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太后。」
太后的聲音中,倒是聽出來幾分,幾乎從來沒有在自己面前顯露過的不耐來。
安陵容對此也不詫異,自然也不在乎太后的異樣。
畢竟今日出事的人,比之自己,對太后來說,可親近的多了。
借著月明的力道站起身「太后,不知珍貴人如何了?」
太后嘆了一口氣,微微搖了搖頭「怕是不中用了…」
安陵容適時露出一副驚色「臣妾一向是聽著底下的奴才們提起,都說珍貴人胎像穩固,怎會突然如此呢?」
安陵容此問出口,太后卻沒有答話。
倒是旁邊的竹息朝安陵容屈了屈膝「淑妃娘娘,聽太醫的意思,貴人小主怕是吃錯了什麼東西,才致突然胎動不安。」
「這…」
安陵容又是一驚,卻好似顧念著太后便在跟前,一時不知該說什麼一般的住了口。
眼看著殿中氣氛就此僵了下來,外頭卻恰巧傳來了一陣有些微雜的腳步聲。
安陵容退開一步,轉首看去,便見年世蘭領頭,後頭跟著幾個低位嬪妃進了殿。
抬頭看到只有太后與安陵容在,年世蘭下意識的皺了眉頭。
但人已經進了門,自然沒有再退去的道理。
領著人走到太后近前屈膝「臣妾/嬪妾給太后請安。」
太后本就因為珍貴人之事心情不美,此刻聽著這鶯鶯燕燕,只覺得煩躁的緊。
但她深宮多年,便是如此,面上也是絲毫不露。
「都起來吧。」
「謝太后。」
年世蘭起身,正巧對上了安陵容的目光。
見對方朝自己微微搖了搖頭,稍稍一愣便反應過來。
也沒有繼續開口,稍一提裙擺,就要退到一邊。
倒是太后,似乎反應過來眾人站著總是不好,轉首吩咐道「竹息,給貴妃和淑妃賜座。」
「至於旁人,珍貴人身子到底如何,還不能確定,你們也不必在這苦等,就都先回去吧,貴妃和淑妃協理六宮已久,做事老道,有她們在就夠了。」
要說這跟著來安瀾園的,又有幾個是要真心來看望珍貴人的?
大抵是因為珍貴人自有孕之後,便囂張跋扈,其中不乏是想要看對方笑話的。
餘下的,怕是聽聞太后早到,擔心不來引的對方不滿,才不得不來。
此刻太后發了話,眾人自不會有什麼旁的話,各自行了禮,便轉身退去。
但安陵容看的清楚,祺貴人的面上,那一抹得逞之色,是怎麼也無法全然藏住了。
眾人離去,又許是太后的話傳了出去,自此往後近一個時辰,再無一個嬪妃到場。
三人就這麼默默坐著,誰也不曾開口。
一直到翠凝急匆匆的衝進門,三人神情才有了變化。
「珍貴人的胎像如何了?」
不必翠凝開口,太后便急著出了聲。
翠凝一下子撲倒在地,哭聲緊跟著響起「太后,我家小主…小產了……」
太后雖對此早有所料,但突聞此話,還是雙眼一閉,似乎很不願意接受。
可這才哪到哪呢?
翠凝的聲音復又響起「太后,太醫說,我家小主被人下了紅花,不僅小產,還因此患了下紅之症,往後…怕是再不能有孕了……」
一句話落,太后沒有立刻開口,神色也幾乎未見變化。
可安陵容在旁冷眼瞧著,對方此刻心中,絕不是這般的平靜。
下紅之症,又稱崩漏。
月事淋漓不盡,一月里怕是有大半月都會如此。
長久的這般,自然不可能再有什麼好身子,珍貴人這輩子,算是廢了。
這下也算是將太后滿心的希望就此打破了。
好半刻,太后才開口道「紅花,你家小主今日用了什麼東西,一一拿上來,再讓太醫來回話。」
不必翠凝再下去,太后話音剛落,外頭便又進來幾個人。
其中一人著太醫服制的,便是今日給珍貴人診脈的了。
「微臣太醫院郭肅,給太后請安,給貴妃娘娘,淑妃娘娘請安。」
有太后在,自然輪不到二人說話。
「罷了,郭太醫免禮,珍貴人那到底是何情況,你仔細同哀家說清楚。」
「是。」
行了禮,郭肅繼續開口道「太后,珍貴人所用的八珍湯中,被人下了十足十的紅花,這湯貴人用了整整一盞,才會如此迅速的小產,且這紅花用得乃是源自川省的川紅花,破血之效大增,才導致小主傷了身子。」
「翠凝,這八珍湯是從御膳房取來的?」
翠凝一直跪著沒有起身,此刻聽到太后再次問話,忙跟著又道「回太后的話,自從小主有孕,安瀾園便安排了小廚房,這八珍湯是今日小廚房所做,並非是御膳房拿來的。」
「將做這湯的人帶上來。」
太后此話剛剛出口,翠凝便又是幾個頭磕了下去「太后,這湯是奴婢親手做的,絕對沒有問題!」
「你做的?」
太后聞言似乎一愣,安陵容瞧著對方神色,想必翠凝該是太后安排的人了。
這樣的人,自然是不可能對珍貴人動手的。
「既是你做的,那為何被人下了紅花你都不知?你平日是怎麼伺候的?!」
也或許是因為自己安排的人出了問題,才讓太后一時更加氣憤起來。
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嚇得翠凝身子猛的一抖。
「太后恕罪,這湯確實是奴婢做的,但熬湯總需要時辰,奴婢今日忙著給小主準備小主子的東西,便沒能時時守著,都是奴婢的錯,求太后寬恕…」
「既然不曾一直守著,那就是讓人鑽了空子了,竹息。」
太后的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但竹息伺候對方經年,自然明白自家主子這時已經氣到了極致。
忙上前一步「奴婢在。」
「去,把安瀾園伺候的都給哀家傳到院中,一個個審問,若是問不出來,今日這安瀾園的奴才,也不必再在園子裡伺候了。」
不必在園子裡伺候。
這話是好聽的。
可太后的真實意思,眾人卻都聽得出來。
若真是問不出來,怕是整個安瀾園,除了珍貴人,再不能有旁的活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