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甄嬛睜著雙眼，無神的看著帳頂。
崔槿汐和留住跪在床邊，卻無一人能勸動對方開口應一句聲。
宜修的腳步聲驚動了兩人，轉身看到宜修，忙躬身行禮「給皇后娘娘請安。」
宜修一副悲憫神色，擺了擺手「起來吧，本宮來看看菀妃。」
崔槿汐兩人膝行退開兩步，宜修走到床邊，看了甄嬛一眼，口中便是一聲輕嘆。
「菀妃，本宮知道，孩子沒了，你定然是傷心的，但你還年輕，總是自己的身子為重，孩子將來還會有的。」
甄嬛雖心如死灰，但卻還無法無視皇后。
眼睛微微動了動，轉首看到宜修，便想掙扎著坐起來。
宜修見狀忙擺了擺手「罷了，你身子不好，不必動彈了。」
「謝皇后娘娘。」
「哎，怎的就弄到這般模樣…」
甄嬛雖因為前次純元吉服一事，對皇后心有防備，但與胤禛的爭執，卻沒有覺得與皇后有半分關係。
聞言苦笑一聲「是臣妾的錯。」
「罷了，如今也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你好好養著身子，皇上還在外頭，本宮這就去請皇上來。」
「皇后娘娘。」
宜修話音剛落，甄嬛便立刻出了聲。
但不知想到什麼，頓了頓，又道「是，多謝皇后娘娘。」
宜修雖被對方的動作弄的心中奇怪，但也沒有多想，總歸她與甄嬛，也沒有什麼好多言的。
點了點頭，轉身出了寢殿，再回到正殿時，卻發現胤禛竟已經離開。
小夏子瞧見宜修，上前行了個禮「皇后娘娘，張廷玉大人來了，皇上讓奴才告知娘娘一聲，碎玉軒和菀妃娘娘便暫且先由娘娘照看。」
宜修聞言略略頷首「小夏子，今日在養心殿，到底發生了何事？」
小夏子不想宜修會問出此話，一時有些愣住。
跟著嘿嘿笑了兩聲，卻沒有立刻開口。
宜修目光稍轉，剪秋朝前邁了一步，瞧著左右無人，從袖中掏出個荷包遞給小夏子「夏公公，皇后娘娘總也得知道發生了何事，才能好生照看碎玉軒呀。」
小夏子撓了撓頭，伸手接過剪秋遞來的荷包「皇后娘娘，奴才知道的也不甚清楚，只是今日聽到菀妃娘娘說了一句話…」
「不知什麼話？」
「這幾年的情愛與時光，終究是錯付了。」
小夏子還說的有些磕磕巴巴，但宜修自然是已經聽明白了。
跟著點了點頭「也罷，皇上那事情多， 你師傅一個人也辛苦，你也早些回養心殿去吧。」
「是，多謝皇后娘娘，奴才告退。」
小夏子退開兩步，轉身離去，剪秋復又伸手扶住宜修「娘娘，奴婢讓江福海在碎玉軒守著，您回景仁宮歇著吧？」
宜修並無推辭的意思，她自然也不會整日的留在碎玉軒，浪費自己的時間。
「讓江福海好生看著，莫要再出了什麼岔子，否則回頭皇上問起來，卻是不好交代。」
這話的意思，便是要讓江福海，監視著碎玉軒了。
宜修主僕離開，沒有多久，沈眉莊便領著采月，踏入了碎玉軒的門。
皇帝皇后都沒有下禁止旁人探視的旨意，江福海自然也不會發瘋了要去攔著沈眉莊。
一路暢通無阻的進了寢殿，沈眉莊一眼便看到了靠在軟枕上的甄嬛。
神色灰敗，臉色蒼白，一點也無平日的精氣神。
沈眉莊的腳步稍稍頓了頓，一時竟有些不敢上前的感覺。
倒是甄嬛，感覺到有人看著自己，抬手看到沈眉莊，面上撐起一絲有些勉強的笑意「眉姐姐，你來了。」
沈眉莊緊了緊扶著采月的手，深吸了一口氣，才鬆開手，緩步走上前「怎麼就弄成了這副模樣？我聽說是在養心殿出的事？皇上不是一向最寵愛你的嗎？」
也難怪沈眉莊問出此話。
她自己是早已經對所謂帝王情愛絕了心思的。
只是這麼多年，瞧著胤禛對甄嬛寵愛不似旁人，陡然瞧見如此情狀，自然也覺得奇怪。
可她話中的寵愛二字，卻讓甄嬛一時心頭泛起涼意。
寵愛？
他的寵愛何時是對著自己。
多年情分，不過都是為她人替身罷了。
可這樣的事情，甄嬛是怎麼也說不出口的。
搖了搖頭「姐姐，今日你不來，我也是要讓人去請你的。」
「有什麼事，你且直說便是。」
「姐姐，我想請你，幫我照顧朧月。」
甄嬛抬起頭，目光直視沈眉莊「這滿宮裡頭，我能信任的只有姐姐一人，也唯願相信，姐姐會真心對朧月好，旁人不管是誰，我卻是半分不敢相信的。」
甄嬛的話，讓沈眉莊愣在當場，半晌沒有反應過來。
好半刻，才動了動嘴巴「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不過是小產，怎的竟對身子影響這般大嗎？！」
甄嬛一聲苦笑，知道沈眉莊是誤會了自己的意思。
搖了搖頭「姐姐，有溫實初幫著調理，我身子自然是無事的，但…我不能再留在宮裡了。」
「你說的越發讓我糊塗了，後宮小產的人還少嗎？怎的你就不能留在宮裡？」
甄嬛深吸了一口氣，終於明白過來，若是不將事情說清楚，只能徒費口舌。
「眉姐姐，你可知，這麼多年，我得的所謂寵愛，是因為什麼？」
甄嬛一句話，問的沈眉莊愕然。
下意識便跟著搖了搖頭。
又是一抹苦澀笑容浮上臉頰「姐姐，我今日才知道，原來我…竟是同純元皇后，有幾分相像的…」
「什麼？」
「姐姐，我在養心殿看到皇上寫的一句詩，縱得菀菀，菀菀類卿，姐姐，我…這麼多年…我不過是一個替身而已…」
沈眉莊被甄嬛所言，震驚的開不了口，一副目瞪口呆之色。
甄嬛垂首看著自己手指，又道「槿汐見過純元皇后，但這樣的事情，她也不敢開口告知，直至今日，我才知道，何為自作多情。」
「我才知道，多年的所謂情愛，在旁人看來，不過是一場笑話罷了。」
甄嬛的聲音中沒有悲痛，餘下的，只有平靜的冷漠。