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放「功勳」權限後,弟子們顯然都忙碌了起來。
他們出身世家,或許不缺靈石等修道資源,但一些稀有的傳承,宗門內的聲望,乃至內門的名額,都是要極力爭取的。
這本身也是一種隱形競爭。
誰的功勳多,意味著對宗門貢獻最大,越受宗門長老認可,在弟子之間,話語權就越高。
大家都是天之驕子,即便表面客氣,講究同門之誼,但心裡誰也不會真的服誰。
賺取功勳,既涉及自身利益,更涉及同門間的面子。
在他們這個年紀,面子可能比「利益」更重要。
於是同門的弟子,紛紛熱火朝天,只要有空就去接各類「懸賞」,完成任務,賺取功勳。
這讓墨畫,一時有點無所適從。
原本中午,他吃完飯,還能在草地上消會食,跟他們這些同門一起曬會太陽,聊會天。
結果現在「功勳」一開,大家都跑沒影了。
程默去看大門了。
司徒劍去掃大街了。
鄭方埋頭接陣法的任務……
其他人也都想辦法去賺功勳了。
反倒墨畫一個人,孤零零的,跟沒事人一樣。
只有小瑜兒陪著他一起曬太陽,偶爾在草地上歡快地打滾。
回到上官家,瑜兒就被要求行止坐臥,有禮有度,要有大世家弟子的儀態,十分拘束。
到了宗門,沒人管束,他就活潑了許多。
即便是在草地上打滾,也沒人會責備,墨畫還會衝著他笑,瑜兒開心壞了。
見瑜兒這麼開心,墨畫也就放心了。
至於功勳的事,倒也不是他不急。
而是他已經看不上這些「入門」的任務了。
當然,有些入門任務,至今也看不上他。
比如看大門,掃大街這種……
墨畫就算真想體驗下,別人嫌他體弱,也不會讓他接。
而他現在的功勳,還有一千多。
是他這麼長時間,抓罪修、畫陣法攢來的,然後買了不少陣法之後還剩下的。
此外,火佛陀的事,應該還有一筆功勳進帳。
只是道廷司一向冗陳,辦事也慢,上卡下卡的,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發下來。
但不管怎麼說,一千多功勳,也是一筆「巨款」了。
而其他同門弟子,靠著這些入門任務,要攢到這麼多功勳,還不知要花多久。
墨畫忽而有一種,自己已經畢了業,然後看著同門的弟子還在「掛科補考」的從容……
但一千多功勳,將來肯定不夠自己用的。
尤其是還要學陣法。
稀有的陣法,若真貴起來,那就是無底洞了。
自己現在才築基前期,因為跟著師兄師姐,還有道廷司混任務,賺的功勳用來學二品中階陣法,勉強還能有些富餘。
但將來學二品高階陣法,就有可能入不敷出了。
而萬一,太虛門內,還有絕陣呢?
絕陣又會要多少功勳?
墨畫都不大敢想。
所以還是要未雨綢繆,早做打算,多攢功勳。
功勳這種東西,總是多多益善的。
旬休的時候,墨畫還是去找了慕容師姐,想繼續跟著混混任務,誰知慕容彩雲卻一臉歉意。
「師弟,這一年,我們可能沒空外出做任務了……」
墨畫愣住了。
慕容彩雲解釋道:「我們這些築基中期的弟子,要進煉妖山了。」
「煉妖山!」
墨畫眼睛一亮。
他記得之前,司徒劍好像跟他說過。
干學州界內,是有一座『煉妖山』的。
山中有很多妖獸,其中一些還是修士大能,特意抓獲放在山裡的稀有品種。
為的就是讓宗門弟子,經歷實戰,磨鍊道法,協作斬妖……
「裡面有很多妖獸麼?」
「嗯。」慕容彩雲道,「煉妖山很大,地形複雜,裡面妖獸也多,妖獸身上,有很多稀有的材料,是可以用來煉製靈器的。」
「這個煉妖山,是我們太虛門的麼?」墨畫疑惑道。
慕容彩雲失笑道:「不是,我們太虛門勢力雖然不小,但還沒能力,掌控整座煉妖山……」
「煉妖山名義上,是歸屬整個干學州界的,由四大宗、八大門、十二流統一監管。」
「所有門派的弟子,都可以進山獵妖。」
「狩獵的妖獸,可以自己剝皮剔骨,獲取煉器的材料,也可以賣給宗門,換取功勳……」
「當然,最好是你自己用。」
「一些特殊流派的劍修,煉製本流派靈劍所需的材料,只能從煉妖山里獵殺特定妖獸獲得,例如骨骼、爪牙、精血或是內丹等……」
「一些極稀有的妖獸材料,賣給宗門,也能換取不菲的功勳……」
「因此到了築基中期,大多數宗門弟子的功勳來源,就是煉妖山了的妖獸……」
墨畫聽得兩眼亮晶晶的。
獵妖!
功勳!
他感覺自己獵妖師的血脈,在蠢蠢欲動。
慕容彩雲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嘆了口氣。
她跟墨畫相處了這麼久,哪裡還看不出,他這小師弟在想什麼。
雖然有些時候,墨畫神識深邃,內心深不可測。
但有些時候,他的心地又很單純,小心思都寫在臉上。
「你不能去。」慕容彩雲道。
墨畫一怔,「為什麼……」
慕容彩雲一一數給他聽:
「第一,你才築基前期,修為不夠;第二,你入門剛第二年,年限不夠;第三,進入煉妖山,是需要門符的,這個門符你沒資格,所以買不到……」
墨畫小聲道:
「能偷偷進去麼?」
慕容彩雲微微瞪了他一眼,「有陣法封著,你怎麼偷偷進去?」
墨畫眼睛一亮,「幾品的陣法啊?」
慕容彩雲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但至少也應該有五品陣法。」
「五品麼……」
墨畫有些可惜。
五品的陣法,品階太高了,自己動不了手腳,不然說不定,還能偷偷開個門,溜進去看看。
不過他也很好奇,五品的陣法,到底是什麼樣的。
「總而言之,」慕容彩雲叮囑道,「煉妖山的事,你就先別想了……」
「至於任務這些,你有麻煩的話,跟我說下吧,我有空一定會幫伱的。」
墨畫心中感動,點頭道:
「放心吧,師姐,你先忙你的,不用管我!」
和慕容彩雲分開後,墨畫就一個人往弟子居的方向走。
一邊走,他一邊在心裡琢磨著。
「慕容師姐要進煉妖山……」
「那上官師兄,楓師兄,還有淺淺師姐,他們應該也會進山……」
「畢竟煉妖山是築基中期弟子最主要的功勳來源。」
這樣一來,就沒人帶自己玩了……
雖然說,道廷司那邊,自己現在也混得熟了點。
但道廷司畢竟是道廷司,不是宗門,裡面很複雜,水也渾得很,賺的功勞,也未必就能轉成宗門的「功勳」。
即便能轉,流程也又冗雜又漫長。
「那就……再拉些人一起玩?」
拉誰呢?
程默和司徒劍他們?
墨畫微微搖了搖頭。
他們修為都才築基前期。
自己之前都是跟,築基中期的師兄師姐,築基後期的道廷司執司,還有金丹期的顧典司顧叔叔一起玩的。
不升級也就罷了,怎麼還能降級呢?
可想來想去,似乎也沒其他人了。
墨畫又琢磨了半天,嘆了口氣。
「之後再說吧……」
先把自己的事做好。
回到弟子居後,墨畫就在自己的房間裡打坐,閉目修行。
待氣海充盈,經脈微脹的時候,這才睜開眼。
「修行!」
從今以後,每日要多花些時間,放在修行上了。
雖說修行是水磨功夫,講究修煉不輟,水到渠成,但每天多努力一點,修為精進,自然也會快一點。
墨畫考慮過了。
在宗門的第二年,其實是很枯燥的。
他的神識境界被修為卡住了。
十六紋到十七紋的瓶頸,是築基中期到築基後期,神識的瓶頸。
這個瓶頸,就像一道鴻溝。
即便墨畫天天畫陣法,磨鍊神識,偶爾還會保護小瑜兒不受夢魘侵擾,順便吃點「外快」。
但他的神識,畢竟超階太多了。
短時間內,很難突破這道阻礙。
神識卡住了,那墨畫的陣法水準,也沒辦法繼續拔高。
他也就只能拓寬陣法基礎,繼續去學其他二品十六紋以內的陣法……
只是這類陣法,畢竟沒什麼挑戰,學多了有點膩……
墨畫嘆了口氣。
他想學更高層次的陣法。
尤其是元磁類陣法,那些更高深的磁紋構建和次雷紋運用,墨畫眼饞許久了。
但神識不突破,他現在也沒辦法學。
墨畫有些無奈。
……
之後一個月,因為慕容師姐他們都進了煉妖山,墨畫也很少外出做任務了。
他一個人,接不到築基中期以上的「懸賞」。
築基初期的懸賞,功勳又太少了。
他一個人做,有點浪費時間。
還不如自己多畫些二品陣法,這樣不用奔波,賺的功勳還更多些。
墨畫就更覺得有些枯燥了。
不能外出做懸賞。
修為一點一點,緩慢增加,但突破不了境界。
神識也一點一點,漸漸增強,同樣突破不了境界。
瑜兒晚上偶爾也還會遭遇夢魘,有妖魔滋擾,但沒有羊骨奉行。
法術的話,該學的也學差不多了。 小隕石術的術式結構,已經十分穩定了。
其他二品功能類的陣法,他也學了不少……
短時間內,也沒啥追求了……
生活平淡如水,無驚亦無喜。
墨畫突然覺得,自己應該主動再找點東西學學……
他想了想,又把《斷金御劍訣》撿起來,想練練劍氣。
煉劍氣的話,墨畫根基太差了。
門內其他修劍的弟子,本身就有著家傳的底蘊,耳濡目染之下,從小就開始練劍招,修劍氣。
而後修為每高一個境界,劍氣便凌厲一分。
修到後期,人劍合一,劍氣通天徹地。
墨畫是散修出身,築基之前,基本沒摸過劍。
唯一一次碰到劍,是張瀾教逝水步時,為了展示陣法,讓墨畫拿劍捅他。
那把華貴沉重的寶劍,墨畫還沒拿動……
最後只能拿了根樹枝替代。
因此,真要修劍,墨畫一點根底都沒有,更別說跟其他劍修爭鋒,一較高下了……
但閒著也是閒著,人總要有點追求。
墨畫便將修煉劍法,當成自己「益智消遣」的方式了。
哪怕修不出來,能知己知彼,克制劍修,也是好事。
這門劍訣,是斷金門的。
墨畫也不好當眾修,便找了個僻靜的小樹林,買了把二手的破靈劍,自己練著玩玩。
斷金御劍訣,是金系劍法。
墨畫是小五行靈根,也含一部分金靈根。
練倒是可以練的。
只是練了一會,墨畫就發現了問題。
劍氣這種東西,自己好像凝結得,的確十分吃力。
他見過的劍修,有張瀾張叔叔、歐陽楓師兄、上官旭師兄、還有跟自己同屆的司徒劍。
他們使劍時,激發出的劍氣,無一不劍形穩固,劍氣銳利,威力不俗。
但自己修出的劍氣……
墨畫有些,很難評價……
那個凝結出的劍氣,首先劍形就不固定,說是「劍」吧,又跟「棍子」差不多,偶爾又像「樹枝」……
劍氣也不銳利,割個樹皮,有時都割不動……
威力就更別說了。
他隨手丟個火球,殺傷力都比這「劍氣」高……
墨畫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自己練劍的天賦……真的差到這種地步了麼?」
「不至於吧……」
「還是說,萬事開頭難,自己只是還沒入門?」
墨畫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
反正也沒其他可練的,先練著玩吧……
練成什麼樣,就是什麼樣,不必給自己壓力。
實在修不出來,就當是在未雨綢繆,打點劍修的根基,為將來的《太虛神念化劍真訣》做準備。
「神念化劍真訣」,顧名思義,應該跟一般的劍法不是一個路數。
修不了尋常劍法,未必修不了「神念化劍」。
墨畫嘆了口氣。
也只能這麼安慰自己了……
之後茶餘飯後,墨畫有空,就會找個小樹林,隨便劈幾劍練練手。
劍氣紛紛,樹木巋然不動,唯有樹葉飄然落下。
好在墨畫也不氣餒。
就當自己是在給宗門的樹木「修枝」了。
……
就這樣,又過了一段時日。
一日墨畫回弟子居,路上遇到幾個弟子,正在交頭接耳。
墨畫定睛一看,發現竟然是程默,司徒劍,還有另外三個不太熟的同門弟子。
墨畫悄無聲息地走進,就聽他們斷斷續續道:
「後天……旬休……」
「清州城外……」
「冒充師兄……好不容易接到的……」
「不危險……」
「沒事……我們五個足夠了……」
「抓個人而已……」
「手到擒來……」
「……啊!!」
程默沒說完,忽然發覺有人站在他身後,嚇了一哆嗦,臉色一白,待發覺是墨畫,這才鬆了口氣。
「墨畫,你嚇我一跳……」
而後他抱怨道:「你怎麼偷聽我們說話?」
墨畫一臉無語,「這是一條正經的路,我堂堂正正走過來,堂堂正正停下,堂堂正正聽你們說話……」
「你們警惕性差,怎麼能怪我呢?」
程默啞口無言,隨後嘀咕道:
「誰知道你走路跟貓一樣,不光聲音沒有,連氣息都沒……」
墨畫狐疑地看著他們,「你們……在打什麼壞主意呢?」
程默仿佛被「教習」抓住錯處的學生,立馬緊張起來,「我們聊些……修煉的事……」
墨畫一臉不信。
程默便道:「真的!」
說完他才覺得不對。
墨畫又不是長老,更不是教習,區區一個教他們陣法,他們不敢得罪的「小師兄」,他這麼緊張做什麼?
程默立馬站直了身子。
墨畫低聲道:「你們想偷偷接道廷司的懸賞?」
程默一驚,「你怎麼知道?」
墨畫撇了撇嘴。
都是自己玩剩下的,還搞得神秘兮兮的……
司徒劍壓低聲音道:「墨畫,你別說出去啊……」
程默也連連點頭,想了想,覺得這樣沒什麼誠意,一般這種情況下,都是要「賄賂」一下的。
程默便道:「墨畫,你保證不說出去,事成之後,我們……」
程默猶豫片刻,一咬牙,「……分點功勳給你!」
墨畫好奇,「分多少?」
程默糾結起來。
他們剛做這些任務,本也賺不到多少功勳,賺了也不經用的。
「分……」程默一狠心,「分你十點!」
墨畫:「……」
程默見墨畫不說話,有些震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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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會還嫌少吧?」
「十點……也不多吧……」墨畫道。
程默痛心疾首道:
「你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你知道這十點功勳,我得看多少天大門,掃多少次大街麼?!」
「你以為這點功勳好賺麼?」
「好了好了……」墨畫無奈道,「我不說出去,也不要你們功勳,但是外出很危險的,你們自己小心點……」
程默愣住了,隨後立馬笑逐顏開,摟著墨畫的肩膀道:
「不愧是我的好兄弟!以後有事,我罩著你!」
司徒劍也感激地看了墨畫一眼。
但見程默這得意的樣子,還是有個弟子忍不住道:
「你別給自己臉上貼金了,墨畫哪裡輪得到你罩著?」
程默道:「你懂什麼?」
「我怎麼不懂?」
「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還要三個幫呢……」
「你也是好漢?頂多是個爛樁……」
……
墨畫見他們吵吵嚷嚷,也懶得理會,只叮囑他們道:
「外出的時候小心些……」
「有些罪修很奸猾的……」
之後墨畫就離開了。
墨畫也不怎麼擔心。
程默五人,雖說是築基前期弟子,但都是世家出身,本身修為根基深厚,所修的道法也都不弱。
五人聯手,哪怕是遇到一般築基中期,即便不能勝,也足以脫身。
更何況,他們這次抓的,應該只是築基初期的罪修,想來問題不大。
幾日後,墨畫看得清楚,程默幾人,果然趁著旬休,偷偷出宗門了。
不到兩日,幾人又志得意滿地回來了。
墨畫不用想就知道,顯然他們的任務順利完成了。
尤其是程默,似乎這次任務,他立了不小功勞,整個人都得意洋洋。
太虛門現在,還不讓他們這些弟子,去接這種緝拿罪修的任務。
一是罪修大多歹毒。
而宗門中的弟子,從小養尊處優,心高氣傲,陡然間與罪修交手,很容易被暗算栽跟頭。
程默他們本身實力不錯,運氣也不錯。
因為他們是偷偷接任務的,所以算是同門中,除了墨畫以外,第一批成功完成了這種通緝「懸賞」的弟子。
這種事,自然最出風頭。
長老們不知道,又或者,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這件事在弟子中間,卻漸漸傳開了。
也有不少弟子,開始動起了外出的心思。
畢竟入門的任務,攢功勳太慢了,而且枯燥乏味,遠不如這類通緝「懸賞」,來的新鮮刺激,而且收益也高。
一些弟子,就偷偷請教程默,怎麼接任務,外出要注意什麼,備什麼丹藥等等……
程默更是得意。
不過他也沒忘了墨畫。
一日吃飯,程默就偷偷找到墨畫,「下次做任務,我帶你啊……」
墨畫一愣,「你帶我?」
「嗯!」程默道,「我們四個,加你一個,你什麼都不用做,跟著跑跑腿,打打雜,到時候分功勳給你……」
墨畫心情複雜,還有些感動。
不過他還是搖了搖頭。
他又不需要程默帶。
而且分的那點功勳,他也不稀罕……
程默卻以為墨畫不信任他,信誓旦旦道:
「陣法上,我承認你是大哥!但真要出去做懸賞,緝拿罪修,你這小胳膊小腿就不行了,你得認我做大哥!」
墨畫面無表情,「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