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借工兵團營法一用

  第495章 借工兵團營法一用

  募兵制能在嘉靖中晚期兵凶戰危的情況下,成為一種解決問題的辦法,絕對不是偶然,事實上,客兵的戰力依舊是現在的頂級戰力,只不過大明京營進入了新的維度而已。

  大明募兵制和京營徵召制將會長期並存,因為有些地方,需要客兵這種凶神惡煞的人去做惡人,惡人唯有惡人磨。

  客兵的軍紀完全由軍餉的充足來保證,而京營的戰力,則多了軍隊紀律的保障,上報天子,下救黔首的塑造是軍魂的塑造,而這個塑造,是由戚繼光和朱翊鈞一起完成的。

  大明京營的銳卒,既能每天看到皇帝,皇帝不是一個虛無的概念,也能看到百姓的苦難。

  凌雲翼帶領的客兵,雖然敗了,但雖敗猶榮,跟京營打,能打到這種程度,已經是值得慶幸的事兒了。

  但在戰場上,戰損比絕不是這樣,因為大明京營最擅長的火器,在操練中,無法發揮到極致。

  曾省吾沒有蹬鼻子上臉,凌雲翼也沒有不停的念叨,都是明公,都給對方留點面子,大家都有體面。

  曾省吾真的嘲諷凌雲翼,凌雲翼立刻可以反唇相譏,京營的強悍,跟你這個新任的兵部尚書有什麼關係呢?前任大司馬譚綸,也是軍魂的塑造者之一。

  所以,大家都體面。

  「河南地面的清丈,遲遲無法推進,這次請凌部堂前往河南,這河南是個大麻煩,仰仗凌部堂了。」朱翊鈞說起了河南清丈。

  這求人辦事,當然客氣點,朱翊鈞盤算了一圈,河南問題,還真的只能請凌雲翼出馬了。

  要不然就只能把呂宋總督殷正茂請回來了。

  凌雲翼正襟危坐,不過語氣倒是頗為輕鬆的說道:「陛下,其實河南清丈之事,說麻煩,那是相當的麻煩,但陛下打算卸掉最大的麻煩,這就不麻煩了。」

  「河南宗藩多而且廣,奸猾之輩借宗藩之名詭寄,若是不把宗藩從河南地面摘出來,臣去了也無濟於事。」

  地方有司欺負宗藩,也是暗地裡欺負,明面上,人家是宗親,那就得跪著說話。

  不把宗藩這座大山從河南地面搬走,凌雲翼到了河南,面對這些宗親,他也沒辦法處置,他是臣子,無權處置宗親,只要當地的鄉賢縉紳扛起了宗藩這杆大旗,那凌雲翼也是投鼠忌器,總不能為了清丈,真的殺宗親。

  那他凌雲翼立刻就會被群起而攻之,最後落得個斬首示眾的下場。

  「遷藩不會那麼順利的。」凌雲翼發出了斷言,他俯首說道:「陛下,臣肯請暫留京師三月,待戚帥凱旋迴京。」

  凌雲翼雖然是大司馬,但他是個外官,要去河南巡撫的外官,所以他做起事兒來,會更方便一些,在遷藩入京廷議之前,他在京師,這幫言官還知道收斂些,有的時候,殺人是一種行之有效的威懾。

  上一次他回京述職,帶走了姚光啟。

  西土城推出來姚光啟,跟晉黨打擂台,多少帶來了些麻煩,京官有京官的規則,外官也有外官的方便,大抵算是一種外來的和尚好念經。

  凶名在外的凌雲翼在京師,能讓陛下耳邊的雜音少一些。

  「沒事,凌部堂安心赴任就是。」朱翊鈞的笑容裡帶著自信,已經不是主少國疑了,少年負壯氣,奮烈自有時。

  朱翊鈞已經成年,他可以大聲的對所有人說:朕已壯!天下有變!

  他已經成為了新政核心之一,不需要仰賴外力,也可以壓制賤儒們的喋喋不休。

  連續兩次,貶斥言官出京至邊方戍邊,言官們連伏闕都不願意來,還不如嘉靖年間的言官膽量大。

  言官很清楚,敢去伏闕皇帝就敢殺人。

  道爺的新政里,振武的內容不多,所以言官才敢往外跳,為了這一天,朱翊鈞從十歲就開始習武,操閱軍馬每日不輟。

  「臣遵旨。」凌雲翼思索了一番,看著京營銳卒們的軍容,覺得陛下是站在實力的基礎上,才有這樣的自信。

  哪怕是京營沒有回京,但這兩萬銳卒,足夠了,這樣的精銳,李成梁只有三千,就可以稱霸一方,為所欲為。

  「這河南地面沒有了宗藩,那第二個問題就是地籍不清,例來地籍不載有司冊籍。」凌雲翼說起了第二個重中之重,河南清丈老大難,不僅僅是因為宗藩,還有地籍,洪武年間的清丈,舊策早就散佚。

  清丈也是需要一個線頭,才能清丈的,大明朝廷不是對田畝一無所知,之前兩京一十三省才能拿著舊案,按圖索驥,釐清地籍,重修魚鱗冊。

  而河南是沒有洪武舊案的,也就是說沒有魚鱗冊。

  這就實質上形成了包稅制,就是朝廷問河南地面要多少稅賦,河南分包給各府,各府分包給各州縣,各州各縣再分包給鄉賢縉紳,完全的包稅制,讓河南的清丈困難重重。

  「找不到了。」朱翊鈞搖頭說道:「這個之前河南有司就請過,兩京戶部未有存檔。」

  「沒有舊案也能清丈。」凌雲翼面色凝重的說道:「第三個問題,就是鄉賢縉紳的阻力了,沒有冊籍和鄉賢縉紳,這兩個問題,可以一次解決!」

  「一次解決?」朱翊鈞好奇的問道。

  「是的,臣要借王次輔的工兵團營法一用,地籍不清,直接抄沒分撥就是,不是說不清嗎?那就不說了。」凌雲翼說這話的時候,帶著一股肅殺之氣。

  既然河南地方的鄉賢縉紳不肯讓朝廷清丈,那就好辦了,不清丈了,直接還田。

  凡是地籍不清的地方,一律抄沒分撥工兵團營使用。

  這就是凌雲翼給出的解決辦法,借工兵團營法一用,不是不給清丈嗎?不想讓朝廷知道河南究竟有多少地嗎?那就不清丈了,用工兵團營法,等同於把亂糟糟的地籍直接廢了,換新的,將生產資料直接重新分配。

  凌雲翼也不是當著皇帝的面說大話,他有人,一千五百客兵,之前他還調往長崎支援了一千五百客兵,三千客兵完全足夠用了,這種地籍連朝廷都弄不清楚的地方,流民最多,工兵團營法,是最行之有效,而且能夠根除頑疾的辦法。

  「可。」朱翊鈞倒是沒有猶豫,選擇了認同,既然讓凌雲翼去河南解決問題,就不能一點政策不給。

  田文鏡能把河南這個世紀難題給解決掉,是因為雍正皇帝給了足夠的支持,否則田文鏡也無能為力,只不過田文鏡要的是生殺予奪,而凌雲翼要的是官廠團造法。

  不給政策,凌雲翼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河南地方除了種地還能做什麼?」朱翊鈞想不出工兵團營除了屯耕還能做什麼,土地的出產有限,若是沒有支柱產業,工兵團營的敗壞速度也會和當初的軍屯衛所一樣,快速衰敗。

  「煉鋼煉鐵。」凌雲翼非常肯定的說道:「陛下,這是臣寫的奏疏。」

  凌雲翼不可能一點準備工作都不做,就跟陛下奏對,他對河南地面進行了廣泛的研究後,覺得這個地方,大有可為啊!

  腹心之地,如此破敗,實在是令人痛心!

  凌雲翼既然要請工兵團營,就要讓工兵團營有事去做,他的這本奏疏從漢代鹽鐵專營,漢武帝在河南設鐵官開始。

  「開封府滎陽故城西牆外有一座漢代的煉鐵官廠?」朱翊鈞看了奏疏的開頭愣了下。

  曾省吾很確切的說道:「有這麼一座官廠。」

  有座煉鐵官廠的遺蹟不稀奇,稀奇的是這座官廠一共一百八十畝地,東西南北各一里左右,內有十七座高爐,有水井、水池、工匠起居、礦土堆,甚至還有一個小學堂,這十七個高爐產灰口鐵、白口鐵、麻口鐵、球墨鑄鐵,最關鍵的是,還有鑄鐵脫碳鋼。

  是量產的鋼。

  一座高爐日產鐵高達2000餘斤,十七座高爐日產高達三萬四千斤。

  規模催進技術成熟、進步,而技術進步可以擴大生產,發展時間稍微長一點,就會形成產業集群,帶動工業發展,而工業發展又需要培養大量的工匠,形成循環,大高爐、煉焦、工匠起居就學,就會留下大量的痕跡,最終產物,就是朱翊鈞見到的毛呢官廠、造船官廠、西山煤鋼官廠。

  朱翊鈞還以為這套是新辦法,結果現在大明官員告訴朱翊鈞,你這套辦法根本不新奇,漢武帝的時候就在用了!一千七百年前的老辦法了!

  「王次輔曾經遣大工匠前往探聞,也算是溫故而知新了。」曾省吾補充了一些西山煤局發展的細節。

  這是一次考古式科研,王崇古白沒了西山所有窯井後,開始了規模化生產,隨著煤開採增多,煉鐵就成了必然,但大明早在洪武年間就革罷了所有官廠,沒有經驗,查舊案,大明洪武年間最大的煉鐵官廠在河南滎陽。

  不去不知道,一去嚇一跳,一個高爐就能日產鐵2000斤,鑄鐵脫碳鋼,大明鐵渾甲就是用的這種技藝。

  考古式科研,自然是祖宗榮光,但多少有些羞恥,一千七百年了,居然今不如古。

  曾省吾想了想說道:「一共從故漢舊廠中,挖出了十七塊鐵,其中最大的一塊是四萬六千斤,看樣子,是鐵索橋的地錨,在漢時,就有鑄造四萬六千斤大鐵牛地錨的能力了。」

  孫悟空的如意金箍棒是一萬三千五百斤,是文人憑空想像,可以定海的重量。

  而一千七百年前的漢代鐵索橋地錨是四萬六千斤。

  這種時空交匯,讓王崇古、曾省吾由衷的萌生出了一種複雜情緒,矛盾說是對的,天下之事無不在變,但讓人悲從中來的是,特麼的變差了!

  凌雲翼往前探了探身子說道:「陛下,漢武帝共設有四十九名鐵官,史書寥寥一筆,只記載遣往何處就再無多言,目前在山東臨淄找到的故漢官廠的規模是滎陽官廠的五倍,河南南陽府一共找到了六個故漢官廠,每一地的規模,都和滎陽官廠規模相當。」

  「最重要的是,西漢征服了西域後,在大宛國、龜茲國、于闐國分別遣鐵官辦廠,咱們現在,連實地探勘都做不到。」

  凌雲翼狠狠的在朱翊鈞的心口挖了一個大大的傷疤出來!

  你皇帝仗著文張武戚,銳意精進,幹得不錯,這一點大家都承認,但絕不是到了可以驕傲自滿的時候,就目前的局面看,路還長著呢!

  從史書上得知,西域的大宛國、龜茲國、于闐國有故漢官廠,連去挖都做不到,那是胡人的地盤!

  遠的不提,永樂年間,大明在舊港宣慰司也是有造船官廠的,現在馬六甲海峽還是戰區,雖然只有一個馬六甲城沒有拿下了。

  凌雲翼是激進派中的激進派,主張用最激烈的手段去解決問題,所以他上這道奏疏,也是在質疑,朝堂上對工兵團營過于謹慎的態度。

  多大點事兒啊!

  漢武帝窮兵黷武了一輩子,搞得天下疲憊,臨到老都沒有後悔過,文人言必稱輪台詔書是罪己詔,是漢武帝改悔了,屁!

  輪台罪己詔,根本沒有一句在罪己,也沒有一句說朕錯了,折騰了一輩子的漢武帝劉徹,從來沒有一分一秒是後悔的。

  當然了,凌雲翼也清楚,自己這種激進派,只會在激進中,把自己毀滅,完全聽從激進派的結果,大抵就是大膽干,早點散,但凌雲翼看到人給狗送殯這種天大的奇聞時,根本無法抑制自己內心的躁動和憤怒,所以他知道自己不適合當明公,適合做尖刀。

  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嘴硬,還是刀硬!

  作為激進派,凌雲翼選擇聽從陛下的命令,畢竟相比之下,陛下比張居正激進一些,但也算是保守派陣營。

  只要足夠的激進,看誰都是保守派。

  當陛下說可以乾的時候,凌雲翼是極為興奮的,蟄伏了兩年,又可以大展拳腳了。

  河南的鄉賢縉紳們,坐不改姓行不改名,凌雲翼來了!

  「那就一切有勞凌部堂了,若力有不逮,可用密匣直發御前。」朱翊鈞說起了密疏制,打不過請救兵不丟人,張居正丁憂那一年,朱翊鈞沒事就去西山請西山老祖。

  請援不丟人,辦不成事兒才丟人。

  「臣遵旨。」凌雲翼再次俯首,領了聖旨皇命,他還要在京師逗留半個月的時間,跟明公們拉拉關係,順便和王崇古探討下關於工兵團營的問題,這東西,王崇古最是擅長。

  凌雲翼回京後,帶著客兵先跟大明京營碰了碰,雖然銳卒們等於自廢一手一腳跟客兵們大戰,但最終的結果還是讓人驚駭不已,凌雲翼的客兵惜敗。

  京堂立刻安靜了下來,甚至連那些雜報,都開始討論凌雲翼在羅旁平定瑤亂的勇武來了,凌雲翼不在京師的時候,雜報恨不得把凌雲翼描繪成殺人不眨眼,提及名字小孩都會停止哭泣的可怕存在,凌雲翼在京師,一下子變成了忠君體國的君子了。

  萬一惹惱了殺人不眨眼的凌雲翼,他真的闖到衙門裡把人給砍了,陛下又要用他,大概也只能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凌雲翼覺得京堂百官、勢要豪右、遮奢戶們對他是有些誤解的。

  他的確殺人,但他殺人又不是無憑無據,一切都是符合大明律的,他是一個很有底線的人,從來不亂殺人,也不是好殺人,是矛盾激化到了一定程度,不得不殺人解決。

  當然,士大夫們是不會聽凌雲翼解釋的,連兗州孔府衍聖公都被你斬殺了,你說你有原則有底線,那是沒人會相信的。

  黎牙實的日子過得十分舒坦,他給民報投稿寫泰西的一些風土人情,給他賺了不少的潤筆費,生活極為愜意,翻譯泰西書籍,也讓他獲得了不少的賞賜,至於回泰西,已經背棄了不婚誓言的他,真的回不去了。

  正準備去吏部鴻臚寺坐班的黎牙實,剛出門,就被緹騎給摁住了!

  黎牙實的腦海里快速過了一遍,確信自己沒有觸犯大明律,膽氣才壯了起來。

  一定是因為泄露了皇帝陛下摳門這個機密,才被逮捕的,雖然這個機密,人人皆知,是公開的秘密,但黎牙實寫在雜報上,緹騎沒反應才怪。

  自由派魁首林輔成是向專制公開挑戰的旗手?

  他黎牙實才是!

  黎牙實在天牢里待了一天,很快就被放出來了,這已經是第二次被抓了,熟門熟路,沒受五毒之刑,全須全尾的出來了,還翹了一天班,不用幹活就能拿俸祿!

  黎牙實被帶到了通和宮御書房,等陛下忙完了手中的奏疏,黎牙實才走了進去,一進門,就是一個五拜三叩首,哭著喊道:「陛下啊,臣冤枉啊!」

  「緹騎不分青紅皂白,就把臣給抓到了牢里,這一天臣如喪家之犬,惶惶不可終日,臣驚懼萬分,懇請陛下看在這麼些年來,勤勤懇懇翻譯泰西書籍的份上,寬宥臣一二。」

  「行了,賤儒那點本事,都讓你學去了,還喊冤,你冤?這不是第一次了,伱在遊記里公開說朕貪婪且吝嗇,沒把你送解刳院,那是朕在寬宥,一點改悔的意思都沒有,還好意思哭冤?」朱翊鈞不耐煩的說道。

  黎牙實這求饒的模樣,和那些賤儒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當臣子說臣罪該萬死的時候,證明這個臣子壓根就不認為自己有錯。

  「臣說的是陛下尚節儉,絕無指桑罵槐。」黎牙實俯首帖耳的說道。

  朱翊鈞想了想說道:「起來吧,下次再在雜報上罵朕,朕就施加宮刑,讓你看著那兩個萬國美人干著急。」

  「臣再也不敢了!」黎牙實打了個哆嗦,誠惶誠恐的說道,大明皇帝金口玉言,說宮刑就是宮刑,再嘴賤,就跟幸福生活揮手再見了。

  「你這次在民報上說這個羊妓館是真的嗎?」朱翊鈞手裡拿著一張雜報,看了半天,眉頭擰成了疙瘩。

  黎牙實十分肯定的說道:「就臣從泰西來,沿路的羊妓館就有一百六十多處,葡萄牙那些殖民地更多…」

  羊妓館,不是什么女人的代稱,就是羊,生物意義上的母羊,母羊除了提供奶製品之外,還額外提供一種服務,那就是船上的水手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跟羊交流。

  船上很少有女人,因為在泰西人認為船上有女人不祥,客觀上講,女人上船,很容易引起紛爭,為了下半身那點事,鬧到火併的地步,也不是沒有。

  所以羊就成了一種替代品,一開始只是偷偷摸摸,後來就是公然開這種羊妓館,一個羊妓館,通常情況下有母羊三十隻到五十隻,而更加『美貌』的羊,價格比普通羊要貴到兩倍到三倍。

  如果是貴族為了避難,可以託庇船長,如果是娼妓,則是貨物,這就是現在的海上生活。

  大明船隻也不帶女人,主要是體力問題,而沿途的娼妓,解決需求問題。

  雜報想要賣得好,炸裂內容少不了,而黎牙實之所以寫這篇文章,主要是為了對抗一些自由派,泰西不是傳聞中的自由,無拘無束,相反,非常符合,大明傳統印象里的蠻夷。

  林輔成這個松江學派的魁首成了皇帝走狗之後,自由派意圖扶持一個新的完全自由派出來,借著自由之城的美好濾鏡,宣講絕對的自由。

  「陛下,自由城並不自由,存在最多的就是奴隸,最大的買賣也是奴隸買賣。」黎牙實十分確信的說道:「只要大規模存在過,必然會留下痕跡,史書里的隻言片語,地名上的命名,呂宋有十一個鎮以銅開頭,就是因為在采銅,遍布各大殖民地的羊館,也留下了大量的證據。」

  「但泰西習慣性欺騙了,在文藝復興之後,總是將傳奇故事,託名羅馬早些年的名人,把文藝復興的成果冠以古人之名。」

  「現在有些賤儒在鼓譟完全的自由,以泰西為名義,這顯然是學會了泰西慣用的欺騙。」

  大明西漢時完全邁入了鐵器時代,因為有四十九個鐵官,有四十九個超大型的官廠被發現。

  黎牙實這篇炸裂的羊妓館的文章,可謂是直接把完全自由派,假借『自由城』這個聖地宣傳主張的謊言拆穿了,黎牙實在羊妓館之後,用詳實的文字,記錄了自由之城的骯髒。

  從不洗澡的海盜、喜歡羊腚的海商、在酒里摻水的酒保、搔首弄姿的娼妓、無窮無盡的奴隸、骯髒無比的街道、臭氣熏天的空氣、無人問津的屍體、爭搶商貨的衝突、難以下咽的黑麵包、為海盜提供便利的官員、貪婪吝嗇的稅務官、毫無道德的貴族、混亂淫穢的上層生活,這就是自由城,這就是此時最真實的泰西。

  而不是那些完全自由派,渲染的地上神國。

  「除非與世隔絕,否則人就必須遵守一定的規則,因為人的群居,必然產生分工,必然產生交換,那麼規則就必然存在。」黎牙實從生產圖說中學到了很多東西。

  生產圖說是從孟子的分工論開始講起的,只要有分工,就會有交換,就需要秩序,那麼維護秩序的規則,也就是公序良俗和律法就會誕生。

  這是林輔成在沒有接觸到京堂《生產圖說》之前沒有想明白的一點,當黃公子質問他是否要遵守公序良俗和大明律時,林輔成才意識到自由說的致命缺點,違背了現實規律,是拋開事實、現實不談。

  既沒有考慮到生產關係和秩序的必要性,也沒有考慮到人以群分,必然產生集體,維護集體利益等於維護個人利益,維護集體自由就是維護個人自由的基本邏輯。

  林輔成需要更多的盟友,來擊毀假託泰西自由城假想世界的完全自由派,讓自由說真正茁壯成長。

  一切為了真正的自由,這就是林輔成找到黎牙實的原因,黎牙實很願意幫這個忙,因為他不想自己的家鄉,永遠如同蠻夷一樣的生存下去。

  「幸好,泰西也是有餐具的,和用手抓著吃飯的蠻夷,在算學上的成就不凡,還是和蠻夷有區別的。」黎牙實由衷的說道。

  「陛下,凌部堂那邊出了點事兒。」馮保和小黃門耳語兩聲之後,面色凝重的說道。

  「怎麼了?」朱翊鈞猛地坐直身子,懶散的神情變得嚴肅了起來,他平靜的問道:「出了什麼事兒?」

  「凌部堂帶著客兵,把七十多個儒學生給打了。」馮保剛忙解釋道,不是凌部堂出事了,是凌雲翼把人給打了。

  朱翊鈞鬆了口氣問道:「啊,這樣啊,死人了沒?」

  「那倒沒有,凌部堂有分寸,沒下死手,都給打的鼻青臉腫的。」馮保將新任順天府丞沈一貫的奏疏呈送御前。

  凌雲翼在前門樓子聽評書,隔壁有人聚談,凌雲翼有些好奇,就過去了,越聽越生氣,就沒忍住,把人給揍了。

  「堂堂正二品大員,怎麼能當街行兇,這要是傷到了怎麼辦?」朱翊鈞看完了前因後果,頗為生氣的說道。

  馮保略有些擔心的說道:「會不會引起朝官彈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