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4章 卷五 保皇派的坑。
大明的那些文官,他們以往其實是看不上眼的。
說到底,也就是一群草頭班子而已,真沒看出什麼威脅。
可此番,他們對慕容戈的處置,著實是讓人眼前一亮,很顯然,這些傢伙,這些年也成長了不少。
當然,對於李二來說,倒是沒什麼感覺,他現在只關心李承乾會怎麼處理此事。
而就在這時,長孫無忌卻是繼續說道:「啟稟陛下,隨同此消息傳來的,還有洮河郡的消息。
據悉,劉樹義在不日之前,以大軍操練為由,封鎖了唐明邊境,具體時間不詳。
而在長安,蜀王殿下又以洮河郡形勢緊張為由,將劉樹藝調任鄯州刺史,主鄯州軍政。
同時,大明使團進駐東宮,皇后、蜀王、晉王及城陽公主……暫居東宮。」
長孫無忌一五一十的將近期的消息對李二進行了一個匯眾,並沒有任何隱瞞。
眾人聞言,也都是沉默不語,默默在心中消化這些消息。
李二則是笑而不語。
半晌過後,侯君集才說道:「劉樹義操練大軍怕只是為了遏制唐明商業互通,真要說起來,他這會兒最該做的便是提兵西進,操練大軍有何用?」
對此,他是極為不屑的。
不管大趙王廷是受誰指使,此番行徑就是在打大唐的臉。
驅逐唐人?
當年囂張至極的突厥人尚且不敢如此,大趙王廷又當如何?
「比起他老子,這傢伙終究是差遠了。」尉遲敬德大大咧咧地說道,「要是換做他老子,大趙王廷膽敢如此,他就敢直接提兵西進,看看這普天之下,誰敢驅我大唐!」
對於劉文靜,他們還是蠻讚賞的,不過換成了劉樹義,那不好意思,真不是一個級別的。
當然,褚遂良這些文官卻是沒有多言。
他們清楚劉樹義此舉意圖,更知道此舉的不易。
那可是奪嫡之爭,可不單單只是一個大趙王廷那麼簡單,稍有差池就是人頭滾滾,誰敢冒這麼大的風險。
當然,這不是說尉遲敬德等人就想不到這一點兒,而是他們性格就是如此。
能動手的時候,誰動腦子啊?
這也不是說他們沒腦子,只是一個武將在這種事兒上動那麼多腦子,哪個君主敢用你?
「你幾個嘴上積點兒德吧。」李二聞言笑道,「不管怎麼說,劉樹義都是晚輩,他們要是有你們這般底氣,這朝堂上哪兒還有伱們的位置?
不過此番其實也能說明那兩個的交鋒已經開始了,時過境遷,如今已經成了少年人的天下了。
說到底,還是吾等都老了啊……」
聽李二這般說,眾人都是一愣。
不是,這就不遮不掩,大鳴大放了?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這句話用在朝堂上其實也是行得通的,今天把話說這麼明白,真的有必要麼?
不過轉瞬,眾人也便都明白了,李二既然這麼說,那就說明在場的都是李二的股肱之臣,也可以說是心腹。
很顯然,如今大唐的皇室明顯分為了幾個陣營。
最龐大的莫過於他們這些堅定的保皇派。
其次便是李承乾的太子黨,不過李承乾的太子黨,勢力基本不在大唐。
然後便是李恪的奪嫡派,最積極其實也是最孱弱的一群傢伙。
對於李二來說,他南下的目的如今已不是什麼秘密,自然也沒有遮掩的意思,事到如今,倒是不用再像以前那般諱莫如深。
當然,這主要還是看他的態度。
見李二這般說,長孫無忌也是笑道:「老臣之前聽人說過這麼一句話,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
說起來,山東那些豪門到底有何底蘊,老臣也想看看。」
雖然長孫無忌如今是關隴士族的代表人物,但士族和士族還是有區別的。
至少,他們關隴士族和山東士族,那就不是一個陣營的,兩個陣營在朝堂上的明爭暗鬥也是時有發生。
「可如此突兀的封鎖邊境,雖然能遏制大明的商業,但對我大唐的商業而言,也將是毀滅性的打擊,如此一來,怕是我大唐的商稅會受到不小的影響。」
馬周思慮了半晌,這才憂心忡忡地說道。
他如今是戶部尚書,商稅受到影響,他是最敏感的。
加之如今大唐對南邊用兵,作為戶部尚書,他的壓力本就不小,真要是商稅再出什麼岔子,那他這個戶部尚書可就難做了。
「影響自然有。」李二聞言卻是笑道,「不過對此,朕倒是支持,這些年,大唐的商業一直和大明掛鉤,本就不是一個國朝商業健康的方向。
用高明的話來說,大唐是大明商業最大的下游市場。
換句話來說,大明是我大唐商業最大的上游市場,我們能遏制大明,同樣,大明也能遏制我們,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兒。
若是能藉此機會,盤活我大唐自己的市場,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兒。
這些年,輔機和登善經營洮河郡許久,失去了大明這個最大的上游市場,不知道洮河郡可應付得過來?」
說著,李二便看向了長孫無忌和褚遂良。
當年長孫無忌坐鎮洮河郡的時候,的確是做了些事兒的,不說別的,各種工坊那是真沒少弄。
加之李承乾甚至放縱許敬宗從大明挖走了一大批的技術人員後,洮河郡的工坊在短時期內的確是得到了一個飛速的發展。
真要說起來,當初長孫無忌就是打算用洮河郡取代大明,成為大唐本土的上游市場。
雖然這些年下來,沒有完全取代大明,但也真從大明的手裡搶得了部分的市場份額,總的來說,還是有些成果的。
這會兒,見李二問起,長孫無忌也便看向了褚遂良,畢竟褚遂良留在那邊的時間長些,知曉得也更清楚些,褚遂良見李二和長孫無忌都將目光投向了自己,也便站了出來,說道:「回陛下,微臣離開洮河郡的時候,洮河郡的各種工坊有超過四百個。
其規模超過千人的大型工坊就有三個,規模超過百人的工坊足足有兩百多個。
雖然不能完全取代大明,但這對洮河郡而言,無疑也是一次機會,若是能抓住這個機會的話,洮河郡怕是會在短時間爆發出大規模的工業化。
大明有句話說得其實沒錯,利益才是推動一切的基礎。」
「這便是商人最令人厭惡的地方。」聽到這話,唐儉卻是極為不屑地說道,「枉你也是讀書人,豈可為此等商賈張目?」
「商賈逐利本就是天性。」褚遂良卻是毫不介意,當下便說道,「這無可指摘,當無利可圖的時候,商賈還充滿了幹勁兒,那他的圖謀一定更大。
而當商賈逐利的時候,其實才是他們最老實本分的時候。
至少這個時候的商賈,還在我們可控範圍之內。
若是莒(ju,三聲)國公不知,不妨看看昔年的涇陽商賈,黃嵩等人。
如今,這些人就在長安,跟隨大明使團一道入京,他們這些人,絕非逐利之輩,有些時候的行商之道甚至是賠本賺吆喝。
想必莒國公應該知道這些人所圖謀的是什麼吧?」
這些年,他沒少和商賈打交道,時間長了,也就對商賈有了新的認識。
用他的話來說,他不怕商賈逐利,反而怕商賈不逐利。
就好比黃嵩這些傢伙。
他們是商賈麼?
肯定是啊,在大明,他們還是頂級的豪商。
但這些傢伙如今做的生意,已經不以牟利幾何為目的了,這才是最恐怖的。
天啊,商人不牟利,他們在牟什麼?
這難道不值得深思麼?
「登善說得在理。」聽他這麼說,李二也點了點頭,「商人牟利,的確無可指摘,這並沒什麼好說的。
只要他們遵紀守法便可,對他們,不可苛求太多。」
他很贊成褚遂良的觀點,商賈只有不以牟利為目的的時候,才是最該注意的。
這樣的商賈他見過,也聽過,還不止一個。
昔年的武士彠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其餘眾人聞言,也點了點頭。
而就在這時,馬周卻是問道:「如此說來,此番對洮河郡而言,反倒是一件好事兒?」
「何止對洮河郡而言是一件好事兒,對整個大唐而言,也不是什麼壞事兒。
若是洮河郡供應不了眾多商賈,那些工坊自然會加大擴充力度。
而一眾商賈發現自己的供應需求得不到滿足,在利益的驅使下,他們會不會想著一勞永逸,避免今後再被人卡脖子?
總的來說,此番影響最大的,決計不會是我大唐。」
褚遂良倒不是站李恪,只是闡述一個事實而已。
而且,他們昔日在洮河郡的所作所為,不就是為了這檔子事兒?
如今,不過是到了收穫的時候。
這會兒說出來,也有為自己邀功的意思。
「這事兒,輔機和登善做得極好。」李二極為滿意地點了點頭,笑道,「如今,就看高明如何應對了,剛好也藉此機會,看看他的大明在危機處理這一塊,做得如何。」
說白了,如今的壓力給到了大明,他倒是頗為輕鬆。
至於大明使團入駐東宮,眾人都沒多言,無他,事關皇后,眾人都不想也不願意多言。
……
數日之前,澆河郡,當許敬宗聽說劉樹義封鎖了邊境之後,纏綿病榻許久的許敬宗終於精神了!
是的,他精神了。
這是他這麼多年想做但又不敢做的事兒,結果劉樹義這些傢伙居然給幹了,他豈能不精神?
作為昔年洮河郡的郡丞,主抓工坊事宜,他太清楚如此一來對於洮河郡而言,到底意味著什麼了。
當日,他便派人將一些大工坊的工坊主喊到了郡守衙門。
甚至,還將洮河郡數得上號的商賈都請來了,而且還沒將士族排除在外。
「想必諸位也聽說了,此番唐明邊境封鎖,對我們來說,是一個前所未有的考驗。」許敬宗也不拖拉,直接說道,「每日往返唐明的商賈何其多,如今,這些來自大唐各地的商隊滯留洮河郡,他們總是要採買一些東西回去才是,不然,這一路不就白跑了?
也就是受長明物流的影響,否則,此番對我洮河郡來說,當是天賜良機才是。」
眾人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
自從聽到邊境被封鎖後,他們便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可哪怕是如此,還是有商人說道:「可自從有了長明物流以來,往來唐明的商隊都是規模小了很多,甚至有的只是派了幾個夥計走一趟,畢竟如今只需簽訂了訂單,便有長明物流將他們所需的各種貨物送抵。
所以哪怕滯留了大量的商隊,但這些商隊,許多人都沒權利做主的。」
「所以本官才說,這是洮河郡的機會。」許敬宗說道,「以往,長明物流獨攬物流業務,雖然朝廷也開展了物流業務,但市場占比極小。
而我們更是無力抗衡長明物流,讓其成為這個行業的獨角獸,但這次,對我們而言,難道不是一個機會?
由我郡守衙門牽頭,各家商賈入股,整個洮河郡的工坊為基石,怎就打不開洮河物流的市場?
剛剛你們說了,如今滯留洮河郡的諸多商隊並沒有權利做主,那他們要不要去信問問?都說商場如戰場,時機稍縱即逝,你說他們緊張與否?
若是這個時候,我們洮河物流能為他們提供速信業務,幫他們在最快時間內,送信回去並取得信函,你說後面,他們會不會選擇我洮河物流?」
聽許敬宗這麼說,眾人都有些愣神。
你是真敢想!
不過真要如此的話,那此番的確是個大生意。
看許敬宗這模樣,怕是琢磨這些東西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至於說為什麼許敬宗明明知道封鎖了唐明邊境,作為洮河郡郡守,他以前沒這麼幹。
呵呵,開什麼玩笑,他是想上進,也想發財,但他又不傻,封鎖唐明邊境,得罪的可是李承乾,除非李承乾徹底玩完,否則他不可能去做這件事兒的。
真要等李承乾今後大勢而回,他還不得倒大霉?
再說了,自從王仁祐里了之後,他就知道,這種事兒,不用他做。
如今,對他來說,才是最好的時機。
那兩位斗得不可開交,作為洮河郡郡守的他,埋頭發展洮河郡,這才是他這個郡守最該做的。
只有實打實的政績,才是他今後耀眼朝堂的利器!
至於說洮河物流,呵呵,那不是做給李二看的麼。
當然,真要做好了,那也是他的政績。
「郡守高見。」一眾商賈當即拱手說道,哪怕是人群中的崔浩也不得不承認,在經商一道上,許敬宗這個掉進了錢罐子裡的商賈,比自己更合適。
許敬宗倒是沒有志得意滿,看向諸位工坊主說道:「如今你們的壓力反而是最大的,滯留在洮河郡的各地商隊何其多,他們所需要的貨物何其多,你們能供應上麼?」
「短時間內應該沒問題。」三大作坊的作坊主商議了一番,這才說道,「因為之前我們各家作坊都積壓了不少的貨物,短時間倒是能供應上,但時間長了,就以我們的產量而言,有些為難了。」
「擴產。」許敬宗沒有任何猶豫,說道,「之前各家工坊不敢擴充無非是擔心生產了賣不出去,可如今這是一個機會。」
「可如果今後唐明邊境封鎖解除……」有工坊主猶豫了一番,這才說道。
「不管未來唐明邊境會不會解除封鎖,這其實都不重要。」許敬宗卻是說道,「只要在這段時間,你們能抓住各地的商隊,讓他們選擇你們,今後哪怕是唐明邊境解除了,對你們又能有多大的影響?
而且,做生意,謙遜一些。
不管是對外來的商隊,還是對工坊的工匠及其工人。
為什麼他們之前願意選擇寧願多走百多里,也願意選擇大明,不是沒原因的。」
許敬宗也有些無語。
洮河郡的工坊說是他一手負責弄出來的都不為過。
當年為了在洮河郡興辦工業,他還跑去草原六城挖了不少工匠,可那些人沒少找他抱怨,說是洮河郡的工作環境和大明的沒法比。
要不是許敬宗屢屢許諾,估計都有工匠會連夜捲鋪蓋卷跑路了。
「那個……」說到這個,各個工坊的工坊主有些不好意思。
你讓他們對許敬宗這些官員客氣些,那沒問題,哪怕是當孫子都沒問題,但讓他們對別人客氣一些,呵呵……
「別這個那個的,如果改不了你們的臭毛病,哪怕是有這樣的機會,你們也抓不住。
別以為如今邊境封鎖了,那些商隊沒得選擇了,又可以拿捏人家了。
把他們逼急了,他們自己不是沒能力興建工坊的。
本官把話撂這裡,若是他們願意在洮河郡投資修建工坊,本官定會大力支持。
別以為你們如今掌握了技術,就是洮河郡獨一份的存在,不說士族那邊已經開始籌建工坊了,就算沒有他們,當年本官能怎麼扶持的你們,也能怎麼扶持另一批人出來!」
許敬宗這話一出,一眾作坊主都噤若寒暄,他們知道,這位動怒了……
早上寫著寫著睡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