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3章 卷五 人心都是骯髒的

  「陛下如此做，莫不是為了針對殿下？」

  袁公公聞言，也是一驚。

  他也是大唐的老人了，李二當初是怎麼上位的，他可比很多人都清楚。

  若李二要是針對自家殿下，那自家殿下的麻煩可就大了。

  一旁的密諜聞言，當即說道：「屬下這就派人……」

  他話都沒說完，仔細思量了一番後的李承乾倒是擺手說道：「其實倒也不難理解，父皇之所以對暹羅動兵，無外乎是看中了人家的千里沃土。

  可大唐對羈縻州的控制，卻是不能達到他的戰略目的。

  既如此，那羈縻州的政策在暹羅就是無用的，如此一來，他自然要改變政策。

  最好的政策，莫過於效仿我大明，可我大明當初之所以能在赤水源立足，依靠的可不是強大的軍事。

  而是實打實的民心。

  換句話說，要想將暹羅融入進大唐，他能做的就是將暹羅的上層構造大清洗一遍，然後挑選暹羅最底層的小人物，重建暹羅。

  可是暹羅投降得太快了，這讓他想大清洗，連個理由都沒，如此一來，在暹羅上演一出刺殺的戲碼，也就說得過去了。

  當然，父皇此舉也有試探我們幾兄弟的意思在裡面，要不然這消息都不可能傳到本王這裡來。

  估計，李泰他們幾個，也都收到了這個消息。」

  說到這裡，李承乾突然笑了，半晌才說道，「可惜啊，我們那父皇好似並不了解他的這幾個兒子。」

  「殿下的意思是，越王幾人就算知曉了此事，也不會當真？」袁公公有些詫異。

  「哼，當真？」李承乾冷哼了一聲，「這和當真不當真，沒有任何關係，主要是他們幾個也都不是傻子，這個時候妄動，那就是找死。

  別忘了，如今他們手裡可沒多少兵權，別看當年父皇只靠幾百人就發動了玄武門之變，可父皇在軍中是個怎樣的聲望？

  他們有那個聲望麼？

  再說了，當初父皇南征的時候，將張士貴、梁建方、薛萬均等人都留在了長安，真以為是將他們留在長安養老的不成？

  這些人，可都是父皇的人，又手握重兵，甚至還有親眷隨父皇南征，他們會在不確定的時候，敢有決斷？

  旁人就不說了，本王記得薛萬均的兄弟就是南征的領兵將軍吧？」

  有些東西真只要稍微深想一下，也就瞭然了。

  李二遇刺？

  呵呵，別說李二遇刺可能是他自導自演的，就算是真的，沒有個准信兒，就他那些粘上毛比猴都精的兄弟，真不敢妄動。

  今時不同往日了，遠遠不是當初李二隻有幾百人就敢政變的時候。

  李承乾又沉思了一會兒，這才看向了密諜司的密諜，說道：「這樣，如今，權勢最大的李恪也不過在洮河郡有些發言權，你即刻安排下去，讓密諜司密切盯著洮河郡的大軍，如果他們有什麼不軌的動向，就讓万俟璞揮兵東進，擒王而已，咱們也不是不行。」

  他雖然有所猜測，但事情既然發生了，什麼可能性都有，該做的準備還是不能少的。

  密諜聞言，立馬躬身道：「屬下這就去安排。」

  如今大明的密諜司，說是天下獨一檔的也不為過。

  誰都知道大明的軍隊是精銳，但只有大明的將士才明白，大明那些幾乎無孔不入的密諜司，才是大明最精銳的軍隊。

  不說別的，單在軍費的投入上，密諜司就遠遠超過大明任何一支軍隊。

  就連大明最新的軍械，哪怕是單筒望遠鏡，密諜司也是人手一支。

  不過對此，眾人倒是沒有什麼想法，畢竟大明的密諜司，一直都是活躍在最危險的地方，為著大明默默的做貢獻。

  大明能有如今的局勢，密諜司可謂是功不可沒。

  「都退下吧，本王也乏了。」說完，李承乾突然又改口道，「等下，順便將暹羅歸順大唐的消息送給沙門將軍。」

  他雖然不在意南征的進度，但大唐南征都已經屢有建樹了，他們也不能閒著不是。

  ……

  數日之後，北天竺拘屍那迦。

  城頭之上的守將這會兒看著城下的大明軍隊，額頭上青筋直冒，憤怒和無奈夾在他本就滄桑的臉上，倒是多了一些老態。

  之前他覺得，自己只要堅壁清野，大明的軍隊連攻城器械都弄不出來，他拘屍那迦總是能多堅持一段時間才對。

  可事實了？

  大明根本就不用什麼攻城器械，架上幾架投石機就好了。

  而且，人家投的也不是石頭，而是落地就能開花的火藥彈。

  最要命的是，人家能十二時辰不間斷的以火藥彈襲城，轟隆之聲別說休息了，就連打個盹兒都不行。

  這段時間，不知道有多少將士，死傷在這火藥彈之下。

  「落後就要挨打啊。」半晌，將軍這才說了一句，「若不是當初我天竺內亂，耽誤了火器的研發，哪有如今的局面？」

  說到這裡，他又是一聲長嘆。

  這個時候，他倒是頗有一種有心殺敵，無力回天的感覺。

  「將軍，要不末將帶著人再去毀了他們的這些投石機，哪怕是我們都戰死了，只要能毀掉他們的投石機，那也值了！」聽到將軍的話，當即就有人站出來說道。

  不過將軍卻是搖了搖頭，說道：「罷了，不用了，毀掉又能如何，不過片刻功夫，他們又能推出更多的投石機，毀得完麼？

  反而每次為了毀掉這些投石機，我們犧牲了多少人？

  拘屍那迦，守不住的……」

  說到這裡，將軍卻是神色一凜，又說道，「可就算守不住，本將軍也會和這拘屍那迦共存亡！」說著，他又偏過頭看向了一堆柴火搭建起來的一個高台，說道，「若是拘屍那迦被破，本將軍陣亡，還請活下來的人，幫本將軍點一把火！

  就算是死，本將軍也只能死在這拘屍那迦的城頭！」

  不管他作戰能力如何，也不管他為人怎樣，但他的確是一個值得敬仰的將軍。

  一眾麾下聞言，紛紛應是！

  說來也奇怪，原本有些頹廢的將士，瞬間又燃起了鬥志。

  「將軍，又來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有將士突然喊了起來。

  「找掩體！」其實不用將軍提醒，眾人已經開始做起了防備姿態。

  雖然他們對大明的火藥彈有些舉手無措，但被炸了這麼久，也炸出經驗了。

  可就在眾人找好掩體，儘可能的保護自己的時候，只見那原本應該落在城頭上的火藥彈卻從他們頭上飛走了。

  眾人還在慶幸的時候，將軍卻是一臉的絕望，哀呼道：「完了……」

  火藥彈在城頭上炸了，傷及的也就是他們這些當兵的，可要是落到城內炸了，那可都是百姓，加之如今城內湧入了數十萬人，那人口密度，一個火藥彈能炸一片。

  果不其然，不過片刻的功夫，轟隆隆的爆炸聲便從城內傳來，緊跟著便是成片成片的哀嚎聲。

  這一刻，城頭上的眾將士都愣住了。

  他們之前為了防止大明投石機的推進，就是害怕火藥彈能直接襲擊城內，為此犧牲了無數人，可如今看來，當初所做的一切，都是無用功。

  「末將請戰，這就出城毀了那些投石機。」當即就有一個將士站了出來說道。

  他太清楚了，如果大明的投石機能越過他們直接打擊到城內，對於拘屍那迦來說，就是滅頂之災。

  可他話剛說完，又是一陣密集的火藥彈飛了過來，有些時候，他們也不得不佩服大明的富有。

  這玩意兒哪怕他們沒做過，但也知道決計不會便宜。

  可大明的這玩意兒，就跟用之不盡一樣。

  而此番，那密集的火藥彈，有的從他們城頭飛了過去，有的卻是結結實實的落在了他們城頭。

  一瞬間，轟隆隆的爆炸聲，不絕於耳。

  而將軍這會兒也沒了任何猶豫，當即下令道：「快，必須要毀了他們的投石機！」

  拘屍那迦最大的底氣，就是城內有數十萬之眾的百姓，這些百姓，就是他們的後備力量，哪怕是這會兒，城頭上也有不少百姓自發前來守城。

  這個基本盤，他不能丟。

  麾下聞言，倒也不遲疑，他知道此番出城可能就再也回不來了，但他同樣沒有遲疑，帶著自己的麾下，就衝下了城。

  很快，一行千餘人奔著大明的投石機就殺了過去。

  而就在這時，看到拘屍那迦衝出來的大軍，趙岩冷笑一聲道：「沙門將軍，此番就讓我怨軍領教一下他們北天竺的厲害。」

  「怨軍出馬，自然是再無後顧之憂，本將軍等著趙將軍凱旋。」契苾沙門聞言，當即笑道。

  趙岩也不多言，一揮手，帶著自己麾下的怨軍就朝著出城的大軍迎了上去。

  雖然他分兵三處，但這會兒，他麾下依然還有兩千兵馬，面對拘屍那迦的大軍，那也是怡然不懼。

  「都聽命，火藥彈，燃燒彈都不用省著，這種富裕仗，老子這輩子也沒打過幾場，都給老子擼起袖子開干！」趙岩說完，便一馬當先的沖了出去。

  而在拘屍那迦的城頭，守將見狀，也是連忙安排弓箭手掩護出城的大軍。

  可因為火藥彈連綿不絕的落在城頭之上，他們的掩護也就顯得格外無力。

  「將軍，不好了，城內的百姓亂了。」就在將軍想著破局之法的時候，又有人急急匆匆的頂著爆炸聲跑了起來。

  將軍聽得不真切，等那人再說了一遍，才聽明白是怎麼回事兒，這才問道：「怎麼回事兒？百姓好端端的怎麼就亂了起來？」

  「現在城內的百姓，有的瘋狂的朝南門涌去，有的堵著城內的糧庫，不管我們怎麼勸說，都聽不進去。

  說是到了這時候，還有貴族每日大魚大肉，而他們連基本的溫飽都不能保證……」

  他將自己了解的情況詳盡地說了一遍後，將軍臉都黑了。

  他就知道會是如此！

  數十萬人啊，從各個地方湧來的都有，雖然是一股強大的力量，但本身也是巨大的威脅。

  只是他不知道，大明的斥候，籌劃了這麼長的時間，等的就是今天。

  如果說只是在以往，他們挑撥城內的階級矛盾還能被壓下去，但當大明的火藥彈能直接炸進城內的時候，這種矛盾瞬間就被放大化了。

  憑什麼有權有勢的人就能住在能抵擋火藥彈的宅子裡？

  憑什麼他們這些自願來守城的人，就得露宿街頭？

  憑什麼有權有勢的人，哪怕不上城頭守城，每日依然是朱門酒肉臭。

  憑什麼他們這些人就只能是路有餓死骨？

  階級的矛盾，在巨大的恐慌之下，直接被引爆了。

  當然，這也有大明的斥候一直暗中作祟的原因，要不然也達不到如今這個效果。

  天知道他們在這段時間，到底做了多少事情？又傳播了多少謠言？

  「啊……」將軍有些絕望地嘆息了一聲。

  這一刻，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內憂外患之下，他是真的絕望了。

  從一開始，他就知道拘屍那迦守不住，但那時候，他怎麼也沒想到，拘屍那迦的開潰敗，居然是從城內開始的。

  如果這個時候，大明不給他巨大的壓力，這會兒，他是有能力帶兵回城鎮壓的。

  可城頭上，他走得開麼？

  真要是他走了，拘屍那迦當即就被破城了。

  這般想著，將軍搖了搖頭，道：「城內暫且不管，先守城！」

  他既然下定了決心要和拘屍那迦共存亡，那就不會後退半步。

  只不過他雖然有心殺敵，卻也是真到了無力回天的地步。

  他可以不在意，但城頭上的其他人，在知曉了城內情況之後，一個個都多了些意興闌珊。

  我們拼著命的守城，還指望你們來支援一二，結果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你們卻在我背後捅了一刀？

  哪怕他們信仰堅定，這會兒也在懷疑自己所做的一切，到底值不值得。

  當怨軍的軍旗插上拘屍那迦城頭的時候，也就意味著拘屍那迦徹底被他們攻打了下來。

  堅壁清野固然是老牌的守城手段，但是面對大明的火藥炮彈，加上契苾沙門的挑撥離間，拘屍那迦的破城本就只是時間問題。

  而這個時間，今天，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