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那年,那天,七分三十一秒的愛戀

  【七年前·二零零七年十月十五日——天明小學二號樓某教室】

  「吶,就是那個孩子吧。」

  「嗯,應該就是她.....哭了一下午了,現在終於不哭了。」

  兩個老師在講台前面竊竊私語著,教室里坐著年級不同的學生。

  這一天,為了服從教育局的規定,教導主任天明小學的全體學生填一個調查問卷,詢問他們【今後的理想】,【長大後打算做的事情】,稱其為【希望答卷】。

  六個年級的學生被隨機分配,安排在二號教學樓的各個教室里,這個教室坐滿了各個年級的學生,他們或冥思苦想,或輕笑出聲,或小聲交流,用筆刷刷的填著眼前的卷子。

  他們雖然年齡不同,但臉上呈現出的都是希望。

  有自己的夢想,當偵探,當律師,當醫生,當商人,當航天員或科學家,甚至是當超能力英雄這種不切實際夢想,都一一被他們書寫在紙頁上,小小的紙頁被寫滿了【希望】。

  與這一切格格不入的是角落裡的那個女孩子。

  那個孩子有七八歲的樣子,眼圈紅紅腫腫的,顯然剛哭過很久,當大家都在填調查問卷的時候,她卻趴在桌子上,呆然的望著前方,雙眸空空洞洞,毫無希望。

  【我想死】

  簡單的幾個字,被鉛筆寫在了蒼白無力的紙頁上,如果是別人一定會驚訝,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為什麼會寫出這樣的絕望的話。

  「那個孩子......聽說她的媽媽神經不正常,然後在前幾天將他爸爸殺了之後肢『解了對吧?好可怕......」

  兩個老師在講台之後,望著那個女孩子繼續討論著。

  「嗯.....現在被送進了監獄,就算是因為精神原因,但手法這麼殘忍,搞不好還是會判死刑的吧.....」

  「嘖嘖嘖.....那這孩子豈不是要成孤兒了,還這么小,真可憐啊.....」

  兩個老師在台上小聲討論著,下面的那個女孩子一直用無神的雙眸望著前方,像是人偶一樣,瞳中沒有一絲光亮。

  「老師,我填完了。」

  「嗯,我也是。」

  教室里幾個孩子站了起來,然後將【希望問卷】紛紛交上了講台,然後笑嘻嘻的走出教室去。

  「哈哈哈,我填了很有趣的內容呢。」

  「咦?是什麼——?」

  他們聚成一堆,說笑著,勾肩搭背的陸續走出去,教室里的人越來越少了。

  鐘錶滴滴答答的走著,小女孩依然像是木偶一樣呆然的趴著,雙眸無神的望著前方。

  教室里的學生漸漸減少,二十個,十個,五個,最後,教室里只剩下了三個學生。

  「嗯,收的差不多了,我男朋友好像來電話了,先去接一下啊。」

  講台前年輕的女老師說道,然後跟那個年老的老師招了招手,就率先走了出去。

  「等一下,小麗,一塊出去吧,我正好也要上個廁所。」

  年老的老師也站了起來,跟在了拿著電話的年輕女老師的後面。

  教室里,現在只有三個學生。

  鐘錶一點點滴滴答答的走著。

  快上課了,也沒有幾個學生會留下來很專心的填這個調查問卷。

  「好——結束了。」

  終於,一個胖胖的男生從座椅上站了起來,將問卷交上,優哉游哉的從教室里走了出去,他也填完了充滿【希望】的問卷。

  ——教室里現在只有兩個孩子了。

  一個孩子,就是那個一直趴著,絕望而呆然的目視著前方的女孩子。

  而另一個,是一個男孩子。

  比女孩子大上兩三歲的樣子,長相普通,看起來呆呆的樣子,此時正抓耳撓腮的思考著怎麼去填問卷,握住的筆遲遲沒有落在紙上。

  「辦不到啊....辦不到....我該寫什麼好呢.....」

  男孩子抱住頭,流著冷汗,盯著調查問卷無所適從。

  「智慧的魔法光環啊——為我暗月勇者點亮吧——」

  他握住筆,閉上了雙眼,喃喃自語祈求著什麼。

  「——還是辦不到!」

  在念了無數遍魔法咒語也依然沒有靈光一閃的跡象後,男孩子無力的癱在了桌子上。

  「鈴鈴鈴泠泠........」

  上課的鈴聲響了起來,學校的每個班都上課了,這兩個孩子還在這個教室里。

  「啊啊啊——想不到....對了——那邊的小妹妹,你想寫的什麼啊?」

  男孩子抬起頭,掃了一眼坐在自己不遠處,同樣留下來的小女孩,便不禁出聲問道。

  「......」

  小女孩沒有理他,好像與整個世界都斷絕了聯繫,依然呆然的望著前方。

  「呃.....」

  男孩子被無視,撇撇嘴站了起來,好奇心的作用下,他走到了小女孩的身邊。

  「你寫的是什麼.....」

  男孩掃了一眼小女孩的調查問卷,然後愣住了。

  白紙上,是三個充滿了絕望的字——【我想死】

  「呃....為什麼要死啊....」

  男孩看到這三個字,不免有些不高興了,不滿的站在女孩身旁問道。

  在男孩的再次打擾下,小女孩再次與世界建立起了聯繫,用黑色的雙瞳掃過男孩。

  ——「重要的東西都沒了。」

  她冷冷的,面無表情地對著男孩說道,然後別過目光不去理他。

  「重要的東西都沒了,那怎麼了?」

  男孩一臉不解的問道,也許他從未體會過小女孩的感覺,所以並不太懂她的心情。

  「【希望】沒了,沒有【希望】.....我是沒有【未來】的。」

  女孩低著頭,繼續用寒如冰窖的聲音,機械般的說道。

  「.....這樣啊。」

  男孩聽到女孩的回答,略微頓了頓語氣,然後回身走到自己的座位旁,拿起鉛筆和橡皮,又走了回來。

  「沒有【希望】,並不代表的沒有【未來】哦。」

  他溫和的一笑,然後用橡皮輕輕擦去了女孩在問卷上寫下的【我想死】的字樣。

  女孩抬起頭,有些驚訝的望著他。

  「【希望】簡簡單單就可以有的,現在沒有的話,再創造就好啦,我舉個例子.....」

  男孩微笑的說著,然後拿起了鉛筆,在問卷上,為女孩寫下了一行字——

  【我想成為新娘】

  歪歪扭扭,並不是很好的字體印在紙頁上,而初晴看到它的那一瞬,卻感到無盡的希望從紙頁上傳來,快速的填滿了她的胸口,她的雙瞳也漸漸的亮了起來。

  「哈......女孩子....應該都是有成為新娘的夢想吧,就連我妹妹也整天吵著說要成為我的新娘呢,嗯.....我雖然不太擅長搞懂自己的【希望】,但別人的【希望】,還是很好找的。」

  男孩撓著後腦勺,陽光的哈哈一笑道。

  女孩望著他清亮的眼眸,眼淚莫名的濡濕了眼眶......

  「哥哥...你的名字?」

  她抬起頭,對男孩感動的說道。

  「哈哈哈....做好事不留名,向雷鋒叔叔學習,快上課了,我先走了啊.....」

  男孩憨笑一聲,放下了鉛筆,便從教室里走了出去。

  「你要加油啊。」

  他走出教室前對女孩喊道,然後便消失在門口的那一端了。

  陽光從窗戶外透射進來,照在了女孩眼前的紙頁上,照在了她本已黑暗的心裡。

  她回頭看了看表,離上課鈴響的三點,過了七分三十一秒。

  這七分三十一秒,男孩給予了她今後的希望。

  「哥哥.....」

  她紅著俏臉,握住了鉛筆,第一次有了愛戀的感覺,深呼出一口氣,在男孩寫在紙上的話後面加了一句:

  【我想成為新娘,做那個很溫柔很溫柔的大哥哥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