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弩失畢部打定主意脫離戰場逃命的時候,難題就交給了伊吾三部。
很顯然,弩失畢部要是徹底脫離了戰場,那麼接下來就是他們三部和牛進達的大軍對峙。
而在牛進達麾下大軍並沒有出現太大傷亡的前提下,他們也不是對手,可如此一來,不說他們,處月部就危險了。
不管從哪一點兒思量,這都不是他們願意看見的。
但如果阻攔弩失畢部,那就是徹底和弩失畢部站在了對立面,對於他們而言,也不是一個好結果。
在這種情況之下,弩失畢部也終於在付出了一定代價的條件下,退出了戰場。
而牛進達麾下的大軍果然沒有銜尾追殺,他們也怕伊吾部的這些傢伙在他們和弩失畢部大戰的時候,匯合處月部。
一時間,戰場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雖然很詭異,但也都在情理之中。
至於弩失畢部,其實並沒有撤出多遠,除了派人回去通知大俟斤外,千夫長領著其餘人都在戰圈的外圍盤旋。
……
大明王廷,草原六城。
裴默一大早就領著草原六城的各級官員候在了官道之上。
而在他們身後,還有不少的百姓,也是一臉殷切的期盼著。
看著綿延不斷的官道,裴默頗為感慨地說道:「哎,不到十年,大明的官道幾乎貫穿了整個大明,這樣的執行力,就算是老夫,也是生平覲見。」
「誰說不是呢,這些年,草原六城的各項基礎建設,工部那邊幾乎就沒停過。」有屬下說道,「這要是放在前隋,不,哪怕是在大唐,都算得上大興土木了,一個控制不好,就容易激起民變。」
裴默的這些屬下基本上都是當年元謀舊臣的後裔。
雖然這些年,他治理草原六城也重用了大批的鮮卑人,可真正的權力核心一直都被他們牢牢的把控著。
和大唐的那些傢伙斗,他們可能力有不逮,但和這些斗大的字都未必能識得一筐的傢伙,真就是那句話,給賣了都還在幫他們數錢。
「不一樣的……」裴默搖了搖頭,道,「大明將以工代賑這點兒運用到了極致,這一點兒就夠我們學的了。」
以工代賑,聽起來簡單,看起來也簡單,可真要做起來,就沒那麼簡單了。
要不然,如此簡單的一個措施,這麼多年了,不可能沒人想到,說到底,不過是執行之後,出了各種岔子罷了。
至於他們今天候在這裡,無他,李承乾的御駕今天抵達草原六城。
又等了一會兒,李承乾的車架終於出現在了漫無盡頭的官道之上。
裴默等人見狀,立馬站直了身子,一臉肅穆的站著。
如今,他們再看這位殿下,一眾人的心情也是極其複雜。
以往,他們其實並沒有太過於看得上這位殿下,只是到了如今,你不服不行。
「恭迎殿下。」
隨著李承乾的車架漸漸近來,裴默也是立馬帶著眾人高聲道。
一時間,恭迎殿下的聲音,此起彼伏,聲浪也是一浪高過一浪。
而還在車架上的李承乾卻是微微皺了皺眉頭,這感覺,讓他很不適應。
要是再加個鑼鼓喧天,他都以為自己又穿越回去了。
不過既然來都來了,他也不會因為這點兒小事兒就給裴寂難堪,收斂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後,還是一臉笑意地走下了馬車。
「老臣參見殿下。」裴默見狀,立馬躬身。
一旁,劉三等人護佑在車隊兩側,倒是沒有下馬。
李承乾則是笑道:「這些年辛苦諸位了,草原六城能從無到有,諸卿功不可沒。」
「殿下言重了,老臣愧不敢當。」裴默還是有著讀書人的臭毛病,十分的謙虛,明明是是他們的功勞,但他們總得謙虛一番。
放在大唐,這可能是一個好習慣,但放在大明,呵呵,就有點兒格格不入了。
李承乾並不喜歡這樣的臣子,他更喜歡直來直去的性子,這也是他後世人的原因,可也因此直接影響了大明的絕大部分人。
投其所好,在哪個年代都不稀奇。
當然,裴默這些人和李承乾接觸不多,自然也就不知道這些。
「今日這陣仗,大了些。」李承乾沒在這個問題上繼續跟裴默扯,而是看著後面的人說道,「我大明百姓如今雖然不再為了生計而起早貪黑,但也沒到衣食無憂的地步。
本王不過是路過,卻讓他們荒廢一日,本王屬實是有些過意不去。
我大明,還沒到可以肆意荒廢的地步。」
裴默聞言,心裡頓時咯噔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好心辦壞事了,李承乾並不好這一口,不過這會兒他也只能硬著頭皮說道:「殿下多慮了,這些百姓都是聽聞了殿下要來我草原六城,自發而來的。
這些年,正是因為有了殿下,才有了他們雖然尚且還不足以衣食無憂,但的確溫飽無慮的生活。
老百姓其實要的很簡單,只要這簡簡單單的普通生活,他們就滿足了。
說起來,這也是殿下的功績。」
裴默一番話說得還是極為漂亮,哪怕是李承乾也無從辯駁。
當下也是笑道:「這次就算了,下次就算了,老百姓的生活也不容易,沒必要折騰他們。」
說著,李承乾就朝著後面的百姓走了過去。
而劉三等人也是立馬跟上。
心中卻是無奈至極。
自家這殿下,膽子那是真的大。
要是這些百姓裡面混進一些心懷叵測之輩,那當如何?
不過李承乾卻是不在意,徑直就朝著百姓中走了過去,見劉三等人打算將他護在中間,也是擺了擺手:「無妨,都是我大明的百姓,還能謀害本王不成。」
「對!」聽到李承乾這話,加上他這態度,圍觀的百姓中當即就有人高聲喊道,「真要有這樣的人,我們定饒不了他!」
雖然他們的確是裴默等人安排的,但真要說的話,倒也算不得強制性,畢竟對他們而言,有機會見一見自家這位殿下,他們還是樂意的。
再說了,其他人,想來還沒這個機會呢。
這對於他們而言,何嘗又不是一種榮耀?
至於說李承乾為什麼膽子這麼大,那也是有原因的,以他對漢人這些官員的了解,能出現在這裡的百姓,定然是裴默這些傢伙經過精挑細選的,絕對的擁躉。
要不然,真要出點兒什麼事兒,裴默他們這些人還真不夠砍的。
當然,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的道理李承乾不是不懂,只是在某些時候,確實需要冒一些風險。
而且,有些風險也是值得的。
就好比此時,李承乾的一個態度,就讓一眾百姓都覺得不虛此行。
無他,這是被認可的感覺,也是被信任的感覺。
作為一個普通人,能被自己的君主所認可,所信任,該是怎樣的榮幸?
李承乾卻是一臉笑意地說道:「大可不必如此,若是有一天,就連我大明的子民都容不下本王,那定然是本王的錯。
一個自己子民都欲要行刺的王,該是何等的荒唐?」
聽到李承乾的話,眾人都愣了一下,但反應過來之後,眾人也是忍不住的讚嘆,自家這殿下,那真不是一般人。
一般人他就說不出這話。
瞧瞧,這話說得多漂亮?而且還能經得起深思!
就連裴默等人也是一臉的服氣,這是啥,這就是氣度,一個王的氣度。
比之李二,怕也是不遑多讓了。
可李承乾這麼說,那些百姓反而不幹了,當即就有人說道:「殿下這話可不對,有些腦子不好使的傢伙若是受了別人的唆使,豈能怪罪在殿下頭上。」
老百姓其實很有意思,你越是為他們著想,他們就越能為你開脫。
不是說他們傻,相反的,他們很聰明,因為他們知道,只有這樣的君主,才會將他們的利益放在心上。
一時間,眾人也是七嘴八舌地說著。
李承乾卻是笑了笑,並沒有反駁。
在眾人簇擁之中,和眾人一道慢慢朝著城門的方向走著。
看著這一幕,裴默等人當即無語。
這他媽是他們的擁躉好吧,結果李承乾第一次來,不過就是幾句話,看那樣子,他們的這些擁躉都快把他們忘了。
雖然這是好事兒,但眾人的心裡還是有些彆扭。
李承乾倒是不介意,和一群百姓一邊閒聊著,一邊朝著城門走去。
路上,還有人充當起了李承乾的臨時護衛,牢牢將李承乾一行人護在中間,就連他們也和李承乾保持著一個人的間距。
這就是互相的尊重。
李承乾對他們不設防,他們也以自己的方式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若是兩個人的身距講話不太方便,他們甚至還想往外面再退一退。
等進了城門之後,李承乾笑道:「今日和諸位相談甚歡,如今日頭也不早了,諸位請回吧,能有你們這樣的子民,是本王的榮幸。」
「殿下客氣了。」一聽李承乾這麼說,眾人七嘴八舌地說道,「能有殿下這樣的君主,才是我們的榮幸。」
「就是就是,自從殿下一統大明之後,我們的日子都好過多了。」
「對,這些年,雖然也有天災,可好久都沒有聽說過還有餓死凍死的人了,這一切,都是因為殿下來了。」
「那些當官的也還可以,比以前的官員要好多了。」
後面,裴默等人聽到這話,終於笑了,不容易啊,這些傢伙好歹沒有將自己等人忘得一乾二淨。
待眾人都離去後,李承乾他們也剛好到了府衙。
草原六城屬於郡治,這所謂的府衙自然便是郡守府。
到了這裡,也就到了裴默的主場。
這會兒,裴默才有機會走到李承乾的跟前,笑道:「讓殿下見笑了,治下的這些百姓,雖然愚昧,但也的確淳樸。」
李承乾聞言笑了笑,他明白,裴默這是邀功來了,當下也是笑道:「這一切都是裴郡守的教化之功。」
「不敢不敢,這一切都是殿下的功勞才是。」
呵呵,李承乾不想說話了,這些人就這點兒最讓他不舒服,邀功的是你,推辭的也是你,有意思麼?
漢家文化講究一個謙遜這沒錯,但有些時候,這些傢伙真就是謙遜過頭了。
「對了,聽聞裴郡守和趙王關係匪淺啊?」就在這時,李承乾一句話就將眾人干沉默了。
不是,你不按套路出牌啊。
李承乾卻是不管這些,給臉不要臉了,那咱就來點兒更直接的好了。
李元景派人來草原六城的事兒,他又不是不知道,以前沒過問,只是因為當時沒功夫管,如今既然來了,該敲打的也要敲打。
不然,他來草原六城作甚?
只是略微愣神了片刻,裴默就鎮定了下來,說道:「倒是有些關係,趙王的王妃乃是老臣的侄女,之前和趙王也時常有些走動。」
他並沒有隱瞞,畢竟李元景娶了裴寂長女的事,天下皆知,他也無法隱瞞。
「親戚之間偶有走動也是應該的。」李承乾笑道,「不過如此說來,裴郡守倒是本王的長輩了。」
這話就有點兒膈應人了。
話里話外無不透著,咱們也是親戚,怎麼不見你和本王走動走動?
裴寂自然聽懂了,一時間也是有些不知該怎麼接茬兒。
而在他身後,那些傢伙就更不知道說什麼了。
如果是以往,他們可能還會反駁一二,可隨著在大明的時間越來越長,他們對李承乾的畏懼也是越來越深,還真不敢在李承乾面前造次。
過了良久,李承乾笑道:「諸卿這是怎麼了?親戚之間的走動罷了,很正常嘛,就像本王,每年不也和長安的眾多勛貴有些走動。
尤其是這個日子,說了你們可能不相信,就本王從日月山出發之前,今年前往長安給諸多長輩送的年禮,足足裝了十多輛馬車,當時都給本王看愣了,心說,這麼多年禮要是花在我大明百姓身上,那該多好。
不過沒辦法,禮不可失,雖然只是親戚家的正常走動,但也是一種禮。
若不是因為這個禮字,本王是真不願意幹這吃力不討好的事兒。」
裴默聽懂了,李承乾說這么半天,無外乎就幾個字有用,說白了,就是讓他莫要逾矩。
不過很顯然,出去應該是知道的,否則,就不是敲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