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鄒世傑頓了頓,一邊手指輕輕地摩挲著茶碗,一邊又緩聲對鍾明峨道:「所以如今,廢太子倒台,小安氏好不容易回歸了安氏一門,大安氏一朝有孕,安氏一門和三皇子府的關係終於得以修復,難道這個節骨眼兒,安子尚會願意讓小安子去那寧古塔、讓安氏一門再和廢太子有任何牽連嗎?他必然會想盡一切辦法讓小安氏到不了寧古塔,只是這種事自然不能在天子腳下做,所以這不,小安氏在半路上就遇到殺手,還是在直隸和盛京的交界、那樣兩不管的地界,安子尚也真真是好打算,只是派了個窩囊廢,沒殺著人,卻反被人給宰了,嘖嘖嘖,算起來這時候,這個時候,那小安氏也該到寧古塔了,想必安子尚愁得都長白頭髮了。」
「所以,你能確定那死的人就是安子尚的人?」鍾明峨兀自有些不信,蹙著眉問。
「殿下明鑑,那死人身上並無任何身份驗證,所以屬下並不能確認那人的身份,可是那人的心口卻被人用髮簪刺入,上頭還釘著這麼個字條兒,」鄒世傑一邊說,一邊從懷中取出一根髮簪並一張字條,放到了小桌上面,一邊輕輕推到了鍾明峨面前,一邊含笑道,「請殿下過目。」
鍾明峨打量著桌上那根海棠滴翠珠子碧玉簪,一看就是京師貴女才戴得起的髮飾,他點了點頭,一邊又看向了旁邊的那張字條——
告京師眾貴:寧古塔雖遙遙,卻也不勞眾貴掛心。
「倒是個猖狂張揚的主兒。」鍾明峨含笑點點頭,一邊點了點那張字條。
「這可是太后親自派出的人,且又是奉萬歲爺之命去的寧古塔,自然有猖狂張揚的資本,」鄒世傑也看向那字條,頓了頓,視線又移到了鍾明峨的臉上,一邊道,「殿下以為此事該如何處置?是直接上奏天聽?還是暫且壓著?」
「且壓著吧,」鍾明峨沉聲道,「單憑一根簪子,一張紙條也證明不了什麼,且那人都死了,更是死無對證,即便是上奏天聽,最後也只是不了了之,說不好又要被老三和安子尚倒扣一個咱們打壓污衊的罪名。」
「殿下說的是,屬下也是這樣想的,這事兒的確不宜上奏天聽,可是出了這一檔子的事兒,京師這邊也就徹底老實下來了,那小安氏倒是能平安抵達寧古塔了,」鄒世傑含笑道,「這倒是比鬧到御前有意思多了,咱們且等著看三皇子和安子尚又能鬧成個什麼樣吧。」
「不光是咱們,怕是父皇也等著看呢,」鍾明峨嗤笑道,「三皇子府這甫一傳出喜訊,父皇一轉手就把小安氏送去了寧古塔,三皇子怕是得焦頭爛額好一陣子了。」
「趙氏一門如今烈火烹油,萬歲爺自然不能坐視不管,適當的打壓也是必然,」鄒世傑抿了口茶,再開口的時候,聲音里就透著濃濃的憂慮了,「可到底三皇子妃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屆時皇長孫呱呱落地,萬歲爺再怎麼打壓,卻也不能不顧忌著自己的孫子啊。」
鍾明峨的臉驀地一僵,抿了抿唇,沒有接話。
「屬下聽聞皇子妃的身子近來不大舒坦?」鄒世傑又輕聲問。
「是,前陣子母妃的身子不爽,皇子妃入宮侍疾,怕是勞累過度,所以這兩日一直在調理,」鍾明峨緩聲道,一邊看向鄒世傑,「鄒兄既然是來了,那就去後院看一看皇子妃吧。」
「不必了,到底是皇子府的後院,屬下一介外臣,怎麼好入內?還是等明兒讓賤內過來探望皇子妃吧,再說了,有殿下的照拂,屬下這個做兄長的也沒有什麼不放心的,」鄒世傑忙得擺手道,一邊又起身對鍾明峨深深一揖,「多謝殿下。」
「鄒兄請起。」鍾明峨忍著疼,起身扶了鄒世傑起來。
「天色已晚,屬下就不打擾了,屬下告辭。」鄒世傑又微微躬身,一邊跟鍾明峨告辭出門了。
鍾明峨站在原地,看著鄒世傑出了正堂,原本站得筆直的身子,驀地就是一軟,他忙得扶住了椅子,直疼得眼睛眉毛都擰到了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