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0章 卷五 這盟友就是來賣的?

  戰場從來就不是一成不變的,只要有需要,隨時都可以進行任何形勢的改變,甚至包括陣營。

  就比如此時,他能放趙岩這個敵人進來,為的卻是想將自己的盟友逼入絕境。

  不能說他心狠,站在他的立場而言,只有如此,他才能凝聚更強的實力和牛進達以及大明抗衡。

  當然,曾經他怒斬牛進達的信使,其實也有自己的目的,就是想將牛進達拖進這戰場的漩渦。

  如果可以的話,他不想這麼早面對大明的鐵騎。

  尤其是趙岩所率的怨軍。

  對他而言,牛進達才是他可以拿捏的軟柿子。

  這不是說牛進達不行,而是牛進達的麾下,除了寥寥無幾的親兵以外,另外的幾乎都是他到了西突厥才招募的突厥勇士。

  對付這些人,他更有經驗。

  打仗嘛,其實打的就是人心難測。

  而此時,處月部。

  處月部的俟斤這會兒其實也明白了弩失畢部的心思,整個人也是一臉的無奈。

  「傳令下去。」猶豫了半晌,處月部俟斤說道,「收縮防線,避免和牛進達大軍正面衝鋒,以防我部出現大規模的死傷。

  只要我部不潰,伊吾部的那些傢伙,定然不會坐視不管的。」

  大家都不願意五部徹底融合,這會讓各部逐漸的失去話語權,這不是他們想要的結果。

  所以對此眾人還是相當默契的。

  而各部為什麼都會抽出小股兵力來援,也正是這個原因。

  這和唇亡齒寒無關,這是部落的獨立性。

  畢竟,誰都不想自己頭上什麼時候還多出一個爹來。

  而就在處月部俟斤的命令傳下去沒多久,一麾下急急忙忙地沖了進來:「俟斤,牛進達麾下主力撤了,看方向,他們應該是去阻截各部援軍了,如今只留下兩千餘兵馬與我部勇士對峙。

  俟斤,我們要不要集中兵力先屠滅了這兩千兵馬,然後與各部援軍合兵一處,全殲牛進達餘下的主力?」

  說著,他是一臉的狂熱。

  對於他們這些傢伙而言,打仗不可怕,本就是馬背上衝鋒陷陣的勇士,對於戰場既不陌生,也不畏懼,相反,因為從小的耳濡目染,他們甚至對戰爭有著莫名的衝動。

  不過處月部的俟斤聞言,卻是陷入了沉思。

  「撤兵了?」呢喃了一聲,他又轉過身撲向了堪輿圖,看著如今複雜的戰場環境,一時無言。

  而麾下卻是等不及了,急忙說道:「俟斤,漢人有句話說得好,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這是我們此時最好的機會。牛進達那老匹夫,圍堵我們這麼久才出現一個紕漏,這要是不抓住,等他反應過來,恐再無如此良機了啊?」

  處月部俟斤聞言,冷冷看了他一眼,語氣不善地說道:「你確定這是機會?」說著,他將堪輿圖一把抓起來,狠狠地扔給了那麾下,冷冰冰地說道,「你自己看看,睜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

  此時大戰的其實都是我突厥勇士,大明除了趙岩的怨軍殺戮了一番,基本上就沒參與大規模的戰鬥。

  換句話說,就算你把牛進達的麾下全殲了又如何?那他媽是我們西突厥自己的勇士,對大明而言,不過是我西突厥在內耗罷了。

  以夷制夷,這不就是漢人一直以來的手段麼?

  你還看不明白?」

  他之所以會有這麼大的脾氣,其實也能理解。

  必然是前線的將士們看到了機會,就讓這傢伙來了,可這仗能打麼?

  廢話,能打個錘子,從牛進達的反應來看,想必牛進達也看出了弩失畢部的心思,既然如此,他就不會再和處月部死磕。

  換句話說,如今的處月部的危機已經解決了。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讓麾下去拼命,關鍵是,真要是這麼做了,縱使全殲了牛進達的麾下,可他處月部在大明王廷的眼中,也成了必滅之部,幾乎幫各部將大明的視線給吸引了過去,這可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麾下本還有些不理解,可看了堪輿圖又結合俟斤所說的之後,整個人頓時就明悟了。

  的確,如此一來的話,就算全殲了牛進達的麾下,損耗最大的還是西突厥。

  「還是俟斤想得周到。」麾下當即說道,「畢竟牛進達的麾下都是我突厥勇士,未來,也不一定就不能為俟斤所用。」

  這一瞬間,他好像想明白了。

  自家俟斤好似是想等待時機收服這些人,這倒是不錯的選擇,畢竟他們也是能征善戰的勇士,加之又是同族,若是能收歸旗下,處月部的實力必然大漲。

  處月部的俟斤聞言不說話了,心道,我什麼時候說要收服這些傢伙了?你這個腦補怪……當然,他也沒辯駁,聽他這麼一說,當下其實也動了心思。

  還別說,這事兒還真做得。

  不過籌謀的話,可能沒那麼簡單。

  另一邊,處月部外四十里地的位置。

  各部馳援的援兵這會兒也集中到了這裡,雖然每部只來了千餘人,包括弩失畢部亦是如此,可四部聯合起來,那人數就不少了。

  而此時,他們正在商議如何救援處月部。

  說起來也好笑。

  他們來了也有些時候了,可一次有效的救援都沒組織起來。

  主要原因就是弩失畢部的領兵千夫長不同意直接殺過去。

  這麼一來,意見一直無法得到統一,他們也就僵持住了。

  「再這麼下去,處月部都要覆滅了!」伊吾部的領兵的千夫長氣呼呼地說道。

  他不想再等下去了,真要讓處月部覆滅了,牛進達一定會對他們三部下手,逐個擊破,如此一來,他們再無其他的辦法了。

  「不急。」弩失畢的千夫長卻是笑道,「有我們在這裡牽制著,他們不敢肆無忌憚的出手,真要如此,我們完全可以和處月部內外夾擊,如此,還有可能全殲敵軍。」

  對於他的話,眾人也是無言。

  有道理麼?

  其實是有的,只要他們在這裡,縱使什麼都不做,也能起到一定的威懾力。

  可變故這個東西,就是因為無法掌控才叫變故。

  夜長夢多啊。

  就在這時,一人快步朝著伊吾部的千夫長跑了過來,急忙說道:「千夫長,牛進達麾下的大軍朝著我們這邊殺過來了。」

  一聽到這話,眾人頓時看向了弩失畢部的千夫長,心道,你看,變故這不就來了麼?

  「處月部敗了?」弩失畢部的千夫長卻是不管其他,急忙問道。

  那人卻是搖了搖頭,道:「不是,是他們放棄了對處月部的圍剿,只留了小股兵力牽制處月部,大部隊卻是向我們這邊殺了過來。」

  「處月部難不成勾結了大明?」弩失畢部的千夫長一臉的驚訝。

  這是放水了麼?

  很顯然是的。

  他還等著處月部的潰敗,可等來的卻是這麼一個消息……

  不可能,他話音剛落,伊吾部的千夫長當即說道:「處月部還沒到絕境,怎麼可能和大明勾結。

  再說了,就算真要和大明勾結,也定然不會是和牛進達勾結。」

  牛進達在大明是個什麼處境,他們其實都清楚。

  從這些年西突厥的發展其實就不難看出。

  他們這些人,就算真要和大明勾連的話,毫無疑問,不會選擇牛進達,都要抱大腿了,要是還不知道找一根粗一點兒的大腿抱,這腦子只怕被驢踢了。

  「對,勾連大明不可能。」其餘人也是急忙說道,「如此看來,牛進達是打算先麻痹處月部,然後解決我們這些援兵。如此一來,他才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拿下處月部。」

  「說那麼多有什麼用?」當下又有人說道,「如今,牛進達的大軍已經兵臨城下了,不商議退敵之策,說這些,是等著成為別人刀下亡魂之後再總結得失麼?」

  很快,眾人又開始商議退敵之策,不過終究是四部的大軍,沒有一個統一的意志。

  而且,伊吾三部的人明顯聯合了起來,打算讓弩失畢部打頭陣。

  而弩失畢部的人又豈會願意,等牛進達的大軍都殺到跟前了,眾人這才一起殺了出去。

  當然,在他們推諉的時候,其實如何應敵都已經安排了下去,誰也不可能將希望放在別人身上。

  只是牛進達的麾下就比較有意思了,他們壓根就沒和伊吾三部過多的糾纏,而是專門盯著弩失畢部的援兵不要命的廝殺。

  這讓伊吾三部的人都看傻了。

  不過很快他們就反應過來了,都不需要各自溝通,很默契的就退出了戰場的中心,同時,三部的將士也集中到了一起。

  而弩失畢部的千夫長看到這一幕頓時大怒。

  他又不是傻子,這些傢伙明顯是想借刀殺人,以此削弱弩失畢部的實力。

  「今日我弩失畢部若是覆滅,真以為你們各部就能逃過一劫麼?愚蠢,我西廂號五弩失畢什麼時候有你們這般愚蠢的東西了?

  漢人有句話說得好,覆巢之下無完卵,這個道理你們都不懂。」千夫長怒聲大喝。

  他想不明白,這些傢伙為什麼如此愚昧?

  牛進達打的什麼主意,他們難道還想不明白麼?

  可不管他如何怒喝,伊吾三部的各人卻是一言不發。

  他們三部合到一起,又有弩失畢部去消耗敵軍,屆時,就算弩失畢部全滅了,他們也有自保之力,如此一來,他們為什麼要現在去摻和?

  弩失畢部可不是一群弱雞,雖然讓他們硬撼牛進達麾下大軍可能有些異想天開,但是咬下對方一塊肉,還是能做到的。

  而牛進達的麾下,見三部這麼識趣,也是怒喝道:「今日我等只誅弩失畢一部,不死不休!定以弩失畢部的賊子頭顱,祭我大明使節的在天之靈!若爾等膽敢插手,滅之!」

  隨著他這話一出,眾人明白了。

  當下就更無插手的意思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些傢伙都殺瘋了,還真就如他們所說的那般,不死不休。

  不過轉念一想,也能理解,你都將別人和談的使者給殺了,人家能不報仇?

  這也能解釋為什麼牛進達麾下的大軍,連處月部都放下了,轉而朝他們殺了過來,這是來尋罪魁禍首復仇的。

  好傢夥,邏輯瞬間就變得通順了。

  可弩失畢的千夫長卻是氣不打一處來。

  人又不是他殺的,找他作甚?

  但這會兒明顯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他也只能率領自己的麾下尋找突破點,這傢伙,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甚至還一邊戰,一邊試圖將戰場向伊吾三部引過去。

  他很清楚,這會兒只有將另外三部都拉下水,他們才有一線生機。

  指望他弩失畢一部硬撼敵軍,就算能咬下對方一塊肉下來,可自己也必定會損失慘重,甚至有全軍覆沒的可能。

  「這傢伙,是想禍水東引啊。」眼看著戰場離自己這邊越來越近了,伊吾部的千夫長當即說道,「退,再退。」

  他們可不想這麼快就摻和進去,就算要摻和,也要等他們分出個勝負。

  一時間,這邊打,那邊撤,另一邊卻是緩緩後退,戰場變得無比詭異起來。

  而弩失畢部的千夫長看到這一幕,也只能在心中暗罵,他已經明白了,這些傢伙是不會給他機會的。

  既然不能禍水東引,那他就只能琢磨著怎麼撤兵。

  他也不想給別人做嫁衣。

  真要讓他們拼個全軍覆沒,對他們有什麼意義?

  再說了,既然這些傢伙想坐收漁翁之利,他為什麼要成全他們?

  他又不是多高尚的人,這種情況,不讓他們的打算落空,他對得起自己?

  人啊,一旦有了一個想法,就會不自覺的按照自己的想法走。

  很快,他就為這個想法付出了行動。

  他想看看,自己要是撤了,這些傢伙到底能不能獨善其身。

  至於會不會被牛進達的麾下咬死,他不信。

  不可能的,他們要是真的咬死自己,那他們留在處月部的兵馬就危險了。

  伊吾部的這些傢伙是有心機,但又不是傻子。

  這麼好的機會和處月部合兵一處,他們可能錯過麼?

  不得不說,這仗打得,盟友和敵人雖然清晰,但真就是各懷鬼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