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4章 卷五 真『青史留名』！

  當契苾沙門站在拘屍那迦城下的時候。

  也是感慨萬千。

  一座小小的拘屍那迦，卻是耽誤了他們太多的時間。

  雖然說付出的代價並不算太多。

  但卻也是實實在在的耽誤了太久的時間。

  「趙將軍、芒波郡守，一起上城頭看看？」見左右兩人都是一臉的意動，契苾沙門也就不再感慨。

  「說實話，本官也想看看這拘屍那迦的守將到底是何許人也。」芒波結孫波聞言，也是笑道，「倒不是說本官看不起北天竺的這些傢伙，但北天竺有如此人物，本官倒是極為讚賞。

  不管是不是敵人，他都稱得上一聲好漢！」

  對於這位素未謀面的拘屍那迦守將，芒波結孫波倒是真的極為讚賞。

  不單單是他，其餘兩人聞言也是紛紛點頭。

  「不錯，這人雖然不是我大明人，但若是他願意的話，本將軍願意為其引薦。」

  都是軍伍上廝混的，他們對這樣的人，有惺惺相惜也就不足為奇了。

  不過真要說的話，要想贏得他們這種人的尊重，的確需要表現出一定的能力。

  廢物在哪個年代都得不到別人的尊重。

  沒再多言，契苾沙門幾人當即下馬就朝著城頭走了上去。

  只是當他們走上城頭的時候，幾人都愣住了。

  他們也沒想到，會看到這樣一幕。

  契苾沙門見狀也是感慨了一句，道：「他的確值得我等敬佩，厚葬吧，哪怕是敵人，他也贏得了本將軍的欽佩。」

  「的確，身為軍人，他當是吾輩楷模才是。」趙岩聞言也是感慨了一句。

  這會兒，他們看到的只是一個斷了一條腿，手拿著兵器，但為了還能站起來讓大軍看到他，將自己綁在旗杆上的鐵血漢子。

  哪怕是敵人，他們也難免生出了欽佩之意。

  芒波結孫波見狀，也是搖了搖頭，道：「他該得到尊重，甚至是每一個軍人的尊重。」

  對於這樣的人，他們沒辦法不生起敬仰之心。

  「按照北天竺的習俗，應該火葬。」芒波結孫波看了眼一旁用柴火堆積起來的高台說道，「想必他一開始就做好了這個準備，只是沒想到，哪怕到死，他都沒能達成這個目的。

  想來，這也是他最大的遺憾了吧。」

  「那就成全他。」契苾沙門根本就沒任何猶豫，當下就讓人將其從旗杆上給取了下來，並將其放在了高台之上，這才親自拿著火把點燃了柴火堆。

  「這應該是他最大的榮耀了吧。」看著火勢蔓延，趙岩也是頗為動情地說道，「他是真的做到了和拘屍那迦共存亡！」

  不管從哪一點來說，能贏得對手的尊重和欽佩，這本身就是一種能力。

  而且，他們很清楚，他們能攻下拘屍那迦，並不是說他們本身就比這將軍強很多。

  更多的還是因為他們有著北天竺不可比擬的軍械優勢。

  要是身份互換，他們未必就能比這位將軍做得更好。

  一直等大火熄滅，契苾沙門才說道：「派人去問問這位將軍的姓名，事後讓人為其立碑。」

  事情都做到這一份兒了，契苾沙門也不吝多做一些。

  而趙岩等人也沒意見，甚至他們都明白，就算李承乾知道了，也不會有意見。

  忠君，不管在哪裡，都應該被人尊重。

  而就在這時，有麾下急匆匆地的從城頭跑了上來，說道：「將軍，從雅礱江傳來消息，說是暹羅已經投降，同時，大唐皇帝在暹羅遇刺。」

  「這消息是雅礱江傳來的？」契苾沙門聞言也是有些不敢置信。

  倒不是說暹羅投降，他有所懷疑，對於這一點兒，他倒是沒有在意。

  真正讓他在意的是，消息是從雅礱江傳來的。

  麾下聞言點了點頭，再次確認了一番。

  「那殿下有什麼反應？」契苾沙門連忙問道。

  一旁的芒波傑孫波還有趙岩頓時也是從之前的感慨中抽身而出，仔細打量著契苾沙門的那麾下。

  那麾下見幾位都盯著他，倒也沒有遲疑，連忙說道：「雅礱江那邊暫且沒有任何動靜，聽聞殿下只是派了一支慰問團準備南下，同時著令密諜司時時刻刻地盯著洮河郡的動向。」

  「只是如此？」契苾沙門問道，「殿下沒有班師回朝的意思？」

  「沒有。」麾下聞言，連忙說道，「聽聞殿下甚至連回日月山的意思都沒有。」

  「那應該就不是什麼大事兒。」趙岩見契苾沙門一臉的疑惑，這才說道，「依照殿下的做事風格而言，如果真要有什麼大事兒，殿下就算不回日月山，也會將長公主等人接到自己身邊。」

  他對李承乾還是很了解的，李承乾最在意的人無外乎就是長樂了。

  這種事情發生，殿下最擔憂的應該就是長樂的安危。

  既然殿下沒有這種擔憂，想必事情也就不算多嚴重。

  再說了，大唐皇帝在暹羅被刺殺的消息都傳到雅礱江了，真要是大唐皇帝有個好歹，他們也趕不上了。

  一來一回，這時間都耽誤多久了？

  「殿下著令密諜司盯住洮河郡是為了防備蜀王有什麼異動？」芒波傑孫波聞言，問道。

  他本就是蘇毗王出身，對於這些勾勾噹噹還算了解。

  「應該是如此。」趙岩說道，「若是大唐皇帝真有什麼三長兩短的，洮河郡必然會有動靜，這個時候盯住洮河郡，倒是最好的處置手段。

  而且，大唐皇帝這麼多年遭遇的刺殺少了不成，哪一次見有人得逞了？

  最重要的是，消息能傳到雅礱江，本身就是一件不應該的事兒。」

  他從軍就在大唐，雖然當年只是在東宮，但能在東宮的又能有幾個差事兒的？

  對於李二，他可能談不上了解，但一定知道得比另外兩人要多得多。

  反觀契苾沙門，聞言倒是一句話都沒說。

  他其實思考的不是這個問題，而是好奇地問道：「趙將軍，芒波郡守，兩位覺得殿下將這些消息傳到我們這裡，是為了什麼？」

  他不解的是這個。

  大唐皇帝遇刺，若是殿下需要，班師回朝就是。

  他契苾沙門難道還敢不聽宣不成？

  可這個消息傳到他們這裡，殿下又沒任何別的旨意或者口諭到來，這就讓他多了些想法。

  「殿下是不是覺得我們的進度太慢了？」芒波傑孫波有些疑惑地說道，「畢竟我們在拘屍那迦拖延的時間太長了，暹羅都已經舉國投降了，而我們到了今天，才拿下這小小的拘屍那迦。」

  「本將軍也是這麼想的。」契苾沙門說道，「可這個事兒，哎……」

  說完，契苾沙門也是長嘆了一聲。

  他也著急，但拘屍那迦確實讓他們付出了太多的時間了。

  「殿下是想告訴我們，危機來了。」趙岩倒是沒想那麼多，當即說道，「兩位想想，大唐皇帝遇刺，最緊要的是查明兇手是誰。

  可就如今這個情況，很難不懷疑到我們大明的頭上來。

  要知道，這會兒，大唐皇帝真要是駕崩了，對於殿下而言，那也確實是天賜良機。

  都不用任何猶豫，立馬就應該揮兵東進，兵臨長安。

  可殿下什麼都沒做，這就說明殿下也許了解更多，甚至知道大唐皇帝如今的境況。

  換句話說，大唐皇帝應該是無礙的。

  如此一來的話，我大明就尷尬了，不管是真是假，都會有人將這盆子髒水潑在我們身上。」

  「這麼一說的話，還真就是這麼個道理。」契苾沙門聞言，也是點了點頭，他當年的父汗就是被人刺殺，他兄長才得以在年幼之時就登臨契苾部可汗的。

  這個他怎麼可能不了解？

  而芒波傑孫波也是一臉的贊同。

  「殿下這是要催我們南下，讓天下人知道我大明正在做什麼？」

  「也算是一種無聲的辯解吧。」契苾沙門說道，「這樣，傳令天下，我大明月余，破拘屍那迦。」

  就在這時，又有將士爬上了城頭，說道：「將軍，城內的百姓不願降，如今正在和我大明的軍隊廝殺。

  千夫長讓麾下來問，能不能用火藥彈，在城內無差別攻擊？」

  思緒剛剛被打斷的契苾沙門聞言，突然靈機一動，這才咬了咬牙，說道，「傳令各軍，破城之日起，十日不封刀！我大明在拘屍那迦本就損失慘重，這些人還不知進退，豈能放過他們。」

  「屠城？」十日不封刀，那和屠城有什麼區別，趙岩當即就驚異地喊了出聲。

  「屠城就屠城！這個惡名，老夫來背。」契苾沙門說道，「如今大唐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懷疑大唐皇帝的遇刺乃我大明所為，這個時候，必須要用更大的事件淹沒此事兒，讓眾人的議論焦點，都聚集在老夫身上。

  而且，拘屍那迦如此做，雖然終究沒有阻擋我大明的鐵騎，但也真的對我大明的南征造成了一定的阻礙。

  若是後面的城池都效仿拘屍那迦，我大明到底要花多長時間，才能拿下北天竺？

  屠城，也是對他們震懾。

  再說了，城都破了，他們還負隅頑抗，真以為我大明的刀鋒不利不成？」

  雖然是為了震懾，但芒波傑孫波和趙岩都清楚，契苾沙門這是在幫李承乾分擔壓力，甚至是賭上了自己的名聲。

  要知道，屠城的名聲可一直不好。

  遠的不說，就說近的，大唐的蘇定方，當年只是因為殺降，就被李二壓制了這麼多年，契苾沙門乾的可是屠城，真要傳出去，別說大唐的那些文官，就連大明估計都會有不少人對他有所非議。

  更何況，拘屍那迦如今還有數十萬人，這一屠下去，估計比當年的白起坑殺三十萬降卒還要震驚天下。

  不過兩人仔細一想，也就明白他說得不錯。

  這消息要是傳出去，可能還會有人議論到底是誰刺殺的李二，但決計沒有那麼多的人。

  這是肯定的。

  畢竟，刺殺李二，不管李二死沒死，那都只是一個人，而且，當街殺皇帝的事兒都發生過，這種事兒，老百姓最多就是一時間的議論罷了。

  但屠城，那契苾沙門的惡名，估計能傳遍整個天下，甚至都有小兒止啼的效果。

  而契苾沙門的做法，其實和後世的棒子差不多，他們的政客就是用輿論來壓制輿論。

  如果李承乾聽到了契苾沙門的話，保不齊會將其調離到大明日報，取代陳定安。

  「既然如此，本將軍就陪將軍瘋一次！」趙岩思量了片刻，當即也是哈哈大笑，「將來若有惡名纏身，本將軍也算『名垂青史』了！」

  趙岩的立場一直很堅定，雖然他不想做這樣的事兒，但如果這般做能幫自家殿下解決眼下最大的麻煩，那他一定不會退縮。

  見趙岩都表態了，芒波傑孫波也是笑道：「這種事兒怎麼能少得了我？本官難道就不配『青史留名』？」

  他說完，三人哈哈大笑。

  這一刻，仿佛三人的關係都更加親近了一步。

  而隨著他們三人拿定了主意，軍令一道一道的傳了下去。

  甚至契苾沙門還加了一句，逃了的人，不用追。

  為的就是將消息從各個渠道都傳出去。

  當夜，整個拘屍那迦，便成為了一片人間地獄。

  無數人都在殺戮，無數人都在劫掠，那場面哪怕是親自下令的契苾沙門三人，也不忍看。

  可即便如此，他們也沒收回成命。

  因為他們太清楚了，這一遭，是他們必須要做的。

  也只有如此，才能將自家殿下從那個漩渦中拖出來，只是誰也不知道，這樣做會不會將李承乾捲入一個新的漩渦。

  但到了這會兒，這是他們最好的辦法。

  至於說拘屍那迦的百姓，他們不在意。

  雖然大明以前的征伐，少有大屠殺的時候，但真要遇到這種負隅頑抗，冥頑不靈的傢伙，殺了那也就殺了。

  不忍，那是人最基本的良心。

  大開殺戒，卻是他們沒有選擇的退路。

  這就是現實。

  很多人可能到死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死。

  但有些人卻一言就能斷了一城人的生死。

  不出幾日，拘屍那迦的慘狀便被傳了出去。

  尤其是北天竺的一些城池，當他們收到消息的時候，除了震驚就是憤怒，最後才是恐懼。

  屠城啊，多少年沒聽過的新鮮詞語了……

  但今日，他們聽到了，伴隨著屠城的，他們還聽到了三個名字，契苾沙門、芒波傑孫波、趙岩。

  不管他們今後在大唐如何，但從他們下令的那一刻起，在北天竺，他們真就算是『青史留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