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思路清奇小皇帝

  第196章 思路清奇小皇帝

  在歷史的長河中,萬曆皇帝和張居正的主要衝突集中於節儉二字,這也是萬曆皇帝痛恨張居正的根本原因。

  萬曆皇帝好奢靡,張居正不讓他奢靡享樂。

  萬曆二年,鰲山燈火開始,萬曆皇帝想辦,而張居正攔著不讓辦,萬曆皇帝喜好奢靡的本質已經暴露,到了萬曆六年大婚之後,就和隆慶皇帝一樣,不斷的取國帑錢用,張居正不肯,萬曆皇帝就直接不聽,硬要支取。

  萬曆皇帝在大婚之後,就逐漸明白了自己作為皇帝的權力是無限大的,開始不斷加派織造絲綢,南衙水災仍然不管不顧,仍然加派。

  自從萬曆六年起,到萬曆十年,萬曆皇帝頂著張居正內閣的壓力,硬生生從國帑拿了一百二十萬兩的備邊銀出去,大婚、潞王出閣、妹妹的嫁妝、大婚後嬪妃賞賜等等為由。

  這還是張居正在的時候,當時的矛盾已經肉眼可見了,野心家們開始蠢蠢欲動,張四維當時已經為次輔,更是跟著萬曆皇帝一起胡鬧,和張居正展開了爭鬥,張居正也知道自己失了聖眷,加速了自己的改革步伐,想要在失去聖眷之前,把事情做完。

  是張居正苛責了萬曆皇帝的生活嗎?並不是,宮裡每年金花銀的用度是一百二十萬兩。

  一個數字太過於冰冷,張居正的全楚會館一年只需要1000兩左右就可以維持正常運轉,一年的花銷就能讓全楚會館平穩運行1200年,而一個客兵的軍餉是十八兩銀子,僅僅宮裡的開銷,就可以維持二十個步營。

  每年一百二十萬兩的金花銀是張居正這個內閣給萬曆皇帝的錢,在短短不到五年的時間裡,萬曆皇帝又從國帑拿走了一百二十萬兩銀子。

  這也就是張居正帶領的內閣和六部有這個錢,讓萬曆皇帝揮霍,換到嚴嵩、徐階他們自己還撈不到這麼多,更別提皇帝五年拿120萬了。

  到了萬曆十年張居正走後,萬曆皇帝開始抄張居正的家,一共就抄出了十萬兩白銀的家產,而這十萬兩還不夠萬曆皇帝一個月的揮霍。

  當年,潞王大婚,採買金銀珠寶就額外從國帑度支了三十萬兩白銀,戶部上奏,頂撞了萬曆皇帝,說你欠的錢還沒還錢,現在又來戶部拆解,哪來的臉!

  可此時朝中已經沒有了張居正,戶部罵也好,不罵也罷,能怎麼樣呢?

  這就是原先歷史線里的萬曆皇帝恐怖的開銷,到了萬曆皇帝造自己的陵寢,一個墳就修了八百萬兩白銀出去。

  張居正是很擔心小皇帝學了隆慶皇帝奢靡無度,實在是被搞怕了,所以平日裡講筵,都將修省節儉,而且講的次數很多。

  現在好了,出大問題了!

  小皇帝現在不是節儉,是摳門。

  馮保說了一件事,讓他頭疼無比的事兒。

  紫色表示尊貴,也容易掉色,皇帝本來是紫袍,後來穿著穿著紫袍掉色成為了青袍。

  正常人第一時間就該讓人織造紫色,衣服都穿掉色了。

  小皇帝不這麼想,小皇帝覺得,紫袍既然掉色,那為何不開始就織造成青色的?省去了掉色的過程,青色的染料還便宜,也不能織染白色,因為白色會發黃,發黃了就必須要換,所以織造青色最佳。

  穿的最久!

  馮保都被小皇帝的清奇思維給干懵了!

  紆青佩紫,紫色尊貴才染紫色。

  可是尚節儉的小皇帝除十二章袞服外,其餘一律青色,就因為它不掉色。

  皇宮鼎建大工復建之事,皇帝出了若干個主意,都是偷工減料的,目的也是節省開支,用小皇帝的話,反正鋼混強度極高,裡面什麼情況大家都看不到,就以大明皇宮的高度,偷工減料也塌不了,能省就省點。

  張居正讓小皇帝節儉,是那些沒有必要的開銷能省就省,一年一百二十萬的金花銀的範圍之外節儉,這一百二十萬兩範圍內,那還不是隨著你小皇帝可勁兒的造?不搞濫賞,一百二十萬綽綽有餘了。

  馮保無奈的說道:「前些日子,聖母突然問宮裡還有多少銀子,陛下就說有七百多萬兩,把聖母給嚇了一跳,就詢問是不是外廷大臣苛責陛下?陛下說:不是。只是偶爾用於犒賞邊軍,就節省了下來。」

  「這不,聖母喜歡禮佛,陛下就尋思著,拿出五十萬兩銀子,修個佛塔,廣為徵集,越高越好,越堅固越好。」

  「陛下說,正好尋找下建築方面的人才來,負責建築設計之事。」

  「不是,宮裡現在有多少銀子?」張居正訝異的問道,要知道前段時間抄家的四百萬兩是對半分了,但是皇宮鼎建的支出也是對半分,所以,其實一出一進,宮裡就多了五十萬兩白銀而已。

  「七百多萬。」馮保頗為無奈的說道:「還讓傳詔國帑,若是應急,可到內帑拆借,互相討飯了這麼些年,總有不湊手的時候。」

  「聖母不知,是早就不管宮裡錢糧了嗎?」張居正又發現了盲點。

  「還不是武清伯鬧的?要錢要到了朝廷來,弄的聖母頗為擔憂,就直接不管了。」馮保點頭說道。

  武清伯李偉不只是要了一次的錢,修宅子要了四千兩,後來修墳頭要了三萬兩,李太后還以為大明朝的財政狀況仍然是萬曆元年只有四十萬兩存銀,打一仗就破產的地步,所以乾脆就都不管了。

  七百萬兩的數字一出,李太后直接就懵了,她下意識反應就是外廷鼓譟尚節儉,欺負小皇帝。

  可是小皇帝說,沒人限制他。

  「如此。」張居正知道了,太后還政比想像的要早的多。

  呂調陽小聲的提醒道:「元輔,這不能這麼省下去了,再這麼省下去,怕是要出大事了。」

  皇帝現在幼沖,但總歸會長大的,真的這麼一直倡導節儉,皇帝要是和元輔這麼衝突起來,絕對會出大亂子,大明從來不缺少野心家,張四維是進了解刳院,可是大明不乏王世貞之流,等著看張居正失去聖眷。

  等著看張居正被他一力扶起來皇帝,反攻倒算。

  「修,陛下這好不容易奢侈一次,修就修吧,修在哪?」張居正認可了皇帝修塔的想法,不就是個塔嗎?皇帝太節儉也不是個好事,其實京師這個地方的經濟,全靠宮裡維持,比如宛平的瓜果農戶擅長曬乾果,全靠著宮裡這點零嘴過日子。

  「大隆興寺,這大隆興寺的香火最為鼎盛,陛下說這大隆興寺建好後,香火錢的善緣,都歸聖母所用。」說到這裡,馮保的臉色終於是繃不住了。

  陛下連佛祖的香火錢都盯上了!

  張居正和呂調陽彼此驚駭無比的對視了一眼,早知道就不鼓吹尚節儉了,看看這都些什麼事兒,朝廷的臉面怕是都要丟盡了。

  馮保繼續說道:「陛下說:先生既然講佛道景教都是異端,可是這詭寄田,就是說縉紳託庇於寺廟,一寺一廟動輒十數萬畝田,讓先生在清田的時候,定要留意,佛道景教多講這個無欲無求,有度牒的可以留幾畝,一人十畝不夠就二十畝,其他的一律清丈還田。」

  「這香火錢由有司定箱以巧鎖防止偷竊,一律充為國帑,地方天天喊著窮,都不知道想想辦法。」

  「行了,咱家走了。」

  馮保說完就起身離開了,明面上皇帝要修佛塔,實際上,小皇帝要收宗教的稅,說實話這件事還真得朱翊鈞來辦,因為李太后信佛,而老朱家的皇帝號稱是真武大帝轉世,這兩家收稅,就得小皇帝親自來。

  這頭給李太后修個佛塔,讓李太后高興,那頭直接下狠手,清丈連佛道景教一體清丈還田,還要把香火錢收歸朝廷所有。

  誰反對就砸了誰的廟,莫臥兒帝國連佛家都滅了,朱翊鈞倒是要看看,佛祖到底有幾個步營。

  張居正終於見識到了小皇帝的可怕,朝臣們天天噴他張居正是聚斂之臣,到底誰才是聚斂之人?!陛下這生財有道,可比他張居正兇狠的多!這就盯上了香火錢!

  陛下有旨,張居正只能照辦,佛塔和皇宮鼎建會一起建好。

  次日廷議之時,張居正拿出了幾本奏疏,開始了廷議,第一清丈要包括了佛道景教,任何佛道景教不肯的,都要訓誡一二。

  「元輔這真的是教得好啊。」王崇古聽聞小皇帝如此手段,嘆為觀止的說道。

  這暗度陳倉,簡直是讓人瞠目結舌,這詭寄田之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其實就是把田畝掛靠在寺廟之內,躲避正賦。

  但是受限於太后禮佛和皇帝宣稱,很難辦。

  也不知道張居正是怎麼說動小皇帝的,這清丈如火如荼的時候,小皇帝直接搞了一手火上澆油。

  「好好好!」譚綸樂呵呵的說道:「哎呀呀,就看哪個不長眼的跳出來,給陛下殺雞儆猴了!清丈這熱鬧,越熱鬧越好!」

  譚綸突出了一個看熱鬧不怕事大,小皇帝這一手,譚綸極為贊成。

  王國光更沒什麼反對意見,地方天天喊著沒錢,卻不想辦法,皇帝給生出了法子,這要是自己執行不好,不能怪皇帝了。

  至於禮部尚書馬自強,就更沒什麼意見了,他還特意加上了回回教,大家一起來清丈,權豪縉紳們的田畝要清丈,寺廟的也要清丈。

  「諸位若是不反對,就這麼做了。」張居正左右看了一圈,無人反對,開始在奏疏上寫浮票,寫完之後,呈送御前。

  張居正清楚的知道小皇帝在做什麼,就是在不斷的極限施壓,看看權豪們的容忍下限到底在哪裡,甚至要逼反權豪縉紳,重新耕犁一遍膽敢抗稅。

  「鄖陽巡撫王世貞上奏致仕。」張居正拿著手裡這本奏疏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王世貞自己搞了個大烏龍出來,一任巡撫,地方大員,居然被一個生員給騙的團團轉,當然這個生員也是被老爹給騙了,但是湖廣布政、按察、鄖陽巡撫,也被騙了,讓人覺得可笑的同時,也有些可悲。

  「王世貞他爹王忬也算是個狠人,嚴嵩當國的時候,王忬不顧惡嚴嵩父子,經濟楊繼盛喪事,最後被嚴嵩父子迫害致死,這王世貞居然被一個孩子給騙了。」譚綸頗為感慨的說道。

  譚綸、戚繼光、俞大猷和王忬的關係要追溯到平倭,嘉靖三十一年,王忬到浙江提督軍務,任命了俞大猷,平倭不是戚繼光一個人打穿了倭寇,是南衙、浙江、福建、兩廣文武齊心合力的結果。

  當然戚繼光和俞大猷也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虎父犬子。」戚繼光的話不多,但是對王世貞的評價不高,王忬是被冤枉的,王忬被平反後,戚繼光去送賀禮,都能被構建出一個戚繼光和他王世貞關係極好的假象來,戚繼光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王世貞在鄖陽遊山玩水,不知韜光而厚其蓄,雅不樂行,四處遊山玩水,政事上毫無建樹,自詡弇州山人,整天附庸風雅,實在是不堪重用。」海瑞宣判了王世貞的政治死刑,這個人不是個循吏,也無骨鯁正氣。

  弇州山人四部稿,一共一百八十多卷,這一本書就是王世貞在鄖陽一年零八個月的所有功勞,他自己寫書刻印,主要是為了維持他文壇的地位。

  做巡撫很忙,尤其是當下做巡撫,要主持清丈,會更忙,大明這麼多的巡撫,就王世貞天天閒的沒事幹,附庸風雅,吟詩作對,寫了一本大部頭的書來。

  經海瑞鑑定,此人無骨鯁正氣,巡撫隸屬於都察院,一般都是掛京堂都察院左右都御史的職,也就是總憲外出巡撫,這王世貞不推動清丈,不緝匪查盜、體察民情、疏浚水路、安土牧民也就罷了,整天吟詩作對,算個什麼事兒?

  萬士和嘆了口氣說道:「他寫的那四部稿我看過幾卷,都是刊印售賣的書,都是些陳詞濫調的復古之說,他說西京之文實,東京之文弱,猶未離實也;六朝之文游,離實矣;唐之文庸,猶未離浮也;宋之文陋,離浮矣。元無文。就是說,看文讀詩,就看西漢和唐就夠了,其他就不用看了。」

  這種全面否定,在復古學派里,不要太常見,《春秋》之後史筆無大倫,唯記事耳,都是一樣的套路,都唱爛的戲,嚼爛的饅頭,還拿出來翻過來覆過去的炒。

  不過想來也是,王世貞就是復古七子之首,他不談復古談什麼?只能說王世貞落後版本了,孝宗以來,的確喜歡談復古,但是現在朝中的風氣在變。

  現在大家討論矛盾說,哪怕是不討論矛盾說,也要把完整版的知行合一致良知拿出來,否則根本無法和矛盾說辯經。

  「那就讓他回家閒住吧。」張居正寫好了奏疏,都察院和吏部都給出了人事任免的意見。

  「鄖陽巡撫的話,我提名湖廣左布政使徐學謨,為右副都御史撫治,諸位以為如何?」

  鄖陽巡撫掌管,鄂、豫、川、陝毗鄰地區的五道八府九州軍民事務,鄖陽府、襄陽府、荊州府、安陸府、南陽府、西安府、漢中府和夔州府,都歸鄖陽巡撫管理。

  這個地方多流民,常多生叛逆民亂,是個很關鍵的位置上,王世貞在這麼關鍵的位置上,遊山玩水,也不能怪張居正不顧同榜之誼了。

  汪道昆和凌雲翼都在這個地方做過巡撫,但是王世貞顯然辜負了張居正對他的期許。

  這個徐學謨也不是張居正的人,當初遼王除國的時候,徐學謨上奏說遼王不可能謀反,遼王最後被隆慶皇帝除國,徐學謨被罷官回鄉,到了萬曆年間才被啟用到了湖廣做布政使。

  現在也算是升官了。

  鄖陽巡撫管著張居正的老家江陵,張居正就不可能安排自己人,所以,就提拔了一個白色的無黨無派之人。

  朝臣們對這個繼任者,並沒有太多的意見。

  兵部和戶部聯手將大明九邊邊鎮的糧餉核算了出來,並且做好了一個表呈送陛下御覽,這個表里的內容極其豐富,除了額定的銀、糧、料、草、布的用度之外,還有去年的用度,並且算出了差額,算出了同比增長率,在表中也使用了負數。

  朱翊鈞看了許久,萬曆四年,大明九鎮一年要花掉6705478.24兩白銀,2700641.02石糧,開口問道:「這算上長城鼎建的錢糧了嗎?」

  「沒有,專款專用,鼎建的錢另外劃撥,由閱視侍郎和閱視邊方給事中,負責監察審閱。」兵部尚書譚綸回答道。

  九鎮一年花掉的銀子,就等於朱翊鈞兩個皇宮。

  「宣府大同一年僅僅額銀就要花掉250萬兩白銀。」朱翊鈞的手指在桌上不停的敲動著,這兩鎮的花費,等同於薊鎮、永平鎮、密雲鎮、昌平鎮、易州鎮、井陘鎮、遼鎮的總和,宣府大同的軍餉又是陝西三邊的兩倍。

  「這麼多的原因,是把馬價銀核算到了裡面,如果去掉馬價銀的話,大抵和其他鎮不相上下了。」王崇古試探性的回答了陛下的詢問。

  兵部和戶部真的是整了個大活!

  這帳不能算,一算就露餡了,連最後的遮羞布也被扯掉了。

  任誰看到這個表,看到宣大那遠超其他鎮的糧餉,不得問一聲,怎麼這麼多?繼而聯想到俺答封貢,最後聯想到兩宋歲幣之事上。

  大明你也這麼拉了,淪落到花錢買平安的地步了?

  「所以,有朝臣說這封貢的貢市,和兩宋歲幣有何差別,有何差別呢?高價買了點駑馬。三娘子不怕土蠻汗,若是朕,朕也不怕,一年上百萬兩銀子養著,土蠻汗怎麼可能是俺答汗的對手呢?」朱翊鈞讓張宏把報表送到了度數旁通十五屏,掛到了上面。

  朱翊鈞清楚的知道,若是沒有俺答封貢,大明西北現在還在作戰,一年的投入會遠遠超過250萬兩白銀,戰爭會讓糧餉暴漲,尤其是打不贏的戰爭。

  「京營這四年來花了多少?」朱翊鈞看著戚繼光詢問道。

  戚繼光翻了翻袖子,拿出了本奏疏俯首說道:「總計92萬兩白銀和84萬石糧,每年戶部都會盤帳,這是京營的六冊一帳。」

  京營戰力強悍,裝備精良,人數只有一萬左右,但是糧餉極為充足,而京營的軍士又是從九邊遴選,所以這個錢,花得不冤枉。

  朱翊鈞終於停下了手指的敲動,宣府大同這筆帳,不能這麼糊裡糊塗不明不白了,他對著禮部尚書馬自強說道:「傳旨給昭勇將軍把漢那吉,讓三娘子進京來一趟,重新議定馬價銀之事。」

  「大司寇有意見嗎?」

  清理族黨之前,馬價銀不明不白,清理族黨之後,馬價銀還這麼不明不白,那不是白白清理族黨了嗎?

  互市的大基調不變,但是俺答汗的左翼,談判的對象從晉黨變成了大明朝廷。

  隆慶年間議和封貢,朝廷的大臣們誰都不願意丟這個面子,背上歲幣的罵名,朱翊鈞是不怕丟這個人的。

  「沒有!」王崇古立刻大聲的說道,他甚至有些如釋重負,這個馬價銀的差事,終於不用他繼續扛下去了,以前是厚利,現在這就是個雷,一年21000匹馬的生意,真的不如羊毛生意賺得多。

  朝廷的風力已經變了。

  朱翊鈞點了點頭說道:「繼續廷議吧。」

  如果這次三娘子再次入京,能夠談明白,大明能節省不少的開銷,這一年一百多萬兩白銀的馬價銀,實在是有點多了。

  有些個帳目是不能對帳的,張四維、吳兌、方逢時已經去了解刳院,這次的對帳,必然會揭露一個事實,那就是朝廷這一百多萬兩多出來的馬價銀,每年到底有多少流入了草原。

  廷議仍在繼續,張居正眉頭緊皺的說道:「工科都給中劉鉉、山西道御史賈如式,交章聯名言:民力匱乏、供應浩繁,乞賜停止蘇杭織造,說地方多一事,則有一事之擾;寬一分,則受一分之賜。」

  王國光聽聞也是笑了笑說道:「他們是說與民爭利吧,蘇杭織造的絲綢,都賣給了紅毛番,停了,給他們權豪織造不成?」

  「他們自己不給織工織娘們足夠的酬勞,還不肯給生絲合適的價格,還不肯買織機,哦,怪朝廷搶生意了嗎?權豪們自己掌控著佃戶,佃戶偷偷把生絲賣給朝廷,他們就不樂意了,泄泄沓沓,不必理會。」

  王崇古搖頭說道:「我覺得要理會,這些個權豪們,很可能會限制百姓,不讓百姓把生絲賣給朝廷,對收絲的織造買辦說清楚,若是有人為難可到織造局求助一二。」

  「織造局辦不了事兒,但是能直達天聽。」

  蘇杭織造,以前是專門供給宮裡專用,現在變了,變成了專門做出口貿易,連明公們都沒有多少絲綢可用了,全被紅毛番買走了。

  大明的蘇杭織造,養著一群織造買辦,專門走街串巷在鄉里行走收絲,否則以現在這個絲綢一絲難求的情況,根本收不到絲,這得益於俞大猷在南衙的剿匪,讓地面太平許多。

  今年的形勢會更加嚴重。

  生絲的價格水漲船高,絲綢的價格也會順勢增加。

  王崇古說的是防止權豪們利用強人身依附,逼迫百姓不得賣給官廠,那就不能怪朝廷不客氣了。

  「嗯,大司寇說的有理。」張居正點頭,將浮票寫好,王崇古提醒的很及時,也很到位,大家都在一個鍋里吃飯,非要把鍋砸了,那朝廷的刀子也不是放在刀架上生鏽的。

  「這是不是把還田拿出了一部分種桑,萬一權豪們玩起了把戲,也好過無米下鍋的局面。」王國光提出了一個主意,籠統的來說,改稻為桑。

  「改稻為桑,詢問應天巡撫、松江巡撫、浙江巡撫為宜。」張居正斟酌了一番,還是覺得問問地方主政官們的意見。

  朝廷有的時候想的很美妙的政令,想的太過於美妙,往往收穫不好的結局。

  張居正人在京堂,不了解各個地方的主要矛盾,改稻為桑,哪裡能改、哪裡種樹、期許幾年能成、改多少不影響糧價、桑樹種苗何來,用何種蠶苗等等,都需要拿個章程來,直接一拍腦門,全浙江全改稻為桑,那還當什麼國?

  廷議結束之後,朱翊鈞猛地站了起來,笑著說道:「戚帥,走走走,去京營操閱軍馬!」

  朱翊鈞之前是閱視軍馬,每五天一次,當年朱翊鈞年齡太小,現在終於能夠操閱軍馬了,而且每天都能去,平替到了下午的習武時間。

  小皇帝日益期盼著這一天,京營終於從西北回營。

  「朕今天給軍士們每人切了五斤五花肉,十斤土豆,每人帶了一瓶國窖,大明京營奔波了一年了,回京了,還去了趟西北,今天操閱軍馬完畢,就犒賞三軍!」朱翊鈞對此次京營操閱軍馬是十分期待的。

  朱翊鈞之前是閱視軍馬,但軍士們是知道皇帝來了,每次皇帝到了都會帶很多的肉,算是犒賞。

  「俞帥也同往同往,先生也一道去吧!」朱翊鈞要出行,尤其是出京,那陣仗是少不得的!

  張居正俯首說道:「臣遵旨。」

  就歷史而言,終究是張先生錯付了。求月票,嗷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