們。

  他們從萬物土中挖出了一條通道，從血色世界逃了出來，這說明，萬物土處，可以貫通兩界。

  這樣來看，他並不需要進入那個極度危險的世界，便能獲得萬物土。

  最後，他決定要進迷霧了，那口泉眼被魔血所充滿，無法沿著那些村民挖出的通道逆行而入。

  所以，只能進入灰色迷霧中尋找。

  「本皇……也去。」

  黑皇猶豫了很久，還是咬牙想要前往。

  「你其實不必冒險，我若得到萬物土，不會少了你那一份。」

  華雲飛微微有些詫異。

  黑皇搖晃著大腦袋。

  「本皇想看看，比無始大帝還要強的境界是什麼樣的存在，是否真的有這種生靈。」

  它心有執念，曾經，它親眼目睹了無始大帝慢慢老去，無法阻止時光的侵襲，所以，它不認為這世上真的有仙。

  那可是無始大帝，一生都絕對的強勢，如果真的有仙這個境界，他一定會生生打進去的。

  華雲飛看著它，知道它對無始大帝念念不忘，心有執念。

  「好吧，我們一同前往。」

  他又讓黑皇刻畫了一些欺天紋陣，以備不時之需。

  隨後，他們出發了，入口便選在那個魔血泉眼所在的方向。

  路過那裡時，他們看到了那個年輕的村民。

  他仍然在鍥而不捨的扒拉著巨石，想進入到洞穴之中，飲那魔血來維持青春。

  但可惜的是，不破開封印，他便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如何能挪動那些巨石？

  此時的他，正在破開封印與不破開之間徘徊。

  「或許，我解開封印，能瞬間破碎這些巨石，充到洞穴的最深處。

  不！我只要一解開，就會被劈成飛灰。

  可是，不解開，我會衰老，我會死亡。」

  最後，他瘋了，在巨石前喃喃自語，一會笑，一會哭。

  黑皇嘖嘖了幾聲。

  「你把他生生逼瘋了。」

  華雲飛笑了笑。

  「我答應不殺他，但是，他是個禍害，所以，就只能讓他自生自滅了。

  如果他能搬開巨石，衝進去，就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