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畫皮·長生(7)

  好在玉大夫很快想到了一個關鍵點,眼睛一亮,趕緊說:「我如果半夜三更先去用刀殺了他,我幹嘛等到卯時再詛咒他一次?我沒這個必要啊。我幹嘛殺他兩次!」

  二師兄突然開口:「那不一定啊。」

  「怎麼不一定?」玉大夫頗有些氣憤地看向他。

  二師兄道:「又沒人看見你用了詛咒。可能是你剛才見到大家都用了【畫個圈圈詛咒你】,所以你模仿了大家的說辭,也說自己咒殺了他。」

  玉大夫義正言辭。「絕對不是我。他武功那麼厲害,我完全不會武功,我怎麼能給他動刀呢?」

  二師兄道:「衣美人每晚會給王不老下迷藥,好去給慧大師幽會。這事兒我們都知道。反正我的劇本上寫到,我有天半夜睡不著出去轉,撞見過衣美人去找慧大師。後來我想辦法從丫鬟那裡取走過湯碗,給了藥師檢查,說上面有迷藥。」

  說到這裡,二師兄看向大師兄:「這事兒你也知道吧?反正,王不老喝了迷藥,玉大夫當然能順理成章用刀捅他。他沒法反抗。」

  大師兄回看二師兄,片刻後點頭道:「嗯。我知道。當時,有弟子告訴我,你拿著碗下山找藥師,我覺得這事奇怪,跟了過去。你走後,我問了那藥師,也知道了真相。」

  玉大夫眼睛都瞪圓了。「衣美人每晚會給王不老下迷藥,然後去找慧大師幽會,這件事你們什麼時候知道的?」

  二師兄道:「一個月前吧。」

  「那就對了。我是半個月前來的。我根本不知道這些事情。」

  玉大夫皺緊眉頭,「不比你們兩個師兄弟,你們是王不老的親傳弟子,幫他打理逍遙派,挺有權勢的,在門派里耳聽八方什麼都能打聽出來。我只是個大夫,我都不敢亂走,我怎麼可能知道這種事情?」

  「就算我知道迷藥的事,我也不知道衣美人和慧大師的幽會的事。在我的視角里,王不老是跟他老婆衣美人睡在一個屋的。我怎麼可能深更半夜去找他?」

  二師兄:「你說得這些都沒有證據。誰能證明你不知道?」

  玉大夫:「我就是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慧大師跟衣美人在一起了,我早上還能去找他敘舊嗎?如果我知道,我會撞見他跟衣美人在一間床上,我還會恬不知恥跑過去嗎?」

  「我雖然一直愛慧哥哥,想和他在一起,但我也說了,這是建立在他沒有變心的基礎上!」

  二師兄搖搖頭,抬槓般回了句:「我不管。你都玩了好幾個劇本了。你懂套路,確實可能給我們打一個反邏輯。你已經先用刀殺了他,沒必要再咒殺。你既然咒殺了,就不會先用刀殺。你故意套用我們咒術的說辭,是為了洗脫自己的嫌疑。」

  玉大夫氣得跳腳了。「誒?我就奇了怪了,怎麼就咬定我是兇手了?你是真兇不成?胡亂咬人!我說我的想法,是為了幫助大家分析。我怎麼還把自己分析成兇手了?我又不是傻子!」

  「好了好了……都少說兩句。」大師兄輕嘆一口氣,試圖做和事老,但顯然沒什麼效果。

  顧良被他們吵得頭疼,抓住一個間隙開口:「行了,聽我說兩句。早上卯時三刻,玉大夫來找慧大師,我也在慧的房間裡,那個時候她就已經承認自己用了詛咒。別吵了,抓緊時間看看其餘地方。」

  顧良說完這句話,率先走出了庭院。

  走出不遠,他回頭看了看,注意到楊夜跟了過來,玉大夫則繼續在跟二師兄爭執,大師兄在旁勸說了幾句,隨後也加入爭執,最後三個人大概是不歡而散,就各自分開探索了。

  楊夜走過去拍拍顧良的肩。「現在我想,我知道狗血三角戀的用意了。或者說,其中一個用意了。」

  顧良點頭。「我大概也想明白了。」

  其實也多虧了二師兄和玉大夫抬槓吵架。這一吵,暴露出了許多劇情內容。

  ——原來,衣美人夜夜給王不老下迷藥,完事兒後去找慧大師的事情,大師兄和二師兄是一早就察覺到了的。

  楊夜道:「我認可玉大夫的話。她抱著跟我重修舊好的心來,甚至還想我為她做不在場證明……這都得建立在我沒變心的基礎上。她以為我和她一樣,心裡還記得小時候青梅竹馬的情誼。這表示,她確實不知道我們兩個的事,也不知道你晚上沒和王不老睡在一起。」

  「再來,用胭脂詛咒的事情,她不太有可能說謊,所以,她應該沒有在卯時前去給王不老捅刀的可能。不……不僅如此,她甚至沒有在卯時後捅刀的可能。」

  王不老習慣每日卯時六刻起床,丫鬟們也會在這個時候進屋服侍他。

  因此,衣美人每日晚上給王不老下迷藥,次日凌晨卯時六刻前,再趕回王不老的房間,裝作和他一起在床上醒來。

  這件事,兩個師兄是知道的。玉大夫是不知道的。

  只有兩個師兄知道在卯時六刻前,房內只有王不老一個人,是他們可以下手的時機。

  因此,拿刀在王不老身上刻字這件事,不太可能是玉大夫做的,只可能是兩個師兄中的一個。

  楊夜思忖的同時,發現顧良許久沒有說話,並且還停下了腳步。

  楊夜駐足,回頭看他。

  顧良身後有數棵銀杏樹,這劇本的時間設定九月,銀杏正黃,落下一地蕭索。

  顧良紅衣長發,被微風吹得輕輕拂動,和著生下簌簌飛起幾片的枯黃葉片,恍惚間有幾分古裝俠客的味道。

  更遠一些的地方,是這個詭異遊戲裡隔絕人腳步的霧氣。

  在劇本規定的時間內,踏入那片霧氣,就意味著死亡。

  可眼下這霧氣全然沒有驚悚可怕的感覺,反而只是成了襯托顧良氣質的工具。

  ——林深時見靈鹿,霧濃時遇良人。

  良久,楊夜輕聲問:「你在想什麼?」

  顧良恍然回神,回看楊夜。「我在想兩個問題。第一,為什麼沒人敢認那把刀,難道說……死者確實不是死於咒殺,而是死於刀殺,所以他才不敢認。第二,我仔細想了想,死者確實不是王不老本人,一定有個冒牌貨冒充了他,否則很多事情解釋不通。那『揮刀自宮』,到底是怎麼回事。現在這個死者,又到底是誰?」

  顧良問完這個問題,發現楊夜在笑。

  這笑不是他平時揶揄、消遣自己的那種笑,而是帶著某種深意的。

  「你笑什麼?」顧良問。

  我笑我自己。我眼裡有風月,你眼裡倒是只有案子。

  但楊夜畢竟沒把這話說出來。他只拿出自己的卡牌研究了下地圖。「現在很多問題說不通,因為還缺少線索。這裡最近的是王不老的藏書閣,怎麼樣,去看看?」

  「行。書房這種地方,應該藏了不少東西。」顧良點頭,旋即與楊夜一同往藏書閣走去。

  藏書閣內有淡淡的檀香味,一排排書架上,有專門放竹簡的書籍,還有一些紙質的手抄小畫冊。顧良看了看竹簡,有古籍,還有內功心法一類的東西。等他走到放畫冊那一列,抽出一本書來,還沒看,就被標題震住了。

  ——《雙龍**秘戲圖》。

  顧良:「……」

  一旁,楊夜湊過來,倒是也看到了。他覺得這是個機會,正好試試顧良對這種事的態度,當即從顧良手上接過這本書,翻了幾頁,全是大尺度男男**圖。

  「我去,這王不老可以啊——」楊夜這麼說一句,眼睛卻瞬也不瞬盯著顧良。

  出乎意料,顧良眼中顯出了不加掩飾的嫌惡。

  楊夜的心微微沉了一下。

  如果是正常的、沒有恐同心理的直男,一般來講,也最多不接受、覺得惡寒,可顧良不一樣,他眼裡顯出的是徹徹底底的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