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不白？」
太后冷笑一聲「說到底，在你眼裡，在你佟佳氏一族的眼裡，從始至終都覺得是哀家害了你姐姐的性命。」
隆科多聞言，立刻就要開口辯解，卻被太后一抬手止住了滿口的話。
「罷了，你如何想，哀家並不在意了，只是人生從來難得兩全，你妹妹與你，哀家不可能全部容下，今夜過後，誰能活，全在你自身。」
「你也別怪哀家心狠，總歸要辦成這世上的任何事，都得要有幾分代價的。」
太后的聲音逐漸冰冷，以至再也聽不出任何感情。
隆科多卻一副受傷至極的模樣，顧不得規矩的抬首看向太后「太后雷厲風行，手段果然遠非常人可比。」
太后一聲冷哼「你這話倒是說的讓哀家覺得好笑，若不是憑著這些手段，如何了結了先帝後宮那些個野心甚足的鶯鶯燕燕，你又如何能有從前位極人臣的那些好日子？」
「怎得到了如今再無往後的眼前，你倒是覺著哀家心狠手辣，不念舊情了？」
今日的太后，再無半分從前的慈悲模樣。
一字一句，都好似尖刀戳在隆科多身上。
可他呢？
卻是辯無可辯。
當年是自己使了心機，矇騙太后入宮為嬪妃。
罷了，終究是自己對不住她...
一念及此，隆科多一聲長嘆，終於伸手拿起了眼前的筷子。
「讓微臣猜猜，這見血封喉的毒藥，是在這道明珠豆腐里？還是這道首烏雞丁里？亦或者...」
說著，伸手摸到了跟前的酒壺「亦或者，是在這壺神仙醉里？」
說話間，隆科多自嘲的笑了笑，輕輕搖了搖頭「在哪裡，都無所謂了，微臣只盼太后言而有信，能夠饒了淑黛一條性命，她...從來是沒有半分野心，也絕威脅不到您分毫的。」
話落，一把抓起酒壺，彈去壺蓋，仰頭便將滿壺好酒，一飲而盡。
太后冷眼瞧著隆科多動作，直至對方手中酒壺有些無力的掉落在地，滿面的冷色，才終於有了一絲絲碎裂。
可這酒壺中的好藥，自然不可能再給太后反應的機會。
不等太后開口，隆科多便慘笑一聲，繼而身子一歪，倒桌上。
緊跟著嘴角一縷鮮血溢出，便再沒了聲息。
太后瞧著隆科多如此，愣神了半晌，才慘笑一聲，口中低聲喃喃「在你眼中，重要的是佟佳氏，是你姐姐，是你妹妹，何曾是我？」
話落，一手撐著桌子起身，卻搖搖晃晃，險些摔倒。
可到底，太后還是站穩了身子，挪動著步子走到隆科多身邊。
指尖有些微微顫抖的想要碰一碰對方，卻至半途又停下了動作。
「哀家送你離去，便算是全了你我…這一世的冤孽了…」
話落，太后動作再不猶豫，收回手，轉身便走到門邊「竹息。」
木門應聲而開，竹息目光掃了裡頭一眼，忙伸手扶住太后「太后…」
「事情了了，咱們也該回去了。」
孫竹息嘴巴張了張，終究沒能說出什麼來「是。」
主僕二人出了門，許是此刻事情完成，太后也少了兩分警惕。
黑色長袍被丟棄在房中不曾帶出。
可走出不過三兩步，便聽到側邊隱蔽處一聲驚呼。
太后腳步一頓，臉色頓時不好看起來。
目光稍一動，孫竹息便鬆開對方的手，快步朝著聲音來處而去。
太后站立原處不曾動彈，一直到孫竹息驚訝的聲音響起，才微微蹙了眉頭。
「岑常在？此刻天早已黑了，小主不在自己宮裡休息，緣何跑到這裡來？」
太后私見隆科多，自然是要避著人的。
今日選的這處地方，也極為僻靜。
可沒想到，竟還是被人看到。
且這來人，竟是皇帝的嬪妃。
太后心中升騰起幾分殺意，卻仍舊不曾挪動步伐。
只因竹息已經帶著岑常在主僕，往太后跟前來了。
說到底，竹息已經被岑常在看到，那對方見與不見太后，只要不是蠢貨，自然能猜到今日在此僻靜之處的，便是太后。
與其亂猜，倒不如直接見了太后，說不得還能讓對方多幾分忌憚。
且不論孫竹息心中想法如何，岑常在此刻卻覺得胸口砰砰作響，心都幾乎要跳出來一般駭然。
雖然她位份低微，見太后的機會並不多。
但還是天然的對太后有著幾分恐懼。
更別說此刻自己顯然是撞破了太后的私隱，哪裡還能維持淡定？
下意識的便有些腳步發軟起來。
岑常在如此，茗煙是她的奴婢，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只是到底念著自家小主有孕，才不得不強撐起幾分力氣，扶著岑常在不至讓對方摔倒。
待行至太后跟前，岑常在更是頭也不敢抬一下，就跪了下去「嬪妾給太后請安，太后萬福金安。」
太后抬手扶住又走到自己身邊的竹息，垂眸掃了岑常在一眼「夜深露重，眼看中秋將至，天氣也有些涼了，怎的岑常在懷著身孕卻不知保養自身，這麼晚了還在外頭閒逛呢？」
岑常在聽著太后算不得好的口氣，心中更是擂鼓般跳動。
「太后恕罪，嬪妾自從有孕後，太醫便多番囑咐要勤走動，剛剛嬪妾從皇上那出來，瞧著夜色極佳，才沒忍住多走了兩步，不想卻驚擾到了太后，是嬪妾之錯，還請太后恕罪。」
岑常在的話讓太后臉色陡然冷了下去。
這時候提及皇帝，定是岑常在發現了什麼，擔心自己對她動手，才提起皇帝，讓自己投鼠忌器嗎？
胸中怒意纏繞，太后一時並未立刻開口。
今日隆科多死在園子裡，他的屍身少頃便要送到佟佳氏府上，皇帝也一定會知道，自己為了他的朝政穩固，做出了什麼樣的事情。
也正是因此，岑常在一時卻不能丟了性命了。
否則，若是引得皇帝猜忌，今日這一番，豈非是全然白費？
默了默，太后終於再次開口道「原來如此，岑常在倒是好興致，只是你如今有著身孕，不好久跪，趕緊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