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信不過鍾明峨對他的感情,可這就是事實,或許鍾明峨沒有想這麼多,但是他卻不能不想,空曠的皇陵,孤寂的日子,讓他日日夜夜想的都是鍾明峨,他想得實在是太透了,可就是因為太透了,他就越發的覺得苦悶,也覺得惆悵。
他覺得自己應該放下了,尤其是在鍾明峨都已經主動放棄他之後,他應該忘掉前塵往事,踏踏實實地守著皇陵,拿著點子微薄的俸祿,等過幾年,他終於坦然了釋懷了,就娶個媳婦兒生個娃兒安安生生地過完後半輩子。
可是隨著中元節的到來,廖崇武所有的理智,就都在鍾明峨的眼淚面前徹底崩潰了,他知道他根本就不可能放下鍾明峨,沒見到鍾明峨的時候,他還能自欺欺人,可是只要一見到了鍾明峨,他就只知道自己這顆心這輩子都屬於誰,所以他認了,這輩子就算再崎嶇再苦悶,他都認了,他只想陪著鍾明峨,他不要名分,不要承諾,他什麼都不要,只要能陪在鍾明峨身邊,只要鍾明峨心裡能有他的一席之地,那就足夠了。
他什麼都願意為鍾明峨做,不管是上刀山還是下火海,可是鍾明峨才離開皇陵不久,他就聽說京師的傳聞之時,他卻猛然發現,他其實什麼都做不了,甚至還會為鍾明峨帶來無盡的煩惱,然後他就再一次地陷入了苦悶之中。
深思熟慮了幾天後,他寫下了那封信,一字一字都寫的端端正正,可是一字一字也帶著血淚,如果鍾明峨心中最重要的永遠都是那把皇椅的話,那麼他願意成全,即便他能做的也就只有這麼些。
……
「廖崇武,不是因為你,我們的事兒,別人根本不知道,」廖崇武半晌無言,鍾明峨也察覺到了他的心緒,當下他仰著頭看著廖崇武,一邊撫著他青陰陰的下巴,一邊沉聲道,「是榮親王,他和皇貴妃這對母子,一個妄圖在前朝搞爛我的名聲,一個在後宮嫁禍於母妃,所幸父皇是個明察事理的,這才沒讓他們母子得逞。」
「那你就由著他們這般敗壞你的名聲?」廖崇武有點兒著急,「你都不知道外頭人是怎麼議論你的,真的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可是這樣的流言要怎麼反擊才能堵住這起子好事者的悠悠之口?」鍾明峨問。
廖崇武接不上話了,是啊,京師最不缺的就是流言,但凡提的上名的名仕大臣,甚至皇子妃嬪,世面上都有流言,這是人之本性,你壓下去一股,不久就又會生出來一股,面對流言,從來就沒有乾脆利索的解決辦法,除非是……
鐵血鎮壓。
「旁人沒有法子,但是我有,」鍾明峨瞧著廖崇武沉默的臉,驀地狡黠一笑,一邊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一邊又道,「我並不在意那起子平民百姓是怎麼議論我的,我在意的只有父皇,過不了多久,我就會向父皇稟報惠郡王妃已有三月身孕,你說到時候父皇會怎麼想?他聽信流言覺得我是個斷袖、還是會認定有人栽贓陷害?」
「這倒是,旁的都不要緊,萬歲爺怎麼看才最重要。」廖崇武點點頭,心裡驀地鬆快了下來,可是又沒來由的有點兒酸楚。
「所以你以後不許胡思亂想了,更不許生出什麼娶妻的荒唐主意來,知道嗎?」鍾明峨沉著臉道,「你都不知道我這幾天都要被你給氣死了,就怕晚來一步,你就……」
「我就怎麼了?」廖崇武看著他氣咻咻的一張臉,忍不住笑了。
「你就跟別人了!」鍾明峨破罐子破摔地道,「你都不知道我多擔心,我從來都沒有這麼沒日沒夜地騎馬趕過路,我腰都要斷了,哪知道才一見面,你就……」
「我又怎麼了?」廖崇武還是笑,笑得很壞,可是被子裡的兩隻手卻一直在輕輕地給鍾明峨揉著腰。
「廖崇武……」鍾明峨沒有回答,只是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然後一腦袋又扎進了他的懷裡,一邊輕輕地嘆息著,「我怎麼就那麼喜歡你呢?」
似是在問廖崇武,又似乎是在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