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大論戰

  第538章 大論戰

  「陛下,浙中王學主要以錢德洪、王畿為代表。他們的所有學說都圍繞心學的核心觀點,即「良知」而展開的,他們認為良知乃當世學術之精髓。就如仁對於孔聖人,義對於孟子而言。

  並且他們認為良知發自本心,不加工夫修證而後得。但對於何為本心,何為良知,他們現在眾說紛紜,看法不一。但這種觀點屬實有些空談,所以還有人引入佛學,認為儒即禪,禪即儒,疏於空洞。」

  朱由校聞言也緩緩點頭,暗道確實如此。

  心學要探討什麼是心,什麼是良知。這種問題就如同討論什麼是道,什麼是理。都是一些比較形而上的問題,了解起來難以理解,最後難免要從宗教中汲取養分。

  不過劉宗周還是實事求是的,並不是一味批判浙中王學,隨後他又提起了浙中王學好的一面。

  「浙中王學有錢德洪者,其對於心學看法深厚。對王文成「致良知」之說進一步闡發,提出學問不在空處。學問必以有事為主的看法。突出當今所急,在務實不在炫名,在躬行不在議論。

  他主張不必糾結什麼是良知,什麼是心這些問題。

  認為心學最主要的要去做,在行動中至良知,更重要的是要把行為踐行於日常行事上,著實格物,使竭意誠心正。正所謂格物之學,就是在實現良知上見功夫。

  前人所說的遠大理想都是太過於空談,徒放心耳。想要致良知、真正重要的是日常功夫。時行時止,時默時語,念念精明,毫釐不放,此即行著習察實功格物之功也。於此相當切實。著衣吃飯,即是盡心至命之功。」

  朱由校聞言頓時沉思良久,劉宗周這麼一說頓時讓他覺得暗暗心驚。

  暗道怪不得心學能夠在明末流行開來。♟☹ ❻9丂𝐡ยx.ςỖⓜ 🍮🎈其原因就在於它的門檻要比之前的學說低太多了。

  以前的程朱理學要成為聖人,就要求士人必須要有類似齊家治國平天下、內聖外王等的要求與理想才行。

  這種事情的門檻跟要求很高,普通平民百姓哪裡能聽得懂,哪裡能做得了這種事情。

  但這時卻出來個心學,突然告訴他們,不需要齊家治國平天下、內聖外王等要求與理想。想要成為聖人,想要致良知,只要做好自己,穿衣吃飯,做好日常功夫即可。

  這瞬間就讓平民百姓聽懂了,這種門檻要比之前的程朱理學,低多少,受眾自然也就多了起來。

  「在日常上見功夫,行時止,時默時語,念念精明,毫釐不放,這浙中王學倒是有些意思。」

  朱由校聞言也忍不住喃喃自語起來,而一旁的孫慎行等人也暗道不好,他們知道皇帝此人還比較年輕,並且很容易接受一些新想法。

  所以見皇帝這般樣子,唯恐皇帝認同這些看法,孫慎行見狀立馬拱手道:

  「陛下,此說看起來不錯,其實有大弊端。試問在日常行為上下功夫,那標準何在。每個人的言行都不一,那每個人都說自己做好了日常功夫,都做到了良知,那如何分辨是真是假呢?」

  聽著孫慎行的反駁,朱由校也覺得說得有道理,隨即又向劉宗周發去了詢問的目光。劉宗周見狀拱手道:

  「陛下,浙中王學的說法雖簡單易懂,但其實是對王文成學說的改編。因此被其他學派大肆抨擊,其中以江右王學為主。其主張致良知要通過主靜、寡慾、戒懼,此皆致良知的名也。並主張「主敬克己」的功夫,達到良知本體。」

  劉宗周這麼說朱由校就聽懂了。

  敢情這兩個學派一個主張從日常行為上下功夫,要去做。🍪😝 ➅➈ⓈĤ𝕌ⓧ.¢𝐨𝔪 ☮♜一個是主張要克制自己的欲望,主靜、寡慾。

  現在聽完這兩句,讓朱由校覺得受益良多,對其他的也感興趣了。

  「劉愛卿,你之前說陽明心學影響最大者有三派,分別為浙中王學、江右王學和與泰州學派。現在講了前兩者,那最後一個泰州學派究竟主張何種觀點。」

  見皇帝這麼說,劉宗周望了一眼劉一燝等人,欲言又止。這個泰州學派在眾人心中風評並不好,甚至有點離經叛道,因此前面他講出來的時候就有些後悔了,現在也在他猶豫要不要給皇帝解釋。

  「陛下,王文成之學,有泰州(王艮)、龍溪(王畿)而風行天下,亦因泰州、龍溪而漸失其傳。泰州、龍溪時時不滿其師說,益啟瞿曇之秘而歸之師,蓋躋陽明而為禪矣。

  泰州學派其雖然名義上師承王文成,但泰州學派對其學說多有啟發,甚至牽強附會,內容多為驚世駭俗之言,不足為信。」

  葉向高見劉宗周為難,就出來解釋起來,想要打消皇帝的顧慮。

  泰州學派在民間很流行,算是陽明心學中傳播最廣泛的。但其中內容屬實有些荒誕不經。因此眾人怕皇帝聽了這些狂悖之言勃然大怒,那就麻煩了。

  「陛下,葉閣老說的極是,士人不滿泰州之學,認為其肆意妄為,荒誕不經。其講學者,恁是天崩地陷,他也不管,只管講學快活過日。在縉紳只明哲保身一句,在布衣只傳食諸侯一句。其學派無善無惡,本病只是一個空字,末病只是一個混字。」

  這時孫慎行也站出來表態起來,在他看來,泰州學派這些人的理論離經叛道,內容空洞,都是假大空,根本上不了台面。

  只不過在場並不是所有人都反對泰州學派,甚至還有些人支持他們的觀點。

  「葉閣老、孫尚書此言差矣。泰州之學主張任教、規勸人們安分守己,息事寧人,經世致用。雖然有些言語略有狂悖,但也是為了拯救人心,補救儒學。」

  眾人循聲望去,就見出言支持泰州學派的人是工部尚書徐光啟。

  這也讓朱由校暗自驚訝,剛才陽瑪諾被彈劾的時候,他都沒有出言相助,怎麼在說泰州學派的時候,徐光啟怎麼就出言跟葉向高等人爭論起來。

  二人見徐光啟居然這麼說,頓時心中不滿。特別是吏部尚書孫慎行,其早就看不慣徐光啟了,一個儒家士大夫,學什麼西學,信什麼上帝,真是丟了祖宗的臉。

  現在見其出言支持泰州學派,更是有些怒不可遏,當即反駁道:

  「徐尚書,不知你這說是出於公心,還是出於私心、試問誰不知道,泰州學派焦竑是你的座師,伱現在不為朝廷計,而是為私情,屬實有些說不過去。」

  萬曆年間,徐光啟參加順天會試,焦竑任副主考。徐光啟原本已經落第,但焦竑在落卷中得徐光啟卷,閱而奇之,拍案嘆曰:「此名世大儒無疑也」。毅然將名落孫山的徐光啟提拔至第一名,此事遂成為了一時美談,但也時常被人所詬病,說徐光啟是走了關係。

  徐光啟對孫慎行也不是很滿意,現在又見其又拿這個事來暗諷他,心中通過也是氣憤不已。冷聲說道:

  「孫尚書說話要有證據,今日是我等請陛下商定講學標準。因此陛下想了解天下諸學內容,我等也可以暢所欲言,百無禁忌。再說了,孫尚書說泰州學派本病只是一個空字,末病只是一個混字。這等以偏概全未免有阻塞視聽之嫌。」

  「你!」

  孫慎行被這話一激,一時被氣得說不出話來。只見他神色一愣,冷笑幾聲,隨後望向徐光啟道:

  「徐尚書,難道我說錯了嗎?就拿你的座師焦竑而言、世人皆知,焦竑尤篤信卓吾(李贄)之學。李贄離經叛道,其言論無君無父,無綱常倫理道德。其著作也被盡行燒毀,不得存留。

  李贄在萬曆年間,其與焦竑、西教僧侶利瑪竇來往甚密。我想其如此離經叛道,無君無父,說不定就與西教有關。」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

  李贄此人大名鼎鼎,是大明朝有名的離經叛道之人。

  其以孔孟傳統儒學的「異端」而自居,對封建的男尊女卑、假道學、社會腐敗、貪官污吏,大加痛斥批判,主張「革故鼎新」,反對思想禁錮。可以說無論在現在的大明朝,還是後世都可謂是大名鼎鼎。

  甚至大明士人對此人評價也是有諸多爭議,在場眾人里,可以說喜歡的人有之,厭惡的人有之。

  但這些人的看法都無關緊要,因為朝廷也對其蓋棺定論了。

  萬曆三十年(1602年),禮部給事中張問達秉承首輔沈一貫的旨意上奏神宗,攻訐李贄。最終以「敢倡亂道,惑世誣民」的罪名在通州逮捕李贄,並焚毀他的著作。

  而孫慎行現在居然把李贄的言行跟西教聯繫起來。說李贄為何會如此離經叛道,就是因為西教的影響。這無疑在暗示皇帝西教帶來的危害。這讓徐光啟與李之藻如何能忍。

  「孫尚書,利瑪竇不僅見過李贄,還去過東林書院。在場眾人中大多與利瑪竇坐而論道。如果按照您這麼說,那豈不是所有人都跟西教有染。」

  見二人越吵越離譜,立馬就感覺到了不對勁。劉一燝連忙站出來熄火。

  「好了,陛下在前,你二人卻相互攻訐成何體統!」

  為了創立新學,這些論戰在所難免,內容我儘可能寫的簡單易懂,如果觀點有誤,還請各位看官見諒哈。

  馬上還有一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