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綻放

  「你說的不完全對。」

  一道略有些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工藤和也下意識轉頭,就見一位俊美青年不知何時已站在他身側。

  霞光勾勒出其完美側顏,讓他只是站在那裡,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是他!剛剛那個年輕人。

  工藤和也似還未徹底回神,就聽對方指著那地圖和聲道:「還有你們日本的龍脈。」

  他手指在地圖上滑動,好似一位剛完成藝術品的匠人,正極具分享欲的和客人探討起創作理念,「你看這裡,龍脈蜿蜒,火煞潛藏,我以風水之術,聚山川之靈,然後打穿這裡,以山川為基,火煞為翼,再引龍脈於此,布下聚火奇陣,以龍脈來加速匯聚而來的火煞孕育,這可是一個非常大的工程。」

  聽著對方不斷講述,工藤和也難以相信的睜大眼,感覺自己已經無法呼吸,他幾乎是顫抖的抬起手,臉上表情充斥憤怒、驚恐、恍然、絕望,牙齒因用力而滲出鮮血,聲音沙啞道:「是,你!!」

  「對啊,就是我,」陸緣放下紙張,語氣非常輕鬆,甚至相當愉悅,「從布置,醞釀到最後的調整,我前前後後可是籌備了九年時間,好在結果是喜人的,原本平平無奇的四十多個火山口,如今已有四百多個!」

  陸緣就像是在和好友分享他完成作品的快樂,「你知道嗎?距離上一次富士山噴發,已經過去了二百多年,正常情況下,每百年她就會噴發一次,也就是說,她本身已經壓抑了許久,如今有了我匯聚全日本的地脈火煞,再藉以龍脈催發,你能想像那最後綻放時的絢爛嗎?」

  對方那期待而又充滿朝氣的聲音,搭配火紅霞光襯托的俊美容顏,愈發凸顯個人魅力,可如此景象落在工藤和也眼中,卻仿佛世間最恐怖的惡魔。

  然而那惡魔還在低語,他聲音激昂,似在描繪那種藍圖,「那會是全日本有史以來最偉大的綻放,濃縮催烈到極致的地脈火煞,將於地下二十公里處的岩漿池內爆發,超過五萬億立方的火山灰,將伴隨上千度的岩漿,衝出火山口,那種畫面,可以想像吧?」

  他有些興奮的將目光投向對方,像是要將這份美妙心情傳遞,「岩漿會於空中散開,流淌覆蓋周遭數十公里區域,所有的火山灰將直衝萬米高空,在最短時間內籠罩日本大半國土。你放心,我考慮的很周全,如今是冬季,來自西伯利亞的西北季風,會將這份禮物一同帶到神戶與大阪。

  再之後,火山灰又會伴隨高濃度硫化毒氣,沉降向大地,工業停擺,交通阻斷,生物們會在毒氣中陷入永久沉眠,而這還只是美麗的開始......」

  陸緣聲音頓了頓,像是在給對方時間消化,遠處一群孩子嬉鬧玩耍至此,歡笑的聲音,被風送入兩人耳中。

  橙紅色視野下,小小的身形們相互追逐,她們沒有成年人的煩惱,只有最純粹的童真,那其中就有之前和陸緣對話,談論吃糖的小姑娘。

  陸緣微笑的看著那邊,沒去管身邊工藤和也跪地絕望的樣子,繼續描述著那種美妙畫面。

  「或許你是在擔心曇花一現,美好過於短暫,放心,地下積蓄的火煞,足夠富士山持續綻放半個月之久,當煙火與塵埃鋪滿這片大地時,海嘯與地震就是她帶給這片土地的第二份大禮,那將是自然界最瑰麗的美景!」

  說到最後,陸緣已經攤開了雙手,像是在擁抱天空的紅霞,亦或是他所憧憬的畫面。

  「不~!不要,請不要,為什麼,為什麼啊,啊啊~!」

  工藤和也崩潰哭了,似不願接受這一切,那怕明知一切已無法挽回,但他仍舊偏執的開口,他不理解,不明白為何要這樣,他抬手指著遠處夕陽中玩耍的孩童,像是在試圖喚醒陸緣的「良知」,又像是在質問:

  「她們,還有無數無辜的母親與孩子,她們做錯了什麼?她們什麼都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工藤和也沙啞的吶喊,驚動了遠處玩耍的孩童們。

  她們朝這邊看了眼,在陸緣笑著揮手後,這才開心離去。

  而面對工藤和也的質問,從對方跪下的那一刻起,陸緣就沒再用眼神去看他。

  他甚至懶得回答對方的問題,聯想歷史上的南京血案,他感覺對方的話是如此諷刺可笑。

  以至於他直接失去了與對方溝通的興趣。

  「下輩子去一個天真點的世界吧,最好永遠做個孩子!」

  說出這句話,對方便失去了張口的能力,無聲倒在地上,他沒有死去,只是變成了一個安靜的看客。

  他側著頭,視野中是陸緣陰影下的側臉,以及遠處巍峨的富士山。

  這一刻,渲染天空的霞光似達到了極致。

  紅到有些發紫,這種少見的景象,讓不少日本人抬頭看向西方,心中莫名感到不安。

  風,不知何時已經停止,空氣中瀰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靜謐,唯有遠處偶爾傳來的鳥鳴,顯得格外悽厲,如同末日前最後的哀歌。

  一震輕微的震動突兀出現,大地之下似發生了某種變化。

  漸漸的那種震動越來越劇烈,開始晃動起每一寸土地。

  隆隆悶響傳入耳中,還夾雜著遠處孩童驚訝拔高的聲音。

  下一瞬,就在工藤和也那震顫的瞳孔中。

  南方天際,伴隨一聲震響,炫麗紅光自山頂火口迸射而出,高壓氣浪頃刻間吹散周遭雲層,展現出一抹瑰麗的奇觀!

  富士山,這座日本的聖岳,終於在二百多年後,再次掙脫了歲月枷鎖。

  那灰黑厚重的滾滾煙柱直通天際。

  形成了一片遮天蔽日的灰雲,它們隨風飄散,驅散了紅霞,也遮蔽了日月星辰,在無數人絕望尖叫中,黑暗快速推進,將遠處村莊、田野、城市、道路、工廠盡數籠罩,似要將整個世界都囊括進這片混沌與絕望中。

  人在這股不可抗拒的天災面前,是那般渺小與脆弱。

  夢幻般的流星岩漿雨,從那騰空而起的煙塵中出現,好似天女散花,飛向周遭山林、城鎮與湖泊。

  赤紅岩漿在剎那綻放過後,就開始沿著山體流淌而下。

  作為距離最近的富士吉田市,首當其衝。

  而剛剛那位和自己對話的青年,這會兒早已不見蹤影。

  工藤和也眼睛無神的看著這一切,他已經放棄了思考,默默注視岩漿吞噬沿途一切。

  最終,也吞噬了他眼中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