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正在房中喝茶的小安氏,甫一聽到了敲門聲,就忙得丟下了手裡的茶杯,一邊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又抓了抓頭髮,一邊輕手輕腳地爬上了床,掀起被子蓋在身上,一邊咳嗽著,一邊對外頭道:「是龐侍衛回來了嗎?」
「是,屬下給夫人抓藥回來了,一會子藥煎好了小二會給送上來,」龐毅道,一邊頓了頓,有些不放心地道,「夫人身子可好些了嗎?」
「沒有,還是……咳咳……難受得很,」小安氏又咳嗽了兩聲,一邊虛弱地嘆息道,「都吃了那麼久的藥,還是不見好,我這病怕是好不了了……咳咳……」
龐毅眉頭緊皺,沉聲道:「夫人切莫胡思亂想,今兒屬下又換了個藥館抓藥,那郎中也算得上是頗有名望,郎中都說了夫人的狀況,並不嚴重,且先喝幾副藥,若是還沒好轉,屆時屬下就直接把郎中請來給夫人看病就是了。」
龐毅和小安氏甫一入了吉林,小安氏就病倒了,到現在都已經臥床不起十天了,原本龐毅還計劃著除夕之前趕到寧古塔和鍾明巍一起過節的,但是小安氏這麼一病,自然是給耽擱了,漫說是和鍾明巍一起好好兒過個節了,他這個幾天一直在外跑著給小安氏找郎中抓藥方,都好些天沒睡過安生覺了。
「不不不……不用,」小安氏忙得坐了起來,一邊又忙得咳嗽了兩聲,然後又緩緩地躺下了,一邊繼續有氣無力地道,「那就先喝著藥吧,等喝完了再說……」
「那夫人可吃飯了嗎?」龐毅又道,「剛才小二說給夫人送了水餃上來了,夫人可吃了嗎?」
小安氏看著桌上那兩大碗涼透了水餃,想起剛才肥肉入口的油膩滋味,險些又吐了出來,她正捂著嘴,就聽到龐毅在外頭道:「餃子油膩,怕是夫人難以入口,我去給夫人炒兩個爽口的菜端上來吧,夫人,想吃什麼飯?米飯還是麵條?」
小安氏瞧著那兩碗水餃,鼻頭有點兒泛酸,一邊小聲道:「我想吃水餃,三鮮餡兒的。」
龐毅一怔,頓了頓,然後又對房裡道:「這地方怕是湊不齊三鮮餡兒,豆腐粉絲餡兒的夫人願意吃嗎?」
「好吃嗎?」小安氏吸了吸鼻子,一邊伸手去摸了摸正咕咕叫的肚子。
「好吃,」龐毅抿了抿唇笑了,「夫人且再睡一會兒,我這就下去準備了。」
「哦,」小安氏忙得應聲,一邊又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補了一句,「你能現在就去給我包嗎?」
「是,屬下這就去準備。」龐毅一怔,隨即忙得應聲,然後趕著就下去了。
男人的腳步聲越來越小,最後徹底消失了,小安氏直勾勾地盯著灰突突的床帳,然後就是一聲長長的嘆息,一把扯過棉被捂住了臉,可是甫一聞到那被子上頭的味道,她又忙得手腳並用把被子給踢下了地。
「哎呀!」小安氏煩躁地揉了揉本來就亂糟糟的頭髮。
這樣一直裝病下去不是事兒啊,可是她又有什麼好法子呢?
其實這幾天,龐毅總是東奔西走地去給她抓藥請郎中,她原本是有機會逃跑的,可是她一個弱女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她又能往哪兒跑呢?更何況還是這樣的大雪天兒,這簡直就是邁不開步了。
而且……
想起半個月前,在盛京的那個夜晚,那個窮凶極惡、對自己舉起刀的男子,小安氏驀地就是渾身一個激靈,當下忙得把腦袋埋進了腿間。
若不是有龐毅在,自己早就命喪黃泉了,有哪裡還有命在這兒裝病來著?
所以,她是真的不敢逃,她如今就像是一隻驚弓之鳥,除了龐毅的身邊,她竟然再找不到安全可靠的所在了。
可是要不是不逃,就這麼到了寧古塔又要怎麼辦?
小安氏的腦海中驀地就浮出了那張不苟言笑又冷蔑高傲的、男人的臉,登時就倒吸了一口涼氣。
「啊啊啊!」小安氏在床上胡亂一氣蹬腿,把鋪蓋蹬得亂七八糟的,她坐在床上生了好一陣子的氣,然後又默默地爬下去,把地上的被子給撿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