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吹來數瓣桃花,有幾瓣落到了楊夜身上,顧良瞧他片刻,伸手幫他把桃花摘去。
顧良低頭看了一會兒筆記,等再抬頭時,楊夜肩膀上又落了些桃花,頗有點拂了一身還滿的意境。
顧良靜靜看了他半晌。
寬袍廣袖,如流雲一般。幾朵桃花,則把他鋒利的五官襯出了幾分柔和。
顧良越看,越覺得楊夜確實還是挺帥的。
顧良抿了抿嘴,笑了一下,再問楊夜:「風仙姑那邊還有什麼線索嗎?」
楊夜搖頭:「沒有什麼特別明顯的線索。不過有一點,她那裡刀槍劍戟特別多,屋子裡……什麼『天蠶絲保甲』,『非常硬鎧甲』一類的玩意兒很多。倒是符合她的人設。其他的沒有了。」
顧良想了想,道:「嗯。雲仙姑那邊,我估計也沒什麼了。我們先去雪仙姑、和剩下幾個首座那裡看看。最後再迴風仙姑那邊看一下吧。」
「你覺得風那邊,還有什麼問題嗎?」楊夜問他。
顧良道:「還是花蜜的事情。我總覺得還是有些不對勁。為什麼很多人的手法里都有花蜜,這是一件奇怪的事。你的故事裡,你拿花蜜,也是為了對付雪吧?」
楊夜點頭:「因為雪仙姑嘴饞,她喜歡吃花蜜,大家都知道。雖然說聽說她近期在戒花蜜,但我屋裡那些,確實是廚子新做的,我還是想試試,看能不能忽悠她吃下去,這樣我就能去盜日晷。」
顧良道:「對啊,所以你也好、雲仙姑也好,都是用花蜜來對付雪仙姑的。」
「可是這花蜜,也能對風仙姑起效嗎?她也愛吃花蜜嗎?我們大家的故事裡,好像並沒有說到這一點。」
「兇手提前備下花蜜對付風仙姑,一定是計劃好的事情。可是如果沒有風仙姑喜歡花蜜的事實,他憑什麼覺得,風吃下花蜜是一件概率很大的事情,以至於準備用花蜜對付她呢?」
楊夜沉思片刻,想到什麼,當即道:「所以花蜜實際上很可能是障眼法。」
顧良眉頭皺起來,楊夜道:「所以現在殺掉風仙姑A的,依然有兩個可能。第一,殺掉她的是雪仙姑。」
「第一,三月初五下午,雪仙姑表現出自己剛才一直和雲仙姑吃花蜜的樣子,但她並沒有醉,讓風仙姑以為花蜜沒有問題。」
「第二,風仙姑認為自己以前用這種手段對付過雲,雲不可能傻到用同樣的計劃對付自己。所以她敢吃。」
「第三,這花蜜是雲仙姑帶來的,雪應該會跟風說,自己沒忍住嘗了一點,特別好吃,順水推舟,讓風吃下去。」
「基於這幾點原因,風是有可能吃下花蜜,繼而醉倒在雪跟前的。」
半晌後,顧良道:「明白了。這種情況下,雪仙姑其實可能知道,雲想在灌醉自己之後,做什麼事情,這件事,可能在三月初四,雲仙姑約雪仙姑次日見面時,雪就猜到了。那麼雪再對風仙姑發出邀約,讓風也赴約……所以,雪不是提前備下花蜜對付風仙姑,她只是順水推舟,利用了雲仙姑的花蜜。」
「如果是這樣,就不存在我剛才說的問題了。到時候,萬一風仙姑不嘗,覺得花蜜會有問題,雪也能將這一切推給雲。因為花蜜是雲帶來的,她可以說自己完全不知情。」
「嗯,這樣倒是合理的。」
「對。這是第一種可能。」
楊夜繼續道:「還有第二種可能,就是我說的障眼法。之前我們分析了,真兇是知道雲雪的約會,對風發出邀請,然後在風赴約的路上,截住她的人。這個人一直在附近觀察,知道雪醉倒了,他看到現場的情況,肯定也能知道雪是被花蜜加酒搞成那樣的。」
「所以,他用別的方法殺了風仙姑A之後,把她的屍體帶進九重塔里,往她嘴上、身上放了些花蜜,造成她被灌醉後、再被殺死的假象。最後,真兇再把偽裝過後的屍體,藏在房樑上。」
「他之所以做這樣的偽裝,就是為了把這一切嫁禍給雪仙姑。」
顧良聽到這裡的時候,又一瓣桃花落到了楊夜的頭髮上。
青穹的桃花實在太多了,由它釀成的桃花蜜,也就非常之多。
顧良盯著楊夜頭髮上那瓣粉色許久,然後眼睛一亮。
楊夜瞥見他的神情。「是不是覺得我又變帥了?」
「嗯。你最帥。不過……我剛想到的不是這個。」
顧良道,「如果是第二種可能,那實際上也有可能是這個時空的風仙姑動的手。那她的殺機就是殺掉另外一個自己。」
楊夜皺眉:「可她也不太有時間。她一下午就在幫我編造記憶,在青雲殿的時候,她還想讓我去她那裡吃晚飯的。是我提出,我很恨你,想去見你。她才作罷的。」
「所以,風仙姑的原計劃,是為我恢復記憶、跟我吃飯培養感情一類的。」
「按我們之前推斷的,作案時間是下午5點到11點的話,不太可能是風。她也不太可能提前做下這些計劃。除非她是在別的時間作案的。」
「當然,別的時間作案,也不是不可能。但這案情還原,就不是我們之前以為的那樣了。」
「嗯。有道理。現在的關鍵問題是,我們還沒有盤出來,那個風仙姑到底是什麼時間穿越過來的。以及,如果兇手是殺人只有再放花蜜,行嫁禍之舉,那麼他到底是怎麼殺掉風仙姑的,我們還得找找。」
顧良站起身了,「行,討論這麼久,我心裡也大概有數了。咱們繼續去找線索吧。先去雪仙姑那裡。」
楊夜把手肘撐在顧良肩膀上,模樣很吊兒郎當很不正經。「誒,開始認真找兇手了?」
顧良往前走的同時,側頭看了他一眼。
顧良茶色的眼眸倒映出晚間的清風明月,顯得眉眼十分溫柔。
然後他輕聲道:「反正我不會投你。這回兩個死者,對應的是兩個不同的兇手。這跟之前的幫凶、合作犯案一類的事情不同。所以,你這邊投錯,那邊投對,也許不完全算偵探徹底失敗,那麼,也許偵探就不必接受死亡處罰。興許,我倆都能留下。」
「所以,一切等集中討論開始,系統宣布了規則再說。」
兩個人很快到了雪仙姑的待的地方,其實也就是九重塔第一層,以及塔樓旁邊的兩棟竹屋。九重塔一層是她平時待得最多的地方,她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這裡守塔。
偶爾會有徒弟來頂替她的工作,她就會暫時回到竹屋裡小憩。
兩間竹屋,一間是她睡覺的地方,另一間,則是她練功的地方。
九重塔一層,顧良和楊夜之前已經大概看過了。
此刻兩人主要搜的是竹屋。
這裡是其他人還沒有找過的地方,所以各種線索並沒有被擺出來。
不過看上去雪仙姑也沒有想刻意隱藏什麼,因此她的東西並不難找。
首先是藏在她床板上一段話。「當年的事情,終究是我心裡的一根刺。如果那件事被捅出去,我一世英名都會被毀掉。也許,還是要除掉她才行。」
這句話,是用小刀刻在床板上的,掀開被褥,就能看到。
看上去似乎是某次午夜夢醒,雪仙姑非常擔心這件事,實在睡不著,就掀開被褥,忍不住拿起刀在床板上刻下這樣的字。
她不能把字寫在顯眼的地方,否則會被別人看見,可是她又想留下些文字來提醒自己,讓自己一定要狠下心去做那件事,所以最終她把這句話刻在了床板上。
顧良望著這字,不免道:「是不是就是,百餘年前,風仙姑騙了她,盜取玉衡筆後,改了預言的事?她表面上跟風仙姑說,兩個人都裝作無事發生。但實際上,她還是想風死。」
楊夜點頭:「對。應該就是這件事。所以她對風仙姑的殺機,跟掌門之爭無關。事實上,這件事,她拖了一百年,我認為,她的殺機是不迫切的。她為什麼一定會在這兩天動手?」
顧良想了想,道:「就是我們之前說的,順水推舟。她的殺機不迫切,可能也沒有什麼特別完整的計劃。但云想灌醉她盜筆,她猜到了,乾脆想著能不能利用雲帶來的花蜜,順手灌醉風,然後殺了風,其實是可能的。」
「雪仙姑的殺機,早就有了。但她決定這個時候動手,只是因為這個時候雲仙姑給了她一個契機。」
這會兒楊夜再拉開雪仙姑屋內的梳妝盒,那裡有一個木匣子。
木匣子裡面是一根木製髮簪,而髮簪旁邊,有三根銀針。
「涼涼來看這個。有點意思。」
楊夜把髮簪和銀針取下來,敲了敲木匣子,發現裡面還有一個夾層。
楊夜嘗試打開夾層的過程中,顧良走到他身邊,跟他一起看到了夾層內部的情形。
那裡有一張紙條:「你不是問我,怎麼才能對付她嗎?正面打不過,那當然只有用暗器了。這些針叫【我比暴雨梨花針更厲害針】,它們認主。如果把它們和某個人的器物常年放在一起,它們就會認得那人的氣息。」
「到時候,你對著那個人隨便將這種針一扔,不管她功力再高,針都會悄悄跟上她,繼而刺入她的身體。這針,乃我用鴆毒炮製而成,可立刻使人斃命。」
這個時候,門外九重塔附近傳來了人聲。「我去!這地上有銀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