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 異端邪說

  第539章 異端邪說

  此話一出,二人這才望向坐在御座上的皇帝,覺得是自己失態了,連忙跪下賠罪道:

  「臣失態,還請陛下恕罪。«-(¯`v´¯)-« 6➈Ⓢħᵘ𝕩.Ⓒᵒ𝕞 »-(¯`v´¯)-»」

  朱由校看著跪在地上的二人,面無表情。他心中早就預料到會有爭端,只是他萬萬沒想到還是這兩人論戰。

  他對於泰州學派的不是很了解,但對李贄是耳熟能詳,著名的離經叛道之輩,也是明末的思想家。只不過他沒有想到徐光啟的西學,怎麼還跟李贄的泰州學派有關係。這不是憑空給自己增加敵人嘛。

  但事已至此,這個場面也只有他能夠掌控了。於是他冷聲對二人說道:

  「起來吧。今日討論的是我大明儒家學派的區別,各個學派學說不一不是很正常嘛,你們二人相互攻訐有什麼用。但你們爭論的焦點都是這個泰州學派,你們越這般爭論,朕倒是更加好奇了。

  說實話,朕去年就聽說過這泰州之學,說其在民間傳播甚廣,黎民百姓、販夫走卒都愛聽之。朕作為大明天子,自然也要了解一下百姓喜歡聽什麼。」

  朱由校說完就望著劉宗周,擺擺手道:

  「劉愛卿,既然這泰州學派爭議如此大,朕今日就好好聽伱說說。你可詳細表述,無論這泰州學派學說如何離經叛道,又如何有狂悖之語,都給朕講講,今日百無禁忌。」

  見皇帝如此態度,孫慎行等人心中暗自覺得不妙。

  自己越反對皇帝怎麼越來興趣了,劉宗周現在也無可奈何,他已知道今日是繞不過泰州學派了。

  只不過他也不是信口雌黃之人,既然皇帝要聽他講,那不管其心中對泰州學派多麼不喜,但還是會實事求是,據實稟告。🌷🍫 ➅9𝕊H𝕌𝓍.C𝐨M 😝💗

  「陛下,既然要提泰州學派,那就不得不提其首創者為王艮。此人也是一奇人。其家雖世代為灶戶,但王艮從小好學,只不過因家境貧寒,七歲受書鄉塾,貧不能竟學,十一歲時家貧輟學,隨父兄淋鹽。十九歲時隨父王守庵經商至山東。

  在山東拜謁孔廟時,他不知為何,很大啟發,認為」夫子亦人也,我亦人也,聖人者可學而至也」。於是日誦《孝經》、《論語》、《大學》。

  並且置書於袖中,只要心中有不解,就逢人便問問題,久而信口談解,如或啟之。起初投入王守仁門下只為求生,後經王守仁點化轉而治學,並創立傳承陽明心學的泰州學派。」

  聽到這裡朱由校也在暗暗稱奇,王艮倒是跟別人不一樣。

  不是讀書人出身,可以說是自學成才,並且看起來放浪不羈,倒是有名士之風。

  「只不過王艮雖然師從王文成,但其時時不滿師說,堅持自己的觀點。與其老師王守仁反覆推難、曲盡端委,不拘泥傳注,因循師說。但王陽明卻愛惜其才,對其倒是異常重視。

  而王守仁本有「不離日用常行內,直造先天未畫前」的思想。王艮進一步提出「百姓日用即道」的看法,認為聖人之道,就在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之中。

  並且他認為聖人之道,不過要人人能知能行,不是故為高深玄妙,將一般的百姓排斥在外。如果將一般的百姓排除在外,就不是聖人之學,而是異端。」

  朱由校頓時明白為何許多人不滿這個學說了。

  他作為後世的人聽到這話還可能覺得沒啥,但這學習程朱理學之人看來,無疑是異端。「得道」哪有這麼容易,必須要戒慎恐懼、莊敬克制,格物致知才行。

  而王艮卻認為這個觀點太殘酷了。

  因此才會提出「百姓日用即道」,認為良知本來就是現成自在的,不需要刻意發現,任體自然就行。並且百姓都可以去踐行聖人之道,穿衣吃飯,飢食渴飲,夏葛冬裘就是道。

  翻譯成大白話,就是百姓只要能夠溫飽和自由,那恭喜你,距離得到道經不遠了。

  這不是把原本儒教珍藏的東西虧本大甩賣嘛,怪不得理學會如此不滿。

  「陛下,王守仁曾說過:「與愚夫愚婦同德,是謂同德,與愚夫愚婦異的,是謂異端。」王艮進一步發揮了這個觀點,並將他的學說普及到陶匠、樵夫、田夫以及下層社會的任俠之士。

  他認為,即使像僮僕的視聽言動,不假安排,不用勉強,也體現有至道。飢食渴飲,夏單冬綿,孝順父母,友愛兄弟,都是至道。」

  劉宗周說著就有些激動起來,他唯恐皇帝對泰州學派有好感,於是趕緊進一步說道:

  「這些話聽起來十分正確,孝順父母,友愛兄弟,確實都是至道。但其卻進一步闡發,提出尊身本體論,此論狂悖異常,實乃大謬。」

  朱由校一聽頓時來了興趣,當即擺手說道:

  「愛卿但說無妨,言者無罪。」

  「其認為身也者,天地萬物之本也;天地萬物,末也。所謂格物就是正身以正天下。於是他提出尊身以立本,再由尊身提出「明哲保身」的思想。

  他反對為別人、世人、道義去付出殉死,提出不知身之不能保,又何以保天下國家哉。認為人之為學,要先保身,為此,經商、務農、做工甚至避世都是必要的,大家都愛身,並且互相愛其身,就是天地萬物一體之仁。

  試問如果天下人都持這種觀點,那便是人人明哲保身、人人自私自利。萬一天下、朝廷有事,人人都為自己,那天下該如何是好。」

  朱由校聞言不禁啞然,他終於明白泰州學派的觀點為何被朝中諸人所不容了。

  這種崇尚以自身為先的思想,說實話已經有了人權思想的萌芽。

  在現如今程朱理學束縛下,實在是開一代之生面。但也著實有些驚世駭俗了。

  「陛下,劉祭酒所言極是,王艮之說原本也沒有什麼。但奈何其說又被其後人進一步闡發,以「百姓日用即道」為標揭。提出滿街都是聖人、人人皆是君子;堯舜與路人,聖人與凡人都一樣;聖人不曾高,眾人不曾低;庶人非下,侯王非高;反對「無欲」,主張「寡慾」,與百姓同欲。

  而現在其學徒更是狂悖不羈,覺得心學就是率心而為。只要做真我,即可為聖人。而所謂真我就是不受約束,自私自利,不服朝廷制度,議論朝廷,反對官吏。認為無人可管教,能管教的只有他們自己。

  這就是為什麼後來有李贄之流,狂誕悖戾、剌謬不經、左道惑眾、不知尊孔子家法的原因所在。試問如此狂悖之說,朝廷怎麼能容忍,如此無君無父之說,天下人怎麼能容忍。」

  孫慎行聽著劉宗周最後的質問,心中也憤恨異常。在他看來這等學說狂悖不羈,根本就是異端學說,朝中與民間居然還有人信奉此等學說,真的是罪該萬死。

  對,他說的就是徐光啟。

  但徐光啟怎麼允許他們如此「胡言亂語」呢,他聞言連忙站出來,當即就給朱由校解釋起來,唯恐皇帝有所誤會。

  「陛下,孫尚書說的屬實有些過了,李贄等人確實有狂悖之語,但此事朝廷自有公論,已有處分。何必因李贄一人就駁斥整個泰州之學呢。王艮之說本就源於王文成的心學,其百姓日用即道的論斷,確實可以讓儒學更容易接受,因此不能一桿子打死。

  並且泰州之學中意圖安世濟民,並付諸實踐者眾多。比如顏鈞與何心隱,此二人在自己的家鄉辦起了聚和堂,在聚和堂里,他們獻出家財,捐千金,購義田,儲公廩」並且「身理一族之政,冠、婚、喪、祭、賦、役,一切通其有無。

  族內子弟宿於祠、聚於祠、食於祠,過集體生活,享受平等待遇。學成之後,冠婚衣食,皆在祠內酌處。鰥寡孤獨失所者,皆有所養。」

  徐光啟越說越激動,說完就望向朱由校,大聲喊道:

  「陛下,試問如此踐行孝悌之義者,何罪之有?如此推廣聖人之法者,何罪之有?」

  徐光啟這話如同捅了馬蜂窩了,顏鈞與何心隱在大明朝廷里也視為狂悖之人,最後的下場也不是很好。現在徐光啟這般說,擺明是就是想給他們翻案。

  這讓在場眾人無不心驚,李之藻見狀心中焦急異常,暗罵徐光啟怎麼這般糊塗,葉向高等人也暗自嘆息。而孫慎行如同抓住了什麼機會一般,見徐光啟如此說話,當即就怒斥道:

  「徐尚書,你這是要為這些人翻案不成!」

  「呵呵,人無完人,顏鈞與何心隱又並非因為聚和堂的事情被處置。難道就因為他們被朝廷處置過,所以任何關於他們的好話都不能說嗎?」

  徐光啟也不慣著他,當即冷冷地回懟起來。

  「你!」

  「夠了!」

  孫慎行見狀更是怒不可遏,就想再出言反駁。但就在這時,御座上突然傳來的聲音,頓時讓所有人都噤若寒蟬。

  「臣等御前失態,還請陛下恕罪!」

  劉一燝見狀朱由校臉色略微鐵青,神色也不太對。連忙帶頭下跪請求皇帝恕罪。孫慎行與徐光啟見狀也不敢再爭論什麼了,也是連忙跪下。

  第二更,這兩章有點掉書袋,但很快就會過去了,還請見諒哈。晚上盡力第三更(捂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