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崔槿汐也知,此刻並非多想的時候。
畢竟眼前這位,可還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呢。
暫且斂去腦中紛亂的思緒,崔槿汐復又開口安撫道「娘娘,且不論往後,眼前咱們宮裡可還有兩位小公主呢,若是娘娘不振作,公主們豈不是也沒個將來了?」
不提公主也罷,這一提,更是戳中了甄嬛的傷心處。
但她似乎已經沒了再發怒的力氣。
冷笑一聲「公主?便是本宮再得寵,將來不也一樣,只是和親的命,皇家公主,看似尊貴,但比之外頭的平頭百姓,又好到哪裡去呢?」
甄嬛聲音陡添悲涼,倒是又想起朝瑰公主和親的事來。
「而且,縱使本宮再得寵,朧月她們兩個如今還小,即便皇上不舍,將來新君未必就願意秉承皇上所願,她們和親,乃是板上釘釘之事了。」
話到此處,甄嬛雙目微閉,兩行清淚緩緩落下,一聲壓抑不住的哭聲就此響起。
崔槿汐暗嘆一聲,卻也明白,甄嬛所言乃是極為真切的。
皇家公主,將來的命運,幾乎一眼可見了。
與其徒耗心思,不如就此放任,將來母女分別之時,也能少些悲傷。
微微搖了搖頭,崔槿汐卻再次勸慰出聲。
「娘娘,且不論將來如何,公主在娘娘身邊之時,總不好被人欺辱了去,若是娘娘真就此一蹶不振,公主們的日子,也要艱難呢。」
崔槿汐話到最後,便多了些遲疑。
仍是那句話。
既想著不再讓甄嬛得寵,可又有幾分不甘。
勸慰之言,也就不似那般輕易能說出口了。
稍一頓了頓,崔槿汐又重新盛了碗粥「娘娘,還是先用些粥吧…」
似乎是因為崔槿汐的勸慰起了些作用。
甄嬛伸手接過,也不必人喂,自己就將一碗粥用盡。
復又接過帕子掖了掖嘴角,才道「皇上昨夜什麼時辰走的?可曾來看過本宮?」
「皇上一直在咱們宮裡等著,娘娘生產後,皇后娘娘稱不可誤了皇上早朝,皇上這才離開。」
甄嬛一聲冷笑「薄情寡性,本宮歷經生死生下孩子,他竟連見一面,都不願意。」
崔槿汐聞言默默垂首。
這話可不是她能應的。
片刻,甄嬛似乎想到了什麼,復又出聲「那…他呢…」
崔槿汐頓時心跳似擂鼓。
「娘娘恕罪,奴婢一直守在娘娘身邊,還未能得到宮外的消息,只是一向是彩顰姑娘和宮外接觸,此事一會兒娘娘問過彩顰姑娘,想必便知。」
「那彩顰人呢?」
甄嬛問話出聲,殿外便見彩顰匆匆進門。
手中還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湯藥。
崔槿汐起身「姑娘來的正巧,娘娘正尋你呢。」
說罷又看向甄嬛,屈了屈膝「娘娘,奴婢先去小廚房,看看今日給娘娘備下的午膳。」
甄嬛一擺手「也好,去吧。」
崔槿汐聞聲立刻轉身出門,對於甄嬛與果郡王的事,真是一個字都不想聽到。
崔槿汐離去,彩顰端著藥上前。
「娘娘,王爺傳了消息進來,可是很心疼娘娘呢。」
甄嬛目中閃過一絲喜色,轉眼又是悲意上涌「是本宮無用,不能平安生下孩子,反倒是成了不祥之人…」
「娘娘,娘娘與王爺情深義重,王爺怎會在乎這些?只要娘娘平安,王爺定是不會在意其他的。」
彩顰的話,似黑夜裡的一縷光,照在了甄嬛心頭。
滿腹的怨氣立時散去,甄嬛嘴角終於勾起一絲笑意。
「彩顰,辛苦你了,這般的幫助本宮傳遞消息。」
「奴婢進宮,便是為了娘娘,當不得娘娘辛苦二字。」
......
延禧宮中的氣氛詭異的變得不再那般沉重。
壽康宮。
太后滿臉鐵青之色,閉目捻動著手上的佛珠,一瞧便知對方此刻定然心中極為的不平靜。
孫竹息捧著香爐放到一邊,裡頭燃的是檀香。
熟悉的味道,讓太后的神色略略舒緩了些許。
「竹息,延禧宮中的算計,是何人所為?」
都不必問過什麼,太后便已經篤定,如今這副局面,定是有人不想讓莞妃的孩子平安出生。
「太后…」
孫竹息的聲音有些遲疑,太后卻不滿的輕嘖一聲。
「怎麼?事情到了這樣的地步,你還要瞞著哀家嗎?」
太后的不滿顯而易見。
孫竹息無法,只得屈了屈膝。
只是正要開口說話,外頭卻突然傳來一聲唱念「皇后娘娘駕到!」
太后眉頭一皺「皇后這會兒來做什麼?」
孫竹息面上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卻正巧被太后抬頭看了個全。
「怎麼?背後還有皇后的手段?」
孫竹息艱難頷首「太后,如今查出來的消息,莞妃娘娘難產,怕是與皇后娘娘脫不開干係…」
太后眼睛一眯「她這副菩薩模樣,裝了許久,如今是再也裝不下去了嗎?罷了,既然她親自來了,那此事哀家就親自問一問她,你去把她帶進來吧。」
孫竹息如蒙大赦,忙屈膝轉身出了門。
剛一踏出壽康宮正殿,便見宜修扶著剪秋,一臉冷色的站在門外。
孫竹息忙三兩步上前行了一禮「奴婢給皇后娘娘請安,太后在殿中等著呢,您請。」
宜修略一頷首,扶著剪秋越過孫竹息,大步進了門。
行至太后跟前「給太后請安。」
太后卻久未開口免禮,目光落在宜修身上,心頭一股寒意起。
可她不開口,宜修卻沒有長久跪著的意思。
見太后不出聲,不過片刻,宜修便站直了身子,抬首看向對方「莫非是臣妾不請自來,打擾了太后清淨?」
宜修冷言冷語,說的太后一聲冷哼。
「皇后貴為中宮國母,這滿後宮又有哪處是你去不得,哪件事是你做不得的?做下了惡事,如今倒要來反問哀家,皇后還真是本事見漲!」
「太后謬讚,臣妾愧不敢當,只是若太后是為了莞妃之事動氣,卻實在是不值當。」
宜修如此半分遮掩也無,自然讓太后心下詫異。
一時倒是更疑惑起宜修突然如此的原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