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大明掌控曆法的神

  第536章 大明掌控曆法的神

  林輔成從兩個角度去辨析了以出身區分進士眷錄這個問題,一個是絕對自由的角度,一個是有限自由的角度。

  站在絕對自由的角度去看待這個問題,當然要進行支持,這樣方便權力上的兼併。

  因為階級的自上而下的絕對壓迫,自訴家門貧苦,張冠李戴就會成為普遍的現象,寒門這兩個字的定義很快就會在絕對自由之下,徹底被異化,最終完成對寒門晉升通道的封鎖,最直觀的體現就是座師制對大明行政力量根本性的破壞。

  站在有限自由的角度去看待這個問題,當然要進行反對,而且要堅決反對,因為在禮教森嚴的當下,考試,已經是唯一一個比較公平的晉升通道了,能夠實現階級的躍遷,從寒門成為官選官的頂層建築之一。

  這就是林輔成看待這個問題的兩個角度,所以他才會說張希皋是欺世盜名之徒,而逼問就是讓張希皋陷入這個辯論的絕地之中。

  承認張冠李戴的普遍,就是否定自己觀點,否認張冠李戴的普遍存在,就是否認自己的一生,成為賤儒。

  大明賤儒的標準,有張居正定下的條陳務虛儒生共疾疏,這個共疾疏里列舉了許多賤儒的特徵,但其中最重要就在務虛二字之上,基於踐履之實、行之者一、信實而已去討論問題,就不是賤儒,不基於信實二字,則為賤儒。

  這是非常明確的界限,所以林輔成能夠順利贏得這場辯論的勝利。

  「林大師的高陽遊記為何不更新了?」朱翊鈞問起了高陽遊記的更新,好端端的就突然不寫遊記了,再次開始寫自己的自由說,弄的朱翊鈞非常奇怪。

  「不能寫了,再寫下去,他保不住自己,他要寫官逼民反。」王謙低聲解釋了下為什麼不寫,實在是不好寫。

  朱翊鈞聽聞由衷的點頭說道:「那是不能寫了,他不便討論這個問題。」

  官逼民反這個話題,其實就是造反有理,是張居正四個自然而然的推論中,重要的內容,即便是十分大膽的階級論第二卷,討論分配,系統論證了造反有理,但張居正都沒寫下來這個結論,讀懂的人也不會四處去宣揚,即便是張居正面對這個話題也是忌諱莫深,更遑論林輔成了。

  再深入,林輔成真的就該被人安排了,無論是請喝茶,還是物理封喉,都是朱翊鈞不願意看到的局面。

  「黃公子,日後還是不必在這等場合,說大將軍府私相授受這種事兒,對大將軍的名聲不好。」林輔成得勝之後,來到了朱翊鈞和王謙的包廂,林輔成猶豫再三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大將軍的名聲都被黃公子給糟踐了,哪有直接明說,弄壞了,再弄一塊出來!

  這不等同於往大將軍府潑髒水嗎?幹壞事都是悄無聲息的,偷偷的來,這麼公開宣揚,不合適,雖然的確是大將軍府給他弄的官身。

  王謙解釋說道:「這是大將軍的意思,朝堂的事兒你不懂,就不必多說了。」

  林輔成畢竟是個山人,對廟堂之高的算計,還是不太理解,大將軍自污是為了更加長久的為大明效力。

  「我確實不懂這些。」林輔成點頭承認自己的不足。

  朱翊鈞看著林輔成正色的說道:「關於自由這個詞,始終沒有一個明確的詳細的定義,而現在大明亟需一個定義,即便是自由的擁躉,因為定義不清楚,導致了認知上混亂,用詞雖然相同,但所指內容卻天差地別,什麼是自由呢?」

  林輔成討論自由,並沒有給自由一個明確的定義,這讓自由有些混亂,極端的絕對自由派,保守的有限自由派、欺世盜名假借自由之名謀取私利的賤儒,自由派的一切混亂,都是源自自由定義的混淆。

  現在,是時候明確自由的含義了。

  林輔成思考了許久說道:「自由,從個人而言,是不受他人意志的絕對支配。這是自由最原始的定義,這個定義簡單,甚至有些粗俗,但考慮到許多時候,往往欲使其高雅反而混淆的局面,我認為最好還是以其原始定義為準。」

  「孟子與農學論分工,就已經說明了,人是無法脫離他人存在的,因為一個人不可能不和他人產生聯繫的情況下,完成生存,以鹽為例,人不能不吃鹽,而生活在腹地的人,需要鹽丁灶戶煮鹽,還需要商賈販售四方。」

  「自由的定義,不能完全局限於個人,自由是一種人和人之間的關係。」

  「所以自由的完整定義是:在不侵害他人利益的時候,個人具有本人所獨有的私人世界,在這一世界內,別人無法干預。而在涉及到人與人利益之間時,不損人利己,也不被別人損害利益,就是自由。」

  從個人和集體,也就是公和私的兩個角度,林輔成對自由完成了定義。

  與之前自由的邊界:遵守大明律和大明公序良俗;現在的自由的邊界變成了:不損他人之利肥己,亦不被他人損利。

  你不能高喊著自由的名義去損害他人的利益,這是朘剝,是欺世盜名,不是自由。

  「當然這隻對大明之內而言,我討論的自由也只是大明人的自由。」林輔成為自己的定義做了最大的限制,那就是一切自由屬於大明人,自由也只屬於大明人。

  除了大明之外的番夷,那就不是他的自由所要討論的問題。

  林輔成是在華夷之辨長大的儒學士,他的自由之說範圍很小,只限大明。

  大明自己的事兒都忙不過來,哪有功夫管別人,就一個廢除賤奴籍的大事,都鬧出了操戈索契的亂子來,林輔成沒有功夫管番夷的死活,是否自由。

  「番夷不是人嗎?」朱翊鈞笑著問道。

  林輔成理所當然的說道:「番夷當然是人,解刳院解刳的倭人除了矮小之外,在特性上並無什麼區別,但番夷有自己的集體,集體的自由應該由自己的集體去爭取和守護,而不是靠大明的憐憫,大明憐憫的自由不是自由。」

  「誰要是討論番夷的利益和自由,為番夷張目,那他大概是假借這個名義,來謀求自己的私利,或者說,他本身已經是番夷了,不是大明人了。」

  大明自由派承認番夷是人,這和十九世紀還在論證印第安人是猴子不是人的泰西而言,實在是太進步了。

  林輔成基於公私論認為,大明這個集體的自由,大明來守護,那麼番邦的集體利益和自由,番邦自己去守護。

  這是基於公私論出發的論點。

  大明的憐憫只能提供有限的幫助,利益需要自己去守護,比如滿加剌國被紅毛番攻滅,大明只能派遣使者責令紅毛番交回來,即便是現在打回馬六甲海峽,那也是大明的馬六甲海峽了。

  林輔成進一步說道:「自由的反義詞自然是強迫,而強迫是不可能完全避免存在,因為階級普遍存在,階級是向下的朘剝,朘剝存在則強迫存在。」

  「那麼防止過分強迫的唯一辦法,則是強制的威懾,來自國朝力量的強制威懾,來自律法的規定,對完全屬於自己的個人的世界進行劃界,通過律法來保證大明人大多數人的有限自由。」

  林輔成自由說的理想國,是一個物質大豐富的人人自由世界,物質豐富讓階級解體,人和人之間不必去朘剝,因為物質大豐富讓朘剝沒有意義,朘剝失去了意義那麼階級就會消失,完全自由的理想國就會降臨。

  但是林輔成知道那是虛妄的,因為他這套自由說是基於物質角度,從完全物質的角度去看,邏輯是自洽的,但這裡面唯獨缺少了一個最本質的東西,人,或者是人性。

  物質大豐富意味著完全自由,是人的自由,可是這個理想國忽略了人的人性。

  看看張希皋吧,這些勢要豪右鄉賢縉紳,甚至想要把吃苦耐勞的美名都要奪去!

  不僅僅是頂替寒門這一件事,無數鄉賢縉紳、勢要豪右總是對外說自己如何辛苦,如何勤勞,如何不舍晝夜,如何吃苦耐勞,絕口不提自己的錢究竟從何而來,張口閉口都是我的財富神話,全都是依靠自己的努力!

  人性的本惡,讓林輔成非常清楚,他的自由理想國,也只是個理想國,現實是根本不可能出現的。

  但是這個理想國的大旗還是要高高舉起來的,那麼踐履之實中,林輔成選擇了向威權投降,讓凌駕於一切之上的國朝力量來保證人和人之間的自由,或者說不是那麼殘忍的、敲骨吸髓的朘剝。

  這是他唯一能想到踐行自由之路的辦法了。

  「寄希望於威權,就會面臨著人亡政息的輪迴,這是一種不理智的做法。」朱翊鈞對林輔成的有限自由說是認同的,但他還是提醒林輔成這個有限自由說依託於威權局限性。

  威權是人的威權,人一死,什麼政令都會被反攻倒算,這是無數歷史輪迴一再證明的觀點。

  朱翊鈞也只能保證張居正人亡政不息,但是誰來保證萬曆維新的成果,能夠始終堅持下去呢?需要極大的力量,需要更多的社會共識,需要更多的既得利益者去維護這一成果。

  「但也是目前為止,最合適的辦法了,陛下不是說了嗎?從沒有什麼最好的政令,只有適應時勢的、合適的政令。」林輔成引用了邸報中皇帝的發言來佐證自己的觀點。

  朱翊鈞略有些尷尬,他的話被人當面引用,又不能直接把自己的馬甲撕了,多少有點被自己的迴旋鏢擊中的錯覺,大明真的處處都是迴旋鏢。

  和林輔成聊了許久,詢問了關於官逼民反篇的一些細節,確定了林輔成不宜寫這一篇,因為林輔成的觀點過於激進了一些,保定府一些活不下去的百姓聚嘯山林之間,成了野人,而這些個野人,官府不是去勸,去招撫,而是當山匪去剿滅的時候,官逼民反的最後一環完成,百姓們不得不揭竿而起。

  真的要寫,得從時日皆喪,吾與汝皆亡說起,這個篇幅,不適合由林輔成來開啟討論,張居正都不敢開這個頭兒,可見其的確擊中了郡縣帝制的根本問題,階級的普遍存在。

  朱翊鈞離開了太白樓,此行看了熱鬧,看到了張希皋這個賤儒的狼狽,看到了林輔成兇狠的進攻,明確了賤儒支持以出身區分進行眷錄進士的危害,一個看起來很美好,但執行起來會非常糟糕的政令,和林輔成聚談明確了自由的定義,收穫滿滿的大明皇帝心滿意足的回到了通和宮御書房。

  他剛剛坐下,張宏就走了進來俯首說道:「陛下,德王殿下在殿外求見。」

  「宣。」

  「參見陛下,陛下聖躬安否?」朱載堉俯首問安。

  跟著朱載堉一起進來的則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他看起來格外的瘦弱,因為個頭很高,骨架大,又不是很胖,看起來就很瘦,眼神里閃著光,帶著幾分堅毅,他入門五拜三叩首,俯首帖耳的說道:「臣叩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朕安,免禮,都坐下說話吧。」朱翊鈞疑惑的問道:「這位是…」

  「邢雲路,萬曆八年進士,考入了皇家格物院。」朱載堉介紹了下邢雲路的出身,大明的進士,不想做官,跑去當五經博士,和出家沒什麼兩樣了,朱載堉想了想說道:「尤其擅長天文。」

  「邢雲路,朕記下了,坐坐,不必拘謹。」朱翊鈞點頭,他也不是每一個五經博士都認識。

  「邢雲路?你是邢雲路?」

  朱翊鈞重複了兩遍這個名字,越聽越覺得熟悉,他還真聽說過這個名字。

  他立刻想起了這人到底何方神聖,大明本土天文學家,將回歸年長度值精確到365.24219日,和後世理論回歸年平均長度相差2.1秒,簡而言之,大明掌控曆法的神。

  元代郭守敬已經是神仙人物了,郭守敬修的曆法,用了四百年,只差了一天,泰西的儒律歷,在萬曆十年修訂的時候,直接刪減了10天,郭守敬已經很強了,而邢雲路能在大明禁習天文學的浪潮下,用極為原始工具,通過數年如一日的觀測,校正郭守敬郭神仙的誤謬,可見其在天文學上的成就。

  「北直隸保定府人?」朱翊鈞看著邢雲路確定他的籍貫,看是不是重名。

  邢雲路還以為勤勉無比的陛下對五經博士的履歷十分的熟悉,趕忙俯首說道:「保定府安肅人。」

  那就是了,萬曆八年進士里也只有一個叫邢雲路。

  「嗯好,皇叔這次來做什麼?」朱翊鈞詢問著朱載堉的來意。

  「我們發現了郭守敬大統歷的四個誤差,陛下,首先要說明的是,我們的計算也不是準確的,只能說是逼近了正確值。」朱載堉向來非常的嚴謹,格物是可能性無限逼近於一,但總是在精確的路上。

  朱翊鈞深吸了口氣,坐直了身子說道:「皇叔你可以開始了。」

  朱載堉開口說道:「這四個誤差第一個誤差則是亘古以來的,在之前,我們普遍認為,冬至前後日晷影長的變化是對稱,但我們經過了極為精確的測算,發現在冬至前後的影長變化並不對稱,從亘古以來都是有這個誤差的。」

  「第二個誤差是我們之前認為一天之內的影長的變化是均勻的,但我們經過詳細的測算,發現了並非如此,這產生了新的誤差。」

  「第三個則是郭守敬的四海繪測,沒有考慮到進經度差,造成的影長差別,彼時只有緯度,沒有經度。」

  「第四個誤差則是跨越了三百年的時間,每一個回歸年的長度變化,之前普遍認為,我們每一年的時間是相同的,但其實是有變化的。」

  「基於以上四個誤差的修正,我們得到的回歸年長度為365.2422天,也就是365天24刻22分51秒13忽30絲。」

  朱載堉已經儘量讓自己講的通俗易懂了,這四個誤差的具體計算,和具體的測算法,朱載堉都省略掉了,而是直接給了結果。

  大明1天100刻,1刻100分,以此類推,六十進位的時分秒因為還未曾修新的曆法,所以還沒有問世。

  「那麼這些誤差是由什麼引起的呢?」朱翊鈞興致勃勃的問道。

  朱載堉極為興奮的說道:「通常情況下,我們認為地軸和黃道平面的夾角是66°34′,這是永樂年間帖木兒王國國王兀魯伯測定的,但其實這個角度也在變化,大約在67°53′和66°34′之間變化,不到一度,而且地球繞太陽的軌道,我們發現,不是正圓,而是一個橢圓。」

  「雖然我現在還不能證明它,但我觀察到的金木水火土的運動,都是如此。」

  朱載堉拿起了一支鉛筆,隨手畫了個直角坐標系,將一個橢圓畫好,將原點描述為太陽,將橢圓描述為行星運動的軌跡。

  「太陽在橢圓軌道的焦點上,而地球在這個橢圓上圍繞著太陽運動,在靠近太陽的時候,速度會增大,在離開的時候,速度會減小,極其的神奇。」朱載堉無比興奮的說道。

  朱翊鈞好奇的問道:「為什麼是橢圓的呢?」

  「額,我不知道,還沒想到。」朱載堉愣了愣,興奮變得有些沮喪,這可能就是探索認知世界邊界的痛苦,當突破一個點之後,才發現,還有無數個問題在等待著他,這條路根本沒有盡頭。

  「沒事,慢慢來就是。」朱翊鈞意猶未盡的說道。

  朱載堉講的內容朱翊鈞非常明白,就是克卜勒第一定律發現的過程,地球繞著太陽轉的軌道是橢圓軌道而不是正圓,現在的克卜勒應該正在家裡幫母親照顧旅店,克卜勒的爺爺是斯圖加特的市長,但是克卜勒的父親去尼德蘭地區參加了尼德蘭八十年獨立戰爭,並且死在了那裡。

  克卜勒只能幫助母親照顧旅店維持生計。

  朱翊鈞詢問道:「是誰發現的呢?」

  「是邢雲路,這就是我帶他過來的原因。」朱載堉隆重的介紹了這位進士轉五經博士的邢雲路,是他提出了非正圓而是橢圓軌道,也是他發現了地軸的變化,這兩個大膽的假設小心求證,讓大明曆法變得更加準確了起來。

  「那麼,就發在邸報的頭版上吧。」朱翊鈞決定獎勵他該有的榮耀,通常每月一刊的邸報頭版頭條,是大明皇帝的聖旨,而現在朱翊鈞將邢雲路上了頭版頭條,上一次還是16匹蒸汽機小規模量產的消息。

  原來歷史線里,邢雲路的一生,都在為大明已經不再準確的曆法戰鬥。

  自萬曆十二年朱載堉上書曆法錯謬之後,邢雲路和欽天監之間圍繞著曆法,展開了漫長的長達三十七年的戰爭,邢雲路依靠著粗糙的工具,依靠著自己,戰鬥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但還是失敗了,在邢雲路死後,由徐光啟接手了這些成果,繼續戰鬥。

  直到崇禎二年,徐光啟終於打贏了故步自封、動不動就法三代之上的禮部和尸位素餐的欽天監,正式開始修新的大明曆書,崇禎七年,新的曆法完成,修完了仍然被禮部和欽天監阻撓,一直到崇禎十六年,才開始推行,次年崇禎皇帝吊死煤山,大明宣布正式滅亡。

  《崇禎曆書》幾近刪減,最終變成了韃清朝的時憲歷,在順治十四年頒行。

  「那麼是不是要準備修新的曆法了?」朱翊鈞滿懷期待的問道:「需要做什麼,需要多少銀子,皇叔不必客氣,在格物一道,朕有的只有錢了。」

  朱翊鈞要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政務上,所以格物院的研究,只能由皇叔帶著大明五經博士去突破了。

  但朱翊鈞從來沒有缺過格物院用銀,但朱載堉似乎不是一個很擅長花錢的人,萬曆十年初要的一百萬銀,到現在都沒花完。

  朱載堉俯首說道:「銀子足夠,但需要四海繪測,格物院想要在臥馬崗、吉林、長崎、棉蘭老島、爪哇進行觀測,如果條件允許的話,墨西哥總督區的太陽之城、秘魯的火地群島、泰西的自由之城進行繪測。」

  「以確定曆法的準確。」

  大明的白銀在當下還有極其強悍的購買力,不是朱載堉不想再要經費,實在是真的花不完。

  朱翊鈞想了想說道:「好說,朕跟費利佩二世溝通,看看他想要什麼,朕儘量滿足他,如果他不識好歹,朕就揍到他同意為止。」

  大明離泰西的確很遠,但費利佩二世也不是沒有敵人,實在不行就跟英格蘭同流合污,與強盜為伍固然令人嗤笑,但為了達成目的不擇手段,是張居正教給朱翊鈞的第一個道理,好人就好好的做個好人,不要身居高位優柔寡斷。

  朱載堉帶著皇帝的承諾離開了,大明什麼玩意兒都不如陛下的承諾好使,這就是現在的共識,但凡是陛下承諾的事兒,從來沒有一次不兌現的,連帶著朝廷的信譽也隨著皇帝信譽恢復了許多。

  朱翊鈞拿出了桌下的密匣,檢查了火漆密封后,打開了凌雲翼的密匣,裡面是凌雲翼的密疏。

  凌雲翼匯報了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河南地面的清丈和普查丁口的推進速度要比想像的快得多,在藩王離開的當天,就有當地的勢要豪右找到了衙門,痛哭流涕,說藩王作孽,強占了他們的土地,現在藩王終於走了,他們的田畝也可以釐清地籍了。

  壞消息是,凌雲翼精心準備的鐵拳,沒能打出去,已經蓄滿了力氣,結果還沒打出去,對方就跪在地上投降,這繼續追殺顯得吹求過急,不繼續追殺,這就白準備了。

  河南地面的勢要豪右也有話說,河南和山東緊鄰,你凌雲翼在廣州幹的事,都是道聽途說,可是山東傳來的消息,可是發生在身邊,等了這麼久,不就是在等藩王遷藩?再不投降,等著你殺人?

  整個河南地面的清丈、普查丁口會在六月之前完成,廢除賤奴籍已經隨著普查丁口開始進行了,河南地面工兵團營的擴張速度在加快,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就擴大了兩萬餘人,這些人在墾荒,在坑冶,煉鐵煉鋼,恢復河南地面的生產。

  殘酷的兼併破壞了河南地面的生產,河南的田畝荒棄的比例超過了55%,這是讓凌雲翼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的惡劣局面,別的地方的農戶處於破產的邊緣,河南地面則是接近半數的農戶,已經破產,無數人流離失所,向著陝西、湖廣、四川、南衙方向遷徙。

  朱翊鈞思慮了許久批覆:[必要時可以動用一切可以動用的手段,解決荒地問題。]

  這是放權,河南地面的問題比朝廷設想的要嚴重的多,需要更多的政策支持。

  必要的時候,可以給凌雲翼便宜行事的權力,讓他對河南地面進行有限的還田,緩解人地矛盾已經刻不容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