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0章 卷五 長孫皇后的灑脫
關於李恪和李泰的傳言,在長安那是絡繹不絕。
其中最陰險的說法,李恪毒殺了其母妃嫁禍給李承乾,而李泰借著李愔為其母妃不平,圍攻東宮之際,謀逆長孫皇后,以此博取同情分。
相對的李愔的形象就正面了許多,無數人都稱讚其有一顆赤子之心。
該說不說,如此一來,李愔的形象瞬間就正面了許多。
以前在眾多皇子中的小透明,一瞬間就成了年輕士子眼中的香餑餑。
而這會兒,蜀王府,李恪也是焦頭爛額。
洮河郡那邊本來就進展不順,如今長安這邊又是一堆糟心事兒,他怎麼可能不著急。
「殿下,梁王是不是也對那個位置有……」
「不會。」楊懷之話都沒說完,李恪就打斷了他,說道,「李愔那傢伙,就是好心辦壞事兒,他想幫本王,只是他根本就不知道怎麼做。
昨兒他還來府上,跟本王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著他也沒想到會鬧成這樣。
不過這事兒也怪不得他,謠言的確是他那邊傳出去的,但是人云亦云之下,遠不是他能夠控制的。」
對於自己這個胞弟,他也有些無奈,當然,他不是沒有懷疑過,但在如今這個節骨眼兒上,他卻是不能有這個態度。
說到底,支持他的人,不是不能支持李愔。
換句話說,李愔如今已經對他造成了威脅。
「那我們要不要下令禁止此類言行?」楊懷之想了想,繼續說道,「如今殿下監國,是有這個權利的,而且,若是再任由此類謠言流傳下去,對於殿下的聲望是有損的。」
就他而言,如今李恪權利幾乎達到了巔峰,可隨著南徵結束,陛下回朝,權利必然回收。
總結起來,其實就一句話,有權就用,過期作廢。
不過李恪依然搖了搖頭,說道:「這種謠言是壓不住的,相反的,越壓,這謠言便會傳得愈發的誇張,甚至還會有新的謠言出來,說本王是在心虛,到時候我們的處境只會更差。
所以,就讓他們傳吧,這個時候,終究只是謠言,我們什麼都不做,反而有種清者自清的感覺。
再說了,謠言這種東西,止於智者,解釋,反而落了下乘。」
李恪這些年,倒也不是白給的,倒是真學會了不少東西。
就如今這個情況,他還能如此冷靜,可以說這些年他也成長了不少。
「可我們要是什麼都不做,不說旁人,就是我們自己人,怕是也會有不少非議。」楊懷之說著,也是頭大。
他之所以這麼說,自然是他真的聽到了不少的風言風語,相對的,他其實比李恪還著急。
「如果對本王沒有絕對的信任,這樣的人留著有何用?」李恪倒是不以為意,反問道,「難道說,真要等到我們一敗塗地的時候,讓他們提著你我的頭顱去邀功?」
說到這裡,李恪甚至笑了起來,「這麼說的話,李愔那小子此番倒是真幫了本王一個大忙,藉此機會,也是時候試探一下,到底有哪些人是蛇鼠兩端之輩。」
他都這麼說了,楊懷之也就不再多言,當下也便笑道:「還是殿下胸懷寬廣,臣不如也,這事兒要是換在臣身上……」
「懷之先生過譽了。」沒等楊懷之的彩虹屁拍完,李恪便笑道,「說起來,不過是本王清楚如今做什麼都無用罷了,真要說的話,倒是和胸懷寬廣無關,如果真有切實的解決方案,本王也想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他倒是坦然,這些年屢屢遭受打擊,對於他而言,其實也大都習慣了。
挫折是真能讓人成長,這道理,就沒錯過。
同一時間,梁王府。
李愔最近真可謂是春風得意,當了這麼多年的皇子,他還是第一次感受到皇子帶給他的榮耀。
以前,他總覺得皇子這個身份還不如平頭百姓,那時候,眾人似乎只知道皇兄。
而他們這些皇子,真就比透明人強不多了多少。
「殿下,如今這個情況,對我梁王府極為有力啊。」梁王府的長史笑道,「要不要這個時候……」
「太早了。」李愔聞言,擺了擺手,「本王的幾位兄長,可沒一個是省油的燈,他們如今沒出手,要麼是沒找到好的辦法,要麼就是看到事情的本質。
真以為本王去皇兄那裡哭一嗓子,皇兄就會真的相信本王?
太天真了,皇兄到如今之所以一言不發,不過是念在兄弟情份罷了,就這,還是因為母妃剛剛離世,若是換在平時,你看他會怎麼做?
真以為本王這皇兄,鬥不過太子,還拿捏不了我們?
這個時候,造勢比什麼都重要。
比實力,我們梁王府一個都不比不過,但有些時候,真就不是誰跟有實力,誰就能笑到最後的。
還記得我們那位太子麼?
他當年進入吐谷渾的時候,能比當初的慕容順更有實力?
但他為什麼笑到了最後?
民心!
這些年,本王什麼都沒做,一直在研究大明的發家史,最終,本王發現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李愔這話說完,哪怕是長史而言愣住了。
他雖然輔佐李愔多年,但往日裡,李愔還真沒跟他說過這麼多,當下也是來了興趣。
「不知殿下發現了什麼秘密?」
李愔笑道:「得民心者得天下!
不管是我李代隋楊,還是隋取北周,其實都是士族奪的天下,與普通百姓關係其實不大。
但皇兄強勢建國,卻讓本王真真正正的見識到了百姓的力量。
當初的皇兄,不過二十來人,能有如今這個成就,說到底,就是吐谷渾的百姓推上去的!
可他們為什麼會選擇皇兄?
哪怕皇兄有鮮卑血脈,但當時皇兄的身份,終究只是一個漢人,說到底,還是慕容順的逼迫。
是慕容順將這些百姓逼到了無路可退的地步,皇兄才有如今的成就。
歸根結底,吐谷渾的那些百姓,才是皇兄最終能成事的關鍵!」
李二的兒子,可能有人荒淫無道,可能有人沉迷酒色,但該說不說,教育都是不差的。
從小不說耳濡目染,就是從小教他四書五經的,又有哪個不是當世大儒?
而長史聽到李愔的言論,嘴裡一直嘀咕道:「得民心者得天下?」琢磨了一番後,長史當即躬身道,「殿下大才啊!」
「長史說笑了。」李愔擺了擺手,道,「本王哪裡算的什麼大才,真正大才的,是本王那位身在千里之外的皇兄。
他才是真正的大才,短短數年,建立龐大的大明帝國,縱觀史書,又有幾人能出其右?
要不是因為有皇兄的鞭策,本王到如今估計也和其他人一樣,不過是一紈絝罷了。」
他這話倒也沒作假,一開始,他對於什麼大位,真就沒太多的想法。
但那些年,李承乾的壯舉每每傳回長安的時候,他都難以抑制內心的激動,久而久之,便有了效仿之意。
但他身份何其尷尬,加之既不是嫡長子,又不是庶長子,所以這些年來一直在等待機會。
如今,機會來了,他豈會輕易放過?
「暫時什麼都不要做,也不要拉攏任何人。」李愔想了想說道,「既然坊間都說本王有一顆赤子之心,那就將這顆赤子之心一以貫之下去。
時間長了,大家才會明白,本王這顆赤子之心是何等的純粹。
與其本王去爭,不如民心所向。
有些時候,不爭便是爭。」
「殿下高明。」長史聞言笑道,「的確,殿下能感悟出得民心者得天下這番言論,這未來,大有可為!
下官李義府,願誓死追隨殿下。」
李愔點了點頭,也不再多言。
而李義府見他不說話,思量了半晌,這才說道:「那我們是不是要繼續……」
他這話的意思是,繼續在坊間給李承乾幾兄弟製造一些謠言。
李愔笑道:「那是自然,不過到了這個時候,就不能一味的謊言了,真真假假摻和著來吧,全是假的,終歸會露餡,七分真三分假,才是謠言的精髓。」
「下官明白。」李義府聞言笑道。
他自然是明白這個的。
當然,對於他來說,追隨誰其實不重要,他更想自己走得更高。
但如今這個情況,他其實也沒更好的選擇。
明面上,越王是不參與這檔子事兒的。
至於蜀王,呵呵,他其實比誰都清楚,蜀王的機會不大。
別忘了,他之所以能出任梁王府長史,便是馬周推薦的。
時常和馬周有書信往來。
而馬周其實也蠻看重他的,在信中明確告訴過他,讓他不要摻和到蜀王和太子之爭中。
雖然沒有告訴其原因,但以李義府的智慧,又怎麼可能看不明白?
這也是當初馬周之所以推薦他出任梁王府長史的原因。
要知道,一開始,李二可是打算將其安排在蜀王府。
所以,他如今能依附的,其實只有李愔。
當然,真要是李愔這邊有翻船的可能,他自然是第一個跳船的好漢。
政客的承諾,尤其是李義府這種為了能走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政客,他們的承諾最不值錢!
……
另一邊,東宮,長孫皇后十年如一日的在做鍛鍊。
別看她一天啥都沒做,但對於她來說,這長安城的事兒,還真就沒有什麼能瞞過她的。
相對的,她甚至比李二都知曉得更清楚。
這沒辦法,唐明兩國的密諜司,只要她想過問,都不會瞞著她。
做完鍛鍊,長孫伸了一個懶腰,問道:「確定最近長安的風波,都是李愔那小子弄出來的?」
「回娘娘,這個已經確定了。」一直侍候在旁的內侍當即躬身說道。
「這小子,倒是真有了長進,陛下這幾個兒子,還真出了幾個頭角崢嶸之輩。」
說著,長孫皇后自己都笑了。
對於她來說,李愔的這點兒小把戲,雖然上不得台面,但也是值得肯定的。
站在一個長輩的立場來說,她還是有幾分欣慰的。
雖然說是在和自己兒子爭,但那有什麼?
高明如果連一個李愔都忌憚,他也沒資格窺視大位。
不過她之所如此這般,說到底還是因為李承乾如今羽翼豐滿了。
整個大唐,除了李二,還真沒人能給李承乾製造太大的困擾,如此一來,她也就不像之前那麼擔心了。
對於她來說,如今只要李泰、李治這兩個傢伙不摻和進去,她是無所謂其他皇子去跟李承乾爭的。
在她看來,不管是誰和李承乾爭都無所謂。
相反,這還能讓大唐的百官認清楚,到底誰才有資格坐上那個位置。
「聽說,梁王還得出了一個結論。」內侍聞言笑道。
「嗯?」長孫皇后笑道,「什麼結論?」
「得民心者得天下。」內侍也是笑道。
不過長孫聽到這話,倒是沉吟了片刻,這才說道:「還別說,這傢伙,倒也是真的長進了,得民心者得天下,這話要是傳到陛下那裡,只怕都會龍顏大悅。」
何止是李二,這話要是讓李承乾聽到,估計都會呆滯在原地。
「不過這話不難,說出來也容易,但真要說的話,做起來可就沒那麼簡單了。」
長孫皇后笑道,「這麼說的話,他如今的所作所為都是在爭取民心?
呵呵,真要用這種法子爭取民心,這民心也如陶瓷一般,一擊即碎。」
長孫皇后的政治智慧,在女人中,那也算是出類拔萃的,若她是男兒身,也不是做不得一朝宰輔。
「娘娘說的是。」內侍聞言笑道,「一開始奴婢聽到這話,便有種鏡中月水中花的感覺。
這話明顯是在說太子殿下,但太子殿下當初之所以贏得民心,那是全心全意為了百姓去考慮,去衡量,去做的。
這才有了大明民心所向的盛世。
而放在梁王身上,梁王不過是在欺瞞百姓,百姓雖然只是百姓,但終歸不是傻子,謊言這個東西,早晚也會被人拆穿,屆時梁王所期待的民心所向,也不過如泡沫一般,一戳也就破了。」
「是啊。」長孫點了點頭,當即又搖了搖頭,道,「罷了,讓他們去折騰吧,終歸是他們自己兄的事兒,本宮雖然是高明的母親,但也是大唐的皇后,就不摻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